第二百九十一章 自信的阿揚
白衣勝黑衣,說到底都是劍客的勝利。
如今這江湖裏,但凡出身名門,抑或有些資質的,都會選擇練劍。一者是劍幕的傳說太多,猶如天上星河璀璨,這些人總想著也變成當中的一顆。二者,可去劍幕問劍,這裏麵的關係利害非三言兩語可以道清,可以知道的是,不論是真正意義上富家天下的金意樓,還是財大氣粗無人可媲美的藏兵殿都對這類問劍成功了的劍客十分重視,黃金千兩不在話下,神兵利器唾手可得,更可能是一段美好姻緣。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商人上前一番籠絡示好,白衣劍客沒有選擇做護衛。最後,商人贈予了一個厚實的包裹,白衣劍客還是不接受,孤傲地走出城門,顯得格外灑脫。
徐庸錚依舊坐在城頭,絲毫沒有要起身離開的跡象,而那小男孩也是踮起腳來,觀望著城牆下密密麻麻的人頭。
隨著商人帶著幾大護衛入入城,人群知曉今日的好戲已經結束,開始慢慢散去。
徐庸錚扶起劍匣,輕輕拍了拍衣裳之上的塵土,回過頭,看著小孩依舊停留在原地,雙手食指虛繞,不停打著圈圈。
眼看徐庸錚要走,那小孩猶豫了片刻之後,咬了咬牙,終於鼓起了勇氣,一手攔住了徐庸錚的退路。
徐庸錚微微皺了皺眉,問道:“你要幹什麽?”
小孩瞪大了眼睛,指了指徐庸錚的劍匣。
或許是之前徐庸錚在小孩心中留下了良好印象,這時他竟然提出要摸一摸徐庸錚的劍匣裏的劍。
徐庸錚看著那雙滿懷期待的雙眼,卻還是搖了搖頭。
“太危險了。你家的大人在哪裏?”
小孩嘟著嘴,低著頭,一臉掩不住的失落。
……
許久之後,一大一小兩人走下城牆來,徐庸錚牽著小孩的左手,小孩右手還是搭在劍匣之上。對此,徐庸錚隻當做視而不見。這算不算徐庸錚的退步和妥協呢?
很快,一位中等身材,麵色有些枯黃憔悴的小娘走上前來,找到了小男孩。
見到這個提著劍匣的漢子對自己小孩沒有惡意,她對著徐庸錚微微一笑,然後朝小孩輕聲道:“文昌,趕緊跟娘回家。”
小孩點頭嗯了一聲。今天雖然他沒有摸到這位俠客的兵刃,可算是摸到了那個劍匣。劍匣上麵的圖案很是好看,勝過了教書先生說的龍鳳呈祥。雖然眼中依舊不舍,可他知道拗不過自己娘親。所以他鬆開了徐庸錚右手,然後恭恭敬敬地朝著徐庸錚彎了彎腰,嘴裏笑道:“謝謝大俠。”
小娘自然而然地牽過小孩的手,輕輕拍去孩子身上的塵土,然後故作凶狠地捏了捏小孩的臉蛋,最後兩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似徐庸錚這般年紀,成家立業並不算早。徐庸錚識海中兵道天書笑道:“尋常百姓家裏,男子十六便可以成親生子,這般的小孩,約莫六歲。主人,你若是爭氣一點,孩子也該有個四五歲了。”
知曉詭越發的不正經,徐庸錚隨口笑道:“你一個兵道天書,也關心這等人間煙火?”
“那可不。我可得為主人的終身大事多考量考量。換做之前的主人,他們個個意氣風發,不計其數的江湖仙子美人都投懷送抱,哪裏需要我操心,也就是你,我真是愁白了頭呀。”
對於兵道天書這般話裏透出老父親擔憂,徐庸錚嘴角一揚。
沒能想到緣分竟是如此巧妙。那對母子明明先走,徐庸錚騎馬出發,順著陵樂江往更南處趕路。沒曾想,路上盡然還是碰著了那對母子。
這對母子坐在木板車之上,而車前更不是高頭大馬,而是一頭黃牛。牛車之上還有一個白發老頭,手裏拿著竹蔑,末端係著一根草繩。
黃牛可耕田,在農民眼裏更是如性命一般重要。那白發老頭家裏隻有一頭這樣的黃牛,哪裏敢真的抽打下去,畢竟還要靠這個老夥計來活命了。
尋常人家可買不起駿馬,高頭大馬乃是世家公子的標配。所以,徐庸錚騎著駿馬出現之時,白發老頭有意識地減慢了速度,更是將牛車控製住往一邊靠去。
豈料,那馬上的人不僅長相醜陋,更是不緊不慢地在一旁跟著,明顯的心懷不軌。
白發老頭往後一看,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馬上的漢子,對著車後的女子說道:“文昌娘,最近路上不太平,你待會回去可得小心些。”
那小娘心頭一緊,點了點頭,更是緊緊地捏住了文昌的小手。倒是叫文昌的
稚童完全沒這般擔心,喜笑顏開,站起身來,招手對著徐庸錚說道:“大俠,大俠,你還記得我嗎?”
小娘趕緊將文昌拉了回來,一把按在牛車之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講話。
牛車顛簸,馬背倒是平穩,而徐庸錚則是專心與識海中的兵道天書交談著,對於外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識海中的那柄黑色小劍依舊不斷地侵蝕著徐庸錚的識海,兵道天書見多識廣,知曉徐庸錚修習的無名功法甚是玄妙。可就算徐庸錚日夜苦修,也不見這黑色小劍停下侵蝕的腳步。
山不轉水轉,遙遙看到了遠處升起的一縷縷炊煙,徐庸錚知曉已經到了一個村莊附近。滿頭汗絲清晰可見,白發老頭也顧不上憐惜黃牛,一鞭甩下。而黃牛也不知道往日裏待自己溫柔的主人為何如此焦急,哞的一聲,而後加快了腳步。
慶幸的是,那高頭大馬的醜漢子並沒有追來。
隻因為徐庸錚麵前站著一個劍客,那劍客背上提著一個包袱,站在馬路中間,伸手一攔,就要擋下徐庸錚。
“好了,你的麻煩又來了。”
駿馬低聲嘶鳴,沒有再往前走。因為前路便是危險。
隨著兵道天書詭的一聲提醒,徐庸錚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白衣劍客,淡淡道:“讓開。”
白衣劍客微微一笑,卻不退開。他微微笑道:“我見過你。”
徐庸錚說道:“何時見過?”
白衣劍客回道:“你就是城牆之上接我一劍的人。那一劍我雖然不是有意為之,可你接劍還劍的本事,我都見識過了。”
徐庸錚問道:“那又如何?”
那白衣劍客答道:“我叫阿揚。揚名立萬的揚。”
可惜,答非所問。
“我曾在我娘親麵前發過誓,我一定要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名堂,揚名立萬。在那之前,我隻有名,沒有姓。因為我怕侮辱了我娘的姓,以後,我就無顏去見她了。”
徐庸錚不知道白衣劍客為何找上了自己,僅僅是因為自己那一手借劍還劍的本事?所以,他隻是輕聲說了一句:“你可能找錯人了。”
白衣劍客阿揚笑道:“隻是可能。這樣找下去,隻要我沒有敗,一定會找到對的人,不是嗎?”
這儼然是個劍癡。難怪他不願接受商人的聘請,當一個小小的護衛。沒有成功之前,就隻有名,沒有姓。這樣的決絕,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出來的。而這樣的自信,更不是一般人所有。正是對自己的劍術無與倫比的自信,他才敢如此行事。
隻是,徐庸錚的態度依舊淡然,搖了搖頭:“你不值得我出手。”
“值不值得,總要比過才知道。再說,你的劍匣不錯,我很喜歡。”
“像我這樣的劍客,以後注定要有很多名劍神劍,看到你之後,我才知道,我應該有一個這樣劍匣。你身上的這個不錯,很符合我的身份。”
“你若是乖乖地將你的劍匣奉上,我倒是可以放你走。”
徐庸錚手中無劍,顯然是所有的劍都在劍匣裏。而這白衣劍客這麽一激,他不信徐庸錚會乖乖奉上劍匣。畢竟,在它看來,劍乃是劍客的第二性命。這條命若是丟了,那劍客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徐庸錚自然不會將劍匣奉上。開什麽玩笑,這裏麵可不僅僅有自己名義上的師父,薑玄初留下的玄意劍,更是有沐家小姐送的金戈劍,還有劍幕王曉涓借的逆流劍,雖然這兩柄都是斷劍,可他總想著找個時間,再去找那個解鐵匠,將劍修好,然後物歸原主。隻是,這件事還要等很久很久,他才能去做。
看到徐庸錚遲遲不開口,更不表態,那白衣劍客更是倨傲地仰著頭,一劍虛指著徐庸錚,說道:“你若是再不開口,我就當你答應了。”
徐庸錚微微蹙眉,微笑著說道:“你若是真的能贏我,這劍匣就算送你又如何?”
不得不說,徐庸錚帶著的那張麵具著實一般。那白衣劍客看到徐庸錚的笑,帶起了臉上的褶皺,更加確信了這是個老邁的劍客。
白衣劍客趕忙說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可凡事講究個公平。若是你輸了,我能有什麽好處?”
或許覺得徐庸錚說得有道理,白衣劍客細細思忖片刻之後,一本正經說道:“那我就把手中的名劍送給你。”
下一刻,徐庸錚伸手輕輕一拍劍匣,一柄長劍射出劍匣,然後精準落入徐庸錚手裏。
也不知這醜鬼俠客是排練了多少遍,這一番姿勢倒是十分酷炫,異常吸引人眼球,白衣劍客思慮到此,臉上的笑容更甚了。
他竟然敢拿自己的第二條命來做賭注,那他就必定不可能會輸。
這是他阿揚的自信,也是他日後揚名立萬,取回姓氏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