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落子
毒劍主,顧名思義,是以毒獲得的劍主稱號。劍幕中的後輩極少看到他出手,而李玉宇起初認為他隻是用毒了得。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在場數十雙眼睛,眾目睽睽之下,竟是沒有人看到毒劍主是如何出劍。
可那栩栩如生的大蛇不斷收縮著身子,李玉宇甚至可以看到那蛇身上的蛇鱗閃閃發光。
那張猩紅大嘴裏噴出的毒霧凝而不散,更是犀利無比。
江水越發碧綠了,李玉宇發現水下的一些水草竟也開始凋謝。一毒之威,何至於此?
“也就我這個老不死的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願意留在這毒霧裏了。”苦桃劍主並未退去,他就這樣留在毒霧當中。
終於,苦桃劍主也開始出手了。
他手中那一截木劍本是桃木所製。
木劍不需要劍鞘,而劍尖再度低垂,桃木逢春,數朵肉眼可見桃花在劍身之上綻放。
不過,這桃花非紅非粉非白,竟然是詭異的黑色。
苦桃劍主將木劍往前一送,黑色桃花朵朵,紛紛離枝而去,襲向了那黑影。
桃花妖嬈美豔,卻要取人性命。
苦桃劍主明明身處毒霧之中,卻不受任何影響。要知道,這毒猛烈,尋常人隻是聞上一口,就會立即斃命的。
毒劍主知道,苦桃劍主已經閉絕了全身氣息,不由得笑道:“枯桃老鬼,想不到你的實力也進步了不少。”
桃花苦,苦絕心脈。這便是苦桃劍主的依仗。
隻見數朵黑色桃花緊緊附著在黑影的身上,似樹木生根,根須蓬勃生長,不斷地吸食這黑影的血肉。
……
山頂之上,女子看到毒蛇出現,不由得往後一退,跺了跺腳,喊道:“竟然是毒蛇。玄哥哥,那劍客也太惡心了吧。”
難得女子如此害怕,男子打趣道:“豈止呢,待會還有蜘蛛呀,蜈蚣,甚至還有癩蛤蟆呢。”
女子趕忙擺了擺手,十分嫌棄說道:“這也太嚇人了吧。這樣的人,最好不要出來行走江湖。就讓劍幕把他給關起來,讓他修煉枯劍,在劍幕老死算了。”
毒霧籠罩,沒有人知道當中的戰況如何。
而臉帶笑意的男子突然一變,驚道:“不好。要出事了。”
……
竹筏之上的範欽臣死死盯住那條大蛇,企圖從大蛇之上找到一絲破綻。這是他的習慣使然。這樣的凝神劍意雖然不是他的劍道,可他理解的觀千劍而後識器,自然要對於不同的劍意都要有所了解。
下一刻,大蛇轟然消散無形,而毒霧散去,那黑影依舊傲然獨立。
枯桃劍主的身子淩空而起。一柄木劍將他刺了個通透,而木劍的劍柄,被黑影捏在手中。
黑影無情一掌揮出,苦桃劍主再一次倒飛而去,落在水麵。
至於另一人,毒劍主則是不見任何蹤影。
苦桃劍主滿臉血汙,眼神裏滿是惶恐,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朝竹筏之上的兩人說道:“快……快逃。”
隻是,往何處逃,沒有知道答案。
始終不曾開口說話的黑影依舊看不清楚神情,虎目一掃四周,看得眾人心驚肉跳,渾身發寒。
懸崖之上的男子雙手環抱胸前,一言不發。這就是劍幕的擔當嗎?
女子神情有些落寞,而是嘟嘴說道:“什麽中州一劍幕,分明就是草包。根本沒有將天下放在心上。”
“這三個劍主明明實力不濟,偏偏還喜歡托大。若是三人聯手,說不定還有一絲機會。”
“咦,玄哥哥,你看,那個白衣劍客出手了。”女子一指江麵,疑惑道,“難道他比那三個劍主還要厲害?”
片刻過後,女子再度是失望了,“什麽嘛?一招就敗下陣來。”
“咦,還有一個青色衣服的劍客也出手了。他好像很不錯,有三柄劍。”話音未落,男子看向江麵,那青色衣服的劍客應聲落入水中。
同樣的一招之下,敗得幹脆。
就在這時,男子搖了搖頭,手中的那枚黑色棋子終於落下。
“天元。”
一道光柱從天而降,精準地落在那道黑影之上。
黑影桀驁,對於光柱不敢怠慢,一拳揮出。
可惜,這道光柱豈是尋常手段。
“啊,啊……”黑影終於發出了痛苦的吼叫,似鬼哭狼嚎。
刀劍未曾傷他絲毫的肉身,此時也受了重傷,鮮血淋漓。
足足數十息功夫之後,光柱才徹底消失。江麵之上出現了一個二丈方圓的深不見底的黑洞。江水流轉,形成漩渦,不住往裏傾倒,似乎沒有頭。
而山崖之上的男子做完這件事之後,嘴角左右浸出一絲鮮血。
女子見到這之後,立刻從懷裏拿出手絹,幫男子輕輕拭去。
“玄哥哥,你這又是何必呢?”
“有些事總得有人來做。那人過些時日,便可進入逍遙之境,哪怕是我,也沒有任何辦法了。人生在世,總要為這天下蒼生做些什麽。”男子臉色瞬間慘白。
“敢問可是方家公子當麵?”兩人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女子回頭一看,發現那人兩鬢微白,一身白衣,單手持劍,說不出的仙風道骨做派。
“你這人是從哪裏滾出來的?”女子問道。
“琪琪,不得無禮。”男子拍了拍女子的肩膀,拱手問道,“晚輩正是方胤玄,敢問前輩是劍幕哪位逍遙?”
“什麽劍幕逍遙,依我看,分明是縮頭烏龜。碰到強敵不敢出手,隻會隔岸觀火。劍幕此事也做得太差勁了。”女子十分惱怒說道。
女子顯然是動了真氣,竟然說起劍幕的不是來。要知道,劍幕在江湖的地位,哪裏是普通人能夠得罪的。可她就是如此直言不諱,沒有半點懼怕。
“琪琪……”男子睜大了眼睛,瞪了女子一眼,看來他也是真的生氣了。
“周小姐說的也不錯。此事,劍幕確實考慮欠佳。”
“前輩說笑了,琪琪隻是不懂事罷了。前輩切莫往心裏去。”方胤玄趕忙賠罪道。
“不礙事,不礙事。當年亞夫子到劍幕一遊,更是留下墨寶。就這一份交情,莫說是罵老朽兩句,就是打上兩巴掌,都不礙事。”
那劍客走上前來,眼睛微微眯起,看著東斕江,片刻之後,又轉過頭來,對方胤玄說道:“方公子,當時那黑影,你可看清楚他的出手?”
“此處甚高,晚輩有些眼拙,看不清楚。”
“方公子過謙了。依老朽看,你這雙眼睛裏的光彩,天下無雙呢。”老劍客眯著眼笑道。
“老劍客,你怎麽和我玄哥哥說話的。陰陽怪氣的。信不信,我把我爺爺的那副墨寶從你劍幕拿走?”
女子為何如此張揚?敢對著逍遙指手畫腳。一切也終於明了,亞夫子便是女子的爺爺。
“周小姐,那墨寶你可取不走。亞夫子當年將它刻在劍幕的石碑之上。”
周小姐不打算落下風,蠻不講理道:“老家夥,別得意,小心那石碑哪天自己就給倒塌咯。”
老劍客無言以對,劍幕石碑何其重要,不容任何人置喙。可就是眼前這位周小姐,哪怕自己到達逍遙,也未必能將這周小姐如何。一如劍幕在天下劍客心中是一片朝聖地,亞夫子更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聖賢。他知曉,那讀書人手裏的舌刀筆劍,未必比震古爍今榜的神兵利器遜色多少。
“請問方公子,那黑影實力如何?”
“這不是問的廢話嗎?江麵之上的龍骨大船被一腳踏碎,你們劍幕出來的三位無敵的劍主都死在他手上。”周小姐再度插嘴道,她本要再說,可是看到方胤玄的神情之後,才用手緊緊捂住了嘴巴。
方胤玄的回答就要簡單得多:“或許逍遙可期。”
“那方公子可還看到了其他的可疑人物?”
方胤玄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此處除了我和琪琪,沒有看到其他人。山下大多是藏兵殿的人,前輩去問他們,或許會更清楚。”
老劍客輕歎了一口氣,最後朝著方胤玄拱手致謝:“今日多謝方公子出手,劍幕感激不盡。”
“前輩言重了。能拯救天下蒼生於危難當中,方胤玄義不容辭。”方胤玄也拱了拱手,不料,話說到最後,他竟是又咳出一口鮮血出來。
“蒼生有幸,方公子果然有令尊之胸懷。他日方公子若有所求,我李浩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老劍客道出了自己的名姓,雙袖一揮,就此離去。
而方胤玄鼻子裏也開始冒出鮮血。周小姐再也顧不上其他,掏出一粒丹藥,讓方胤玄服下。
片刻之後,方胤玄才有所好轉。
“玄哥哥,你這麽做值得嗎?”
“事關天下蒼生,哪裏能計較什麽值不值得。”方胤玄站起身,笑道。
“可是,那枚棋子分明是你父親……”
方胤玄一手握住周小姐的纖纖玉手,爽朗笑道:“不過是身外之物,若是我父親在此,也會支持我這樣做的。”
這笑容和曦溫柔,使周思琪陶醉沉迷。
“我明白了,玄哥哥。”周思琪也握緊了那隻瘦長略顯冰冷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
二人臉帶笑意,白衣翩然,好一對神仙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