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初涉江湖 第七十九章 無法言說之惡心
“嶺南朱家,下共鑒。懸賞五百金,勢取徐庸錚項上人頭。若是生擒之,賞千金。朱家與徐庸錚不死不休。”審基聽著這份出自焰滔口中的懸賞,手中的筆在輕盈舞動,浮沉若遊魚。他身旁站著一個稚嫩書童在慢慢地磨著墨。這方硯台品相算不得上佳,質地較黑而發青,顯得極為尋常,不過是普通書生百姓家就可持有的硯台。
“呀,這麽多的金子。若不是我這個文弱書生不會武功,恐怕也會去上前聞聞香味,啃啃這塊硬骨頭。”
焰滔坐在石亭之中,木椅之上,雙腳極為放肆地放在石凳之上,顯得極為舒坦。見到審基這樣,他搭話道:“啦,先生你看,連你自己都這樣了。我就,我該去試一下運氣。”
今氣極佳,先前多的梅雨氣已經讓整個清梧穀都發了黴。大好太陽一出,將這黴味驅散了不少,也刁起了有些人踏青的念頭。名士審基就極為喜歡踏青,所以就帶上稚童,來到這清名山上的一處亭子中,觀景作畫,真是大好雅致。
山本無名,審基為求清名而取清名,並時時觀之以至此處。美中不足的是,今日焰滔也死皮賴臉地跟著依著,美其名曰他要多受名士風範熏陶,改改自己的性子。話到這個地步,審基也無可奈何,隻得任由這個潑皮攪了雅興。
審基的筆下開始出現了山之一角,一處山坡由上至下的勢頭,隱隱約約看到後方有路,可登峰頂。山崖轉角處,掛著一棵青鬆,蒼勁卻瘦弱。
聽到焰滔有些躍躍欲試的話,審基笑道:“怎麽地?你那日輸得不服氣,非要找個時間去找回場子,好叫那人曉得你焰滔的真實實力,不能白白落了你焰滔的威風?”
焰滔撇了撇嘴,大笑著道:“哈哈,這我可不敢,先生吩咐,我不敢不從。”
“你可知曉,你一謊言之後,就會下意識地翻白眼的。”審基道。
“你放,”後麵那個屁字被焰滔吞回了嘴裏,非常不好受。焰滔接著反駁道,“我幾時翻了白眼了?再,老······我從來不翻白眼的。”這後麵的子字又被吞了回去,這滋味可沒那麽好受。
審基手中之筆不停,在宣紙上悠然晃動,勾勒出了一個動物頭的輪廓,動物頭上長著銳利的角。審基道:“雖然你表麵上沒翻,可我心中自有一雙慧眼,知曉你在心中已經翻了無數白眼。”
得,又是這種意識形態。焰滔知曉爭論不過,畢竟他也不能證明他在心中沒翻白眼。所以他順著審基的話道:“還慧眼呢,那先生,可知曉我此刻心中真正想的什麽?”
這話一,不管審基了什麽,他隻用不是如此,就可以耍賴躲過。再則,他也真的想讓審基猜一猜。
不料審基真的上當,道:“這又有何難?不妨讓我們打個賭。若是我贏了,你隻需應我一個要求。”話間,審基眼神遊離在焰滔的腰間。
焰滔往後一縮,腳也放了下來,抓緊了腰間的那個酒葫蘆,然後嘿嘿一笑,抱在自己懷中,了一句:“休想!”
看到焰滔如此害怕,審基笑著道:“放心,不會討要你的酒喝的。上次被你那酒葫蘆裏的假酒,害得我足足醉了一整。”
焰滔聽到審基詆毀自己的美酒,不平道:“哪來的假酒。這可是純正的猴兒酒,先生不勝酒力,可怪不得他猴。”
“你隻道猴兒釀酒,藏之深穀。可你也曾看過開酒肆之人往酒裏兌水的,那猴兒見你時不時去取,難保那猴兒不兌水,更有可能會撒泡尿進去。猴兒喝尿沒什麽關係。可是這人······隻要一次,這人喝的猴兒酒不全如喝猴兒尿,好不快活。”
“審先生,你這般全是胡猜的,全無半點依據。我看這猴兒酒,更似人間仙釀。”焰滔毫不示弱,更是拿起酒葫蘆,美美地喝上一口,然後甚至吧唧吧唧嘴巴,表示回味無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名士審基停下筆,哈哈大笑。
那磨墨的童也別過頭去,一隻手捂住嘴巴偷笑,為的是不讓焰滔看到他的笑臉。
焰滔一個板栗敲在了書童的腦袋上,他動不了審基先生,卻樂得和這個書童玩耍打鬧。他下手雖然有分寸,可這一下,可是將書童敲得直痛呼了一聲,“哎喲。”
書童回過頭來,真正地白了焰滔一眼,一隻瘦的手一掌拍在了焰滔壯碩的大腿外側,然後迅速躲開。
“哎呀,你個書童,敢動手打我?”焰滔故作凶狠道。
書童躲在先生身後,將頭伸出來,道:“先生了,下次你再敢打我,我就,我就得還手。不能因為武力弱而容忍你的欺負。日後行走江湖,若是碰到這種事,更是不能白白地沒了先生的威名。所以,從今以後,我不再怕你。”雖然書童的話有幾分硬氣,可是有些偏弱的身板,使他看上去更加地勢弱。書童抓著審基的衣角,躲在審基身後。饒是如此,書童的表現也讓審基微微一笑,表示滿意。
焰滔也不與這書童置氣,他在外雖然名聲不好,可是對這清梧穀之內的人還算和氣。頗有同是涯淪落人的以為。他輕輕拍了拍書童的肩膀,在看了一眼審基,打趣書童道:“莫不是多年之後,你像你先生一樣,成了第二個名士審基不成?書童。”
書童欲哭無淚,楚楚可憐的看著自己家的先生,眼睛裏寫滿了求救兩個字。
審基朝那焰滔道:“你可還真得心,哪這書童學藝有成,真的會好好教訓你一頓。前幾還和我了兩句大道理呢。”
“喲,看不出來呀,書童。你的什麽大道理呀。”焰滔滿臉笑意。
審基感受著書童的顫抖,輕輕拍了拍書童臉頰,細聲道:“行了,知遠,你且去外麵浪一下。山間風大,你可別亂跑。”
書童如蒙大赦,回複了先生一句話,就像一隻靈活的兔子一樣跑開了這個險惡之地。
焰滔不忘取笑道:“喲,這個兔子跑得倒挺快。看來,整作書童,伺候先生真是太無趣了。”
書童又欲停下,多做解釋,可是轉念一想,解釋還不如不解釋,注定要被可惡的焰滔曲解的,所以他頭也不回地跑了。
“似你這般的,就別妄議他人了。若不是你這隻大灰狼在這裏,他又怎麽會跑得這麽快,這麽果斷呢?”審基完,又看了看焰滔一眼,神秘一笑,道:“你可知剛才書童為何也掩嘴偷笑呢?”
焰滔看到審基這個神情,身上的汗毛都被笑的豎了起來,道:“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審基有些不懷好意道,將焰滔心裏的不妙預感都給引了出來。
“不想知道!”焰滔毫不在乎道。
看到焰滔毫不在乎的樣子,審基表現出奸計沒有得逞的遺憾,歎道:“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隻不過,知遠那日看到了幾隻猴子圍著那隻大石盆,向那裏麵裏撒了幾泡尿而已。”
“哪個大石盆?”審基毫不在意問道。
“那山穀裏就一處有大石盆,莫非你在別的地方發現第二處有不成?哈哈哈哈。”審基一想到焰滔喝了幾泡猴尿的情景,就笑得更大聲了。
那山穀之中,有且僅有一隻大石盆的。
焰滔久經江湖,並非簡單的三言兩語就能騙倒的。他強裝鎮定道:“喝個猴尿算什麽。隻要這酒香醇厚,入口勁冽,便是喝上他三大桶又有什麽關係呢?”這話的極為坦蕩,可是他握著酒葫蘆的手也鬆了一些。
“焰滔享譽江湖,喝猴尿固然算不上什麽,萬一裏麵還有人的尿呢?那猴兒再頑劣,也比不上存心要作弄人的來得惡劣。”審基添油加醋道。
“我去他奶奶個腿,肯定是巨劍隋骨搞的鬼。”焰滔很快就確定了嫌疑人,他拍案而起,完就要將那酒葫蘆往石亭外扔去。
審基伸手一攔,然後接過酒葫蘆,拿開酒蓋,飲了一口,品味片刻就咽下肚。他也不忘吧唧吧唧嘴巴,道:“果然是好酒呀。”
焰滔這才反應過來,笑道:“先生盡會作弄人。”還有半句話,是書生壞起來真的是蔫兒壞。若是這酒中真的有尿,那名士審基是萬萬不可能喝下一點一滴的。名士自恃清高,將名聲看得極重,不會做如此作踐自己的舉動。
“那方才書童笑的是什麽?”焰滔接過審基的酒葫蘆,又灌了一大口,問道。
“可能是笑你那日,喝醉了酒,抱著那攔路虎苟林,隻親了一盞茶的功夫,親得還不夠猛烈吧。”審基這話沒有笑,卻比剛才的笑話更使焰滔惡心。
焰滔肚子裏一陣翻滾,險些將隔夜的飯菜都要嘔出來才好。那個畫麵實在是太美,兩個壯漢,在江湖有惡名的人物,抱在一起猛親······
“先生,我想吐······”焰滔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