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江湖 第四十四章 賭徒夠賭方夠格
這次範欽臣求觀劍為開始,然後展開的一場打鬥,似乎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不過圓滿是徐庸錚定義的,句號也是他逼得範欽臣畫上去的。
所以此次交鋒以徐庸錚完勝,不僅刀劍勝之,言語更加是完勝,可也惡了範欽臣這個節氣劍府的行走,這以後恐怕結下了梁子,注定是敵非友了。沐逸雅心裏想到,可也疑惑,這一個要求,到底有什麽用意呢?
連徐庸錚自己都不知道這個要求具體用來幹什麽,別的人更加不知道。真要猜徐庸錚的用意何在,恐怕是他隱隱感覺未來的某一件事需要有人幫忙。這讓沐逸雅感覺又看不透徐庸錚了。他木訥吧,有時卻也能言善辯,譏諷嘲笑鮮有敵手。他聰慧吧,連自己淺顯的會意都全不明白。
沐逸雅越想越氣惱,本來捏住窗簾的手又鬆開了,回到座位上,一言不發。
機閣可知機。這在江湖上是享有盛譽的。
可是對於機閣自身而言,他們是信奉機難測的。隻不過他們極為狡黠,不將其中道理與外人。
江湖上,沒有哪個江湖人敢質疑機閣。因為道理很簡單,你得罪一個江湖人士很簡單,大可以避而遠之,老死不相往來;倘若你不心得罪機閣,那也不是相當於你得罪整個江湖,而是你將告白於整個江湖,也就是你在江湖將再無半點秘密可言,徹徹底底變成一個透明人。沒有誰能成為透明人之後,還能在江湖上生存的,更別呼風喚雨了。
機閣主較之前顯得更加老態龍鍾,手背上的皺紋,臉上的皺紋,縱是在錦衣玉食之下,也被時光賦予了一層揉不開散不去的蒼老,如同數百年老樹上了年紀的所擁有的褶皺麵容。人越老可能就代表著越精明,同時也可能代表著越沉默。
他就這樣沉默的坐著,戶外風景他隻是看著,清風綠樹,這些年都是這樣,沒什麽變化。
魏亭淵沒有相對而坐,麵對這個可以與自己師傅平起平坐的老人,這個可以與玄清觀淩煙閣並駕齊驅的機閣閣主,他必須表露出相當夠份量的敬意,生怕自己露出半點驕橫,使這個老人不悅。
“那老鬼竟然又收了一個關門弟子?我原來以為你會是他最後的弟子呢,這是鬧哪樣?一份家產兩兄弟都不夠分,現在又來了一個狼崽子分家業,那這家還能完整麽?莫非那老鬼真的是活膩了,也厭倦了?擔心自己百年入土後,這淩煙閣還不夠亂不成?崽子,你可知道那老鬼的用意?”老閣主聽了魏亭淵的許多話語,幽幽道。
魏亭淵知道這老人的老鬼是誰,也不去自作聰明討法,反而很恭敬地道:“師尊行事,弟子不問緣由。”
“不問緣由?所以來問我這個老不死的?你這崽子也忒虛偽了。不過,話回來,你算是不錯的。甚至於比你師兄還要出色些。這些年在南嶺各家周旋,想來已經有很大收獲才敢回山的,要不現在就將那些個秘密賣給我這個老不死的,就當做個人情,你看可好?”老閣主道。
魏亭淵斷不清楚真假,不敢胡亂客套答話,可這些秘密是他多年所得,他雖熱衷於那事,可也沒傻到沒上桌就將自己的牌全部攤出的地步。
“那老鬼將姬家那子養在身邊,再秘密將你放入江湖曆練,甚至於再後手收了個大逆不道之徒。那麽這淩煙閣最後究竟是何安排呢?你知道嗎?”
魏亭淵恭敬答道:“師兄陪伴師父左右,常受師父教導,他品行端正,性淳良,換作是我這種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淩煙閣真若給了他,我自當無怨無悔聽命與他。可是若歸屬與師弟,那無德無信,更無立足之言的家夥,我是什麽也要替我師兄爭上一爭。”
機閣老人閉了閉眼,道:“就沒想過你能自己掌握機閣?你若再這般作假,老頭子我也不和你心裏話了。那老鬼教出來的徒弟也太虛偽沒用了。連表達自己想要的意思都不敢。”
魏亭淵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好硬著頭皮道:“若是形勢允許我爭,弟子自然是不介意試一下,爭上一爭的。”他的形勢,而不是的師尊,顯然有別的依靠。
“試一下?爭上一爭?”老人笑了起來,“你那個死鬼師父若是讓你爭,你才有得爭。否則,像你這麽瘋狂的賭徒,不要拿著那些可憐的籌碼上賭桌,就連見賭坊大門的機會都不會有。”
“所以,我想讓師叔助我。起碼讓我有上賭桌的機會。那樣我才能拿出我的籌碼。真要到了那個田地,我怎麽也要保下淩煙閣數百年的基業,我不希望它就這樣葬送在燕東來手裏。想必您也清楚了,那個家夥他一貫喜歡亂來。”
“果然是個賭徒。什麽保下淩煙閣數百年的基業,它若是要靠你來保護,那才是大笑話。到底這人還是膽子了點,不過這骨子的味道,嗯,不會有錯。有沒有人曾對你過,比起大權在握,你更適合做個賭鬼。因為你的骨子裏,有的都是冒險的賭博的熱血。這東西好也好,不好也不好,是因為它不知道什麽時候,是會把你的命都賠進去的。”
“淩煙閣數百年基業,你也知道數百年了,那你就該放心吧。也別整掛在嘴巴裏,顯得很無知和庸俗。我們又不似個尋常世族,哪來那麽容易就斷送了基業。你連淩煙閣真正的根基在哪都不知道,談什麽保護?兔崽子。”老閣主罵道魏亭淵的虛偽。
“那個燕什麽來著,曆任淩煙閣主,想來名聲不顯,江湖也習慣隻聞其閣,不知其人。你又哪裏知道,哪一任閣主沒你那師弟行事無端?多了去了,荒唐閣子荒唐閣主,多的是。”
老人眼瞼低垂,緩緩道來,不給魏亭淵開口的機會。
“那師叔是不打算管了?打算就這樣不聞不問,讓淩煙閣就此,就此衰落了?”魏亭淵接著問道。他本想讓這淩煙閣就此毀了,可是又怕觸怒這個老人,隻有到嘴的話活生生的改成衰落。
“那老鬼,別看他平時不聲不響,實際上是個極為氣的人,沒有半點容人之量。我一個快入土的老東西,沒幾快活時光了,怎麽敢去他的一畝三分地上指手畫腳?不得被他拿起鋤頭來找我拚命?我是管不了的,也懶得管。”老人態度明確。
“那我這個賭徒,恐怕隻能從別的地方溜進去了!真要把我逼急了,炸了這賭坊的一牆半角。”魏亭淵道。
“都隨你。”老人的眼睛裏滿是嘲諷,“這賭坊可沒那麽容易被攻破的,到時你若真的能溜進來,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你都隻能先躺著出去。”
“起先我以為你好歹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你才會去爭。看來那老鬼連這個都沒告訴你,恐怕在他眼裏,你連一個想傾家蕩產的賭徒都不是,甚至於想當賭徒的資格都沒有。不知者無畏,其實,不知者才該大畏。這就是我對你的良言。”老人感歎道。望著遠處的行雲,下流的瀑布。年輕人總是容易想法太多,若真知道那處地方,恐怕腦子裏隻會是一片空白,一點其他的想法都不會有。
“我會爭取做個賭徒的,或者,爭取拿到這個資格的。請師叔助我。”魏亭淵跪下虔誠道。
“你還是不明白,你既然早已經拜在那人門下,我勸你別多想多做,那老鬼控製欲極強,向來喜歡做一些玩弄提線木偶的把戲。你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如不做。”
“師叔是讓我坐以待斃?”
“我也乏了,困了,你且自便吧。”老人向後一倒就睡下了,以手為枕頭,側臥著。
“師叔。”魏亭淵急切道。
他開始慢慢起身,道:“師叔,我知道你在聽,那您老人家也聽好了,今我來找你,本就不指望你能幫我,或者給我指條明路。我們師兄弟鬥那個子綽綽有餘,縱然燕東來再怎麽受師父喜愛,我也可以讓他身敗名裂,甚至於死無全屍。如果到時候我成功了,再來叨擾師叔,教我獲得成為賭徒的資格。”
那老人依舊不為所動,甚至於眉毛眼睛都沒半點反應。
“弟子魏亭淵告辭。”他躬身拜別,就此離開。
等到那人走遠,老人身旁的一個廝輕聲提醒道:“魏公子已經走遠了。”
老人這才慢慢睜開眼來,道:“什麽公子不公子的,比之前那個兔崽子差遠了。這老鬼收的弟子之間差距也太大了。看來以後有得他頭疼了。”
“淩煙閣那邊是否來信了?”
那廝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答道:“閣主料事如神。”
“且拆開,念來聽聽。”
這等機密之事,這叫殊兒的廝已經不止一次接觸到了。他熟絡地拆開,就念了出來,那封信本不長,不一會兒功夫就念完了,而且信的內容也淺顯易懂。
老閣主低頭沉思,道:“看來是要回一封信過去了。殊兒,你就道汝之二弟子著實不入流,莫論淩煙,或機難執。”
“再去取燕東來的資料卷宗,將其表麵資料的密封程度降為乙等。”
“將徐庸錚的資料升為乙等,然後價格再提高三成。”
“去給少陽棋院的宋濟送封信,讓他好生等待。”
機閣資料分為特,甲,乙,丙,丁各個不同級別,密封程度越低,就越容易被人得到,而且所花的價錢也越低。
僧多粥少,這肯定要打架的。老鬼,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就一個淩煙閣而已,怎麽容得下二虎一狼呢?真要把我這閣子賠進去,你就不怕那些老家夥扒了你的皮?怎麽越老越看不懂你了?這次派老二來到底是試探我還是試探他?
“罷了罷了,殊兒,你別忘了去回個信,省得那老鬼來煩我,我要補個回籠覺。一大早擾人清夢,不是個好後生。”老人言罷,真的沉沉睡去。
隻不過,老人之言,或許為魏亭淵這個二弟子的一生做下了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