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江湖 第三十五章 金戈藏鞘嚐一敗
月色當空,星芒閃爍,和煦晚風扶楊柳。
徐庸錚早早地在沐鵬禮處吃了便飯,就與沐逸雅道別,回到了自己幽僻的廂房內。白徐庸錚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內,仔細回憶在那處地的遭遇以及出招的心境感覺。這是他之前從沒有做過的事。往前他隻是一人對照著腦海所記的劍譜修行,而沒有似現在這般,自己去編寫一套劍法,就是那日在閣樓上所的滄茫劍法。
黃沙茫茫,似海滄滄,舉顧四盼無親。無親,無故,無仇,無血。
隻有當人真的處在一片蒼茫的黃沙中,才能體會到這種意境。
徐庸錚現在也沒能多加體會,隻是選擇在裏麵加入了自己的見解,將這種境界分成劍招,逐漸將它編成一本劍譜。這劍譜可是要寫給沐家,不過是假借沐青鑒之名。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是徐庸錚自己所做,他不喜歡這類太過費心力又於修行無益之事,可是當初答應了沐家的事可不能食言。好在如今看來,這劍法勉強算得上精妙,隻是更為看重意境,徐庸錚自己不知曉這劍法最終的威力究竟如何。日後不定徐庸錚自己會有機會演化出來一道意境。
而徐庸錚之所以選擇這處偏僻居所,不是得罪家主,更非拆毀閣樓所致。而是他總感覺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所以才這般怪異的做法。這絕不是無端的猜測,本就警覺的他在最近修行無名功法之後,對周圍的事物感知更加敏銳。
此刻,徐庸錚獨處一樓之中,借著直射而入房內的皎潔月光,他一麵端詳,一麵撫摸著桌上的兩柄劍,一柄依舊是那柄巨大而短無鋒的劍,他幾乎日夜撫摸,這次不過離開幾日,發現似少別家之稚童,親切異常。而第二柄則是一份大禮,更是一個不大不的情分,沐鵬禮親手送來的沐家第一劍,劍名金戈,曾為爍金榜排名第三的名劍。
兵器榜單分為兩榜,一榜為震古,一榜為爍今,取自震古爍今。震古,顧名思義,是為震懾先古時代,當時聞名於下,這一榜所有的排名都經得起品味推敲,超過百年的兵器才有資格入此榜,若人一生最大的敵人是時間,兵器也不例外,一方麵要飽受時間風雨的侵蝕,另一方麵則為兵主揚名下而爭鋒。這也就造就了震古榜中的兵器有價無市,幾乎都被不可言之人或勢力藏匿起來,或束之高閣,不得輕易現世。爍金榜則很簡單,隻要是顯耀當世的兵器就可入榜。這一榜的兵器雖比不上震古榜如何的傳奇,卻也絕非凡品,取自百年內兵器排名,當代煉兵者不計其數,其中大師也不在少數,才選取堪堪十二柄入榜,所以此時之勢,入震古無望,唯有爍今可供世人爭奪。這柄金戈劍,距離上一次出世已經有二十多年,它的來曆更是不簡單,東林江家所贈,沐家藏匿二十年,如今才拿出來贈與徐庸錚。
金戈劍長不過三尺六,寬不過三指,取自海底寒鐵所鑄,劍身銘刻戈狀銘紋,劍柄更是微微泛綠,顯得極為古樸。劍鄂處顯得極為細膩,僅僅比劍身寬一指有餘,這樣就顯得劍愈加的纖細,若一個纖纖細腰的弱女子一般,銘紋上泛著的點點寒光,更透出一種致命誘惑。徐庸錚細細摸著劍鞘,仿佛想要邀請這位弱女子走出她的閨閣之外,好聆聽這位被冷落多年的妙女子的心聲。他忽然用二指輕微震了震劍鞘,忽悠又用手拔出劍身三四寸,像極了以為稚童邀請鄰家姑娘出來玩耍,旁人若是看到了,定會以為他魔障了。
突然,屋外樓頂飛過一道人影,隨之“咻”的一聲,一枚飛鏢嵌入徐庸錚身旁的桌子上,這道飛鏢離徐庸錚尚有一尺遠,不危險和危險皆可,隻是對徐庸錚來,並沒有構成生命威脅。徐庸錚拾起鏢頭處的紙條,定睛一看,然後握攏在手掌心,身形一動,飛出窗外。
黑衣人的身形敏捷,不一會兒就領著徐庸錚來到一處郊外,此處樹林茂密,那黑衣人就靜立道路中,月光皎潔卻像隻照在徐庸錚一人身上,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徐庸錚並不著急先開口,隻是靜靜地等著那人出手。
“我隻出三招,若我贏,你隻需應我一件事。”沒有多餘的客套話,沒有別的套路,上來就是求戰。
徐庸錚沒有去問為何要戰,也沒問什麽若你敗了又當如何。既然有人求戰,他就先打了再。在閣樓頂層一朝感悟,以及近日來不斷辛苦演化所得,他有感於所聞,覺得那樣的璀璨大世著實令人心向往之,但是前人之世不可追,前世之人亦難尋,那麽,今日之際更加值得自己去把握。待到自己了卻身後閑事,定要好好會會這江湖中的諸多劍客。
他的劍並沒有著急出鞘,方才初次與名劍金戈溝通,卻沒有得到回應,他的心情沒有那麽失落,隻是心裏安慰自己,若是都沒個秉性,那這劍也太諂媚了。於是,他幹脆橫劍鞘於胸前,右手微微上揚,此之意味很顯然,名為請。
請君出招,請君賜教。
如此姿態,黑衣人怎麽有不動之理,他本意就是激戰求戰,得到劍客回應後,他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情緒波動,接著朦朧的夜色,他就這樣消失了,與夜色融為一體,化為一條毒蛇,不,更應該是一個取時機而動的幽靈。
這是怎麽樣的功法!徐庸錚雖然從沒有見過,可是心念急轉,他的心性從來都不是遇事不寧的樣子,既然看不見,那就幹脆不去看。改用氣機去尋便是了。沒有誰能單純依靠氣機去尋人,縱然有,對陣之人此前從未有過任何接觸,這也無法感知其氣機。不過,既然徐庸錚敢這麽做,那麽隻有一種可能。他是何等的自信。
但是在敵人眼中,他是何等的自大。“哼,故弄玄虛。”黑衣人忍不住在心中鄙夷道,“就憑你,可妄想在黑夜之中找尋我的所在,看來之前對你的期望值太高了,既然如此,那就早些結束,了結你吧!”
黑衣人沒有發出絲毫聲響,無聲無息從袖中滑出一把短匕首,這匕首材質如玉,卻沒有絲毫光芒發出,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它吸進去,轉而變成嗜血的鋒刃。他的手腳很輕,動作卻一點都不慢,將短匕以極其刁鑽的角度從側方刺出。
眼看那短匕首一步步逼近徐庸錚的要害,兩寸,一寸,半寸······
徐庸錚的劍鞘忽動,比之伺機而動的毒蛇更快,如清晨中的一縷陽光,他將背向前一送,左手連同劍鞘向後一擺,劍鞘尾端隨之輕輕往上一劃動,就避過了那柄短匕。
黑衣人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的短匕眼看無功而返,那劍鞘直朝他麵門劃來,於是他的左手輕輕一架,眼看就要擋下了。
沒有想象中的勁力從劍鞘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劍鞘粘住了他的手臂。
劍鞘並非真的可以黏住,它並非墨水 ,可以黏住紙張,也不像漿糊,可以粘貼窗紙。而是使劍之人借這劍鞘抓住了這支手臂。
這劍鞘在徐庸錚的手中,幻化成一隻凶狠貪吃的野貓,餓了數百年,終於等來一個機會,用全身手段抓住了一條極其順滑的鯰魚,不肯罷休。
徐庸錚的黏字訣出手了,劍鞘就充滿了靈性。此魚欲往東而去,貓舌伺機於東,故東不可過;此魚欲往西而逃,貓爪待之於西,故西不能越。南北處亦難通,隻因南北為貓身,貓身無它,毛眾多,喜魚之腥味,亦粘住了。
黑衣人眼看時機不妙,若再此下去,就不僅僅是右手被黏住,而是全身也將被這可惡的漿糊般的劍法黏住,那麽自己就真的會變成離水之魚了,哪還有半點攻勢可言。他的右手食指輕輕一扣,短匕首的機關發動了,匕首瞬間變長,變成短劍,貓固然可抓魚,卻不能有蛇幹預,何況現在魚蛇為一體。
“有些意思。”黑衣人沒有發出聲音,卻是在心底忍不住驚歎。這子身上的劍訣也忒多了,這個黏字訣也太熟練了。那所展現的劍訣,看來還不是他壓箱底的東西。那麽,年輕人,你的意境又打算什麽時候出來呢?
“還有兩招。”黑衣人依舊含著聲音,低著頭,他的手中短劍微微下斜。
這何止是隻有兩招,那手黏字訣恐怕就過了五六招。不過徐庸錚也不想深究,若是一個人真要找你麻煩,又豈能靠些口舌躲過去?
黑衣人的衣袖慢慢鼓起,左手緊貼褲子,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手中這三隻銀針沒有任何光澤,他也知道,這是他自己最後的機會,不然今夜隻能無功而返,下次就沒這麽好的機會可尋了。而無功而返,他很難對自己和那人交代。。
他的短劍筆直往前一刺,身形直奔徐庸錚撲去。
短劍隻有他自己親密幾人可知長短,那麽眼前這個劍客,對於短劍的認知自然是有誤差的。無光澤的短劍潛於黑暗之中,隨時可以取人性命。徐庸錚隻有借著地上的不可見的影子知曉劍身長短。知曉了又能如何呢?徐庸錚依舊無法調動手中的名劍金戈。
如待字閨中的官家姐,倘若隻經旁人一番挑逗,便立馬生出驚羨之意,那就對不住之前享譽下的美貌了。徐庸錚唯有將劍鞘當劍,既然姐不以真麵目示人,那麽就把這閨房舉於庭中,終究還是有些威力的。劍鞘自然無法用刺,用劈砍,所以他隻有用砸,用最原始的力量去砸,砸向同樣隻求一擊得手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笑意似乎更濃,他絲毫不在意徐庸錚舉鞘如山般的砸下,依舊不改路線的前進著。顯然他是有對策的,不然他怎麽如此自信,怎麽能終其一擊。
很快就有了答案,空中的黑影一分為二,如兩尾靈動的魚,都避開了那座大山。這兩尾魚張開利牙,擺著輕靈魚尾,凶猛撲去。
這兩尾魚盡是黑色,也都來自於黑暗,於此時,哪裏可以分得出真假?
魚尾都是真的,魚嘴又豈能是假。而手中利刃呢?該如何去防守?徐庸錚沒有多的時間思考,也找不到辦法去辨別真假,隻能將右腳一蹬,右手緊捏劍柄,連同劍鞘順勢再砸,砸向自己右邊那個持著短劍的身影。可是,這麽一來,身子後完全給了另外一尾魚。
哪一尾魚才是真的?魚嘴又是怎麽銳利?那黑袍人手中的銀針狠狠嵌入徐庸錚的後背。而徐庸錚電光火石間的選擇,運劍所砸的也不是虛影,而是一劍黑衣和那柄短劍。既然無實體,山之重,何物能沉其重?也無法協力,那劍鞘狠狠地嵌入地麵,徐庸錚嘴巴一甜,一股鮮血自嘴角流出。
“你輸了。”
將短劍都能拋棄,置之死地而後生,所以得勝。此戰,還有什麽可呢?
“日後,吾再知會你。見字旌旗蔽日。”
話音剛落,人影連帶衣服都消失不見。
此次戰鬥,非輸給黑衣,也非輸給那兩尾魚,真要,是輸給了自己。劍客不因以外物而心灰,不以器物而喜悲。這一次的金戈劍感受到主人的失落,竟然有些歡呼雀躍,隱隱要跳出劍鞘,就像個頑皮的官家姐,見著一件足夠開心的趣事。
徐庸錚斂了斂眉毛,嘴角向下彎:“調皮!”
而那位黑衣人所之事,亦不知有難易可否。不過,下次再見,就要請他一試金戈之鋒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