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江湖 第三十章 玄意初心終相會
用劍築長堤,是以隔斷大江,截斷河流,河高數丈而不外流。
這道意境已經趨於成。餘下演化之妙用,隻有等待徐庸錚自己去發掘。
詭驚訝道:“你這道意境從何而來?”這份意境本不該出現在如此年輕的劍客身上的。
徐庸錚自然無法開口回答。畢竟滿嘴的黃沙不比滿腹的河水多舒服。他一向喜歡用行動表示。並指作劍猶能見,接下來的閃電般刺透沐青箋,就沒有半分遲疑,決絕之至。
沐青箋隻能無奈倒地。至於空中的黃龍盤旋,失去了後繼之力,隻能散落漫,與諸多黃沙並無二樣,融為一體。
沐青箋有些頹然,方才那劍的風情,他以領略。若不是此刻非肉體之身,恐怕隻有眼神的驚愕才能給予這劍評價。
“你竟然下得去手!”那劍直刺脖頸致命處,不留半分情麵。
“你早已仙逝,又哪裏還是你?已是古人!”再,死人再死一次又何妨?徐庸錚自然沒有將這後半句出口。退一步講,他與沐家的恩情不至於到這個老頭麵前炫耀。
“我不是我,那我又是誰?哈哈,哈哈,那我是誰?我究竟是誰?沐青箋······不,他太弱。槍聖······對,槍聖藍什麽來著,我怎麽忘了他的名字·····往生殿,往生殿,一身紅,白星落·······可惜是個瘋子。還有個傻子,一個才的傻子。”
“死了,都死了,鳥獸都死光了,好多好多的都死光了,心善的不在了,向惡的也下了地獄,遠處的那山是紅的,近處的山怎麽就黑了?水是紅的,瀑布怎麽是白的?夕陽最後也是紅的,彩虹怎麽還是紅的,啊,原來世界一開始就是紅的。”
沐青箋狀態癲狂,時笑時哭。
“白······星······落······”
徐庸錚冷眼旁觀,看不清他具體神情。
“你還要演戲到什麽時候?”
“我一手創立沐家,又怎麽會演不了戲?幾點眼淚換來立足東林,殺妻廢子得以壯大沐家·······”
“看來你是個自私的人。”徐庸錚道。
“這下還有什麽不自私的人?享譽下的劍神都不惜割袍斷義以全道心,更遑論東林江家,中州藏兵殿這類自私自利宵之輩。”
簡單幾句,劍神,江家,藏兵殿。就是江湖幾座大山,任何才豔豔都繞不過的這幾座大山。
劍神一手創立劍幕,留下傳承,今下劍客十之七八繼承此脈。
江家,穩坐東林世家第一數百年。
藏兵殿,收藏下神兵利器,以供下人取之。
而在這人眼中,都是自私自利宵之輩。顯然每一個大家族勢力崛起的背後都藏著平常人不知道的汙穢,而他這神態似乎了然於胸。
“所以,你不惜行傷害理之事,拘神養魂。”
“原來你知道了,你都知道。”沐青箋的袍子一下子耷拉了下來。言語終於低沉下來。
“拜師學藝才看資質與否。若覬覦人家寶貝又豈是求人就可得?你的演技實在是浮誇得很。到底,你不過是拘禁了沐青箋一縷殘魂,此等乘人之危之事,你或許就是宵之輩的典範。”徐庸錚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乘人之危?是有多久沒人敢這樣貶低我了。而我似乎也忘了自己是誰?”沐青箋及其癲狂地扒下了自己的臉皮,沒有半點鮮血流出,更加看不清楚容貌,“兵者,詭道也。吾名曰詭。通鬼。”話音未落,“沐青箋”的手中憑空幻化出一個三足支立的銅鼎。
鼎呈圓形,通體泛青,鼎器耳上飾一列浮雕式鱗紋,首尾相連,腹部周緣飾龍紋,龍隱祥雲,見首見尾不見身,龍有五爪,尊貴不可言。
那人將鼎從手中放開,鼎自然不會落入黃沙之中。反而若龍駕祥雲般淩在空中,上古神靈以鼎鎮壓諸般邪物,邪物無所遁形,而後被淩壓淨化為無形。
鼎愈變愈大,鼎上的紋路更加活絡,浮雕的鱗紋一圈一圈向外散發波紋。真龍威嚴開始顯現,祥雲終於顯現,完全將徐庸錚籠罩其中,獨真龍不見形狀。
徐庸錚有些後悔,不該好奇這圓鼎如何展現威力。他已是通明,如何看不見這龍的形態。龍五爪各有所依,自己兩臂雙腳以及頭顱,盡在它的控製。
“鼎鎮妖邪。”
之間那龍金黃,不見龍頭全況。以龍之口,含淨化妖邪之氣以化之,是謂龍息。
那龍緩緩張開巨口,一息卻遲遲沒有出現。徐庸錚知道這並非憐憫,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總是那般沁人,寒徹骨。
“沐青箋”雙手再動,手上多出一件不尋常的兵器,一對子午鴛鴦鉞。鉞身潔白似雪,還有明光環繞鉞刃,渾不似人間兵器模樣。
“鉞分神魂。”
子午鴛鴦鉞與圓鼎不同,則是實實地落在黃沙之上,如陰陽魚入海,相環相抱,難分彼此。鉞刃則是猙獰持於土上。不多久,鉞漸漸消失在沙中,如虎待時而動,徐先俯身貼地蓄勢爾。雙鉞分明如虎爪一般,直撲徐庸錚兩肋。沒有實質聲響,因為根本就沒有接觸。徐庸錚身前多出一道屏障,這並非徐庸錚自己所為。
原來“沐青箋”並不想早早結束這場遊戲。
隻見他身形再動,就落在了徐庸錚的身後。
這一次的攻擊就是一道符。
這個世界,符早已進入尋常百姓家,或驅邪避禍,或祈求平安。殊不知古之仙人感悟地,揮毫畫符,保衛蒼生之壯舉。
符上龍飛鳳舞,看不到任何字的模子,似一幅明地規則的畫,實打實地具備毀滅的能力。
那道符直撲徐庸錚後背,夾帶雷霆之威,卻沒有將徐庸錚的神魂震碎,而是禁錮住。
見識那人手段,能憑空幻化出諸多兵器,施展諸多絕學。徐庸錚看在眼裏,心頭微動。
既然他可有,那我能否也有?
他有鼎鉞符,我隻求長劍一柄。
這情形,那道可憐的劍氣自然派不上用場。我能不能有柄長劍。
似當年學劍成,破了諸多禁錮之後,回複自然之身,便有的感歎。
可是,方出山洞,已然發現,長劍已經在手。
沒有人比徐庸錚更知曉這劍的長度,輕重,鋒利以及形狀。換言之,沒有人比徐庸錚更知曉它的威力。不過片刻功夫就在腦海內記起熟悉的那把劍。
所以,他閉眼之後,緊接著再度睜眼。那劍,已在他手中。
他運劍自如,早已如往昔揮劍百萬次般。
一劍揮,已斷金龍臂爪。
一劍削,斬下白虎獠牙。
一劍撩,打穿符紙神通。
將長劍簡單一撇一捺,截河之威再現,這一次就是將“沐青箋”打飛數丈。
“你是如何能駕馭這些力量的?”“沐青箋”仿佛看到一個怪物,大聲喝道。
“我隻是一個劍客。你三番兩次問我是誰,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是一個路過的人。”徐庸錚指了指腦袋,“可是,我想起往昔功法記憶,才想起,我還是極為平凡的劍客。”平凡不等於普通,於此殘卷地內,能意念幻化出如此威能,又怎麽可能是個平凡可以解釋得了的?
“我是一個劍客,不是刀客,不是刺客。所以我喜歡用劍,而且擅長揮劍。這些都是廢話。”
“那麽我就告訴你,我叫徐庸錚,一個來自青徽鎮的劍客。”
“你如今才知道我是誰,可我早就知曉你不是沐青箋,甚至可以看到那件寬鬆道袍下你發笑而不出聲的醜惡嘴臉。你周身那團發黃的火焰殘渣的身體實在是不太好看!”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哪怕你就是沐青箋,我也不在乎。重要的是我不想下跪。”
“不想下跪就不會下跪,你一意強求,我又不是待字閨中的姑娘,你也不是求親的俏男子,我更加不是你娘,怎麽會答應你?你口口聲聲我觸怒你,怎知不是我要惹怒你,而是你在忤逆我。”
“你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被這殘卷禁錮的孤魂野鬼,我不願下跪,卻願意將你打得魂飛魄散。”
徐庸錚手中的長劍沒有成形,恰似一道流光。流光的模樣與他開始佩劍一般無二,他話雖然顯得平靜,可是傲氣依然。
沐青箋終於褪下道袍,果然隻有發黃的火焰的軀體,他漂浮在空中,火光更加搖曳,聲音更加地幽冷。“了這麽多,還是一隻螻蟻。螻蟻以為振翅就可以扇起大風,從而刮落老鷹?接下來,本座就讓你看到你這般想法有多荒謬。”
接下來,這片地仿佛有了日月。
地失色,日月也失去光輝。
那團冥黃火焰就成了地間的璀璨,光彩奪目。
那團火焰終於燃起了真火,那他的手段如何?徐庸錚心裏沒譜,可轉念一想,就迅速穩定下來。
莫不是有就有的神奇世界?
“刀”“槍”“劍”“戟”“斧”“鉞”
詭依次念道。
六件帶著流光的兵器應聲出現,與魂火嘴巴砸出一般。
明晃晃的開山刀。
亮鏜鏜的紅纓槍。
三尺青鋒鳴不平的劍。
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方戟。
劈山伐嶽的利斧。
極為陰險的子午鴛鴦鉞。
“六合為兵!”
六件兵器合在一處,並沒有真的變出個花來。而是一個個都對準徐庸錚
“殺之。”
隻見一道道兵器撲來,看似毫無章法可言,全都指向要害,隻占有一個速度快字,威力自然不會。
徐庸錚長劍不得不動,也不敢不快動。那些兵器看似毫無章法可言,實際上暗含玄機。方才躲過的開山刀就是繞脖而來。紅纓槍不僅槍尖鋒銳能刺人,那柄槍杆的尾部也如黃蜂尾後針一般能蜇人。子午鴛鴦鉞刁鑽詭譎,僅是陰險。劍光明正大而無畏,隻刺胸膛。方戟一挑一劃,鮮血淋漓。斧頭力沉,險些將長劍震飛。
幸虧是寬大而厚重的劍,不然恐怕早就招架不住,魂火的攻勢沒有絲毫減弱停歇,徐庸錚又能支撐幾許?
魂火得意之極,徐庸錚越是掙紮,他越是開心。一個寂寞了百年的人終於找到一個不一樣的有趣的玩具,而且還任他拿捏,怎麽能不開心?
“本座勸你還是早些放棄吧!”
六件兵器如柵欄將徐庸錚團團困住,使他愈進不行,愈退難成。
“你這輩還算可以,不要白白浪費自己的資,君子知有不為而後可以有為,以後何愁不成大業?”
話間,長劍子午鴛鴦鉞一正一奇分別刺破了徐庸錚雙臂,傷口鮮血流出。而槍戟就不依不饒地盯住徐庸錚的雙腿,一不留神就變成了瘸子。刀斧更加凶猛,直奔首級所在。
徐庸錚方才一念劍來,長劍在手。
如今,一念刀至,那柄不屬於自己的卻同樣熟悉的刀亦在左手中。
玄易初心,今朝相會,勝卻人間無數。
右手長劍左右一揮一劃,就是一個交叉的符號,“”就在空中凝結,空氣靜止。
左手短刀微微一繞,就是一個極其近似的圓。那個圓在空中消失了,可是連帶六件兵器也被釘在空氣之中。
審判不期而至,“”在空中化為齏粉。
隨後,六件兵器也在空中化為齏粉,蕩然無存。
魂火當然明白,那個符號化為齏粉的意義,不是真正的消失。
叮,叮,叮。明明魂火沒有實體,也不會有任何碰撞,卻能傳來聲音。
聲音從何而來?解釋隻有一個,聲音從交匯處相互碰撞而來,於是一首美妙的樂曲開始了。
低沉的聲音剛剛開始,魂火就失去了雙腿的形狀,隻有原先一半身高。
高亢的交響終於到來,魂火的四肢終於全無,倒變得極其可愛。
等到最後一聲輕響如鍾聲落下,審判終於結束。
魂火終於被打落凡塵,被釘在沙塵中,如被淩遲審判完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