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江湖 第四章 老而為奸之巨滑
中年男子本意也隻是想嚇唬一下沐五老爺,所以力道半收,保證自己能及時收手。此刻之下,突遭阻擋,由於斧頭去勢不猛,自己力道在那旁來一腳之下,如細柳遇颶風,力道全無,任憑擺布。他直覺自己手掌發麻,那柄斧頭卻是夾雜著外來的威猛力道在一旁砸了個大坑。而自己卻險些被這側旁的力道震得撲倒在地,他不由得憤怒道:“你奶奶的,看來你子是活膩了。老子今就剁了你。”
為首那人看了看來人身影,不由得瞳孔微縮,聲詫異道:“梁雄……”
有些人,或許身早已不在江湖,但是他的名,依舊是種威懾或者某種象征。
而梁雄顯然就是前者。在當年連續數月的柴鬆屠戮時光裏,他無畏盜賊人多勢眾,伸張正義,江湖讚歎其義舉,稱為血槍梁雄。
哪怕時至今日,一些僥幸逃過當年屠戮的老柴鬆賊,都會用梁雄的名字來止住自己孫兒或者幼子的啼哭聲。
隻是不知道,沉寂了多年的血槍,是否依舊鋒利如初。
梁雄雙手負後,蒙蒙細雨下依舊慵懶地站著,仿佛從未出過手一般。也好似一棵在風雨中飽受摧殘的弱柳,隨時會倒下一般。他癟了癟嘴唇,緩緩笑道,了一句極其有高手意味的話:“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柴鬆還有知道我的人。”
此話的極有講究,的好似多年好友未見,突遇故人之子,居然還有記得自己的。也像是在唏噓自己當年的威風凜凜。
為首那人臉色不見絲毫波動,繼而拍了拍手掌,身後諸人紛紛亮出了盜賊中不常用的兵器,也是兵家利器——弩箭。
弩箭這東西不似弓箭,取材困難,設計精巧,製作巧妙,非大至國城者,無以批量生產,是被當做弓弩手士卒的標配武器。
此時,弩箭一出,人群中頓時起了騷動。有好些人頗有怨恨的看著沐五老爺和梁雄。一些個膽子不大的護衛不由在心裏腹誹道,本來好好地談判就將變成殺戮,你沐五老爺什麽時候爭口氣不好,偏偏這時候好死不活出來喘口氣,連累我們大家一起遭罪,這情形是多半把命都送進去了。一些膽的身份極低仆役險些張嘴大哭,被一旁的山賊厲色一瞪,才用手擋住了嘴巴,可也止不住眼中的淚水,稀裏嘩啦的往下落。
沐逸雅臉色終於一凝,她之前是見識過這弩箭威力的。記得當初和父親遠門遊曆,曾有一名實力不俗的遊俠兒,在鬧市中與一官家子弟起爭執,仗著自己武力不俗,生生的將那人打成豬頭。不料那官家子弟卻是將林後代,手上還有些餘權。不過片刻過後,便喚來幾十弓弩手,在將遊俠兒逼迫到一狹處,那遊俠兒豈是束手就擒之輩,起初兩三輪弩箭,他憑借手中長刀躲過,到後麵力有不逮處,就四處中箭,最後竟將那遊俠活活射成刺蝟,箭箭入骨,好不淒涼。沐逸雅在看到後,心裏譏笑那遊俠兒蠢材而已,惹不起的人不要惹,一旦惹了就該立即遠走高飛,使自己困於窘境,最後活該被射死。沒曾想自己今也困於窘境。此時這處地方雖不算狹,可對於自己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來,能跑到哪去。
她趕忙道:“你們隻為錢財,何必傷人。三千兩黃金雖然不少,”接著狠狠咬了咬牙,直截了當道,“我們卻是付得起的。”
為首那人臉帶笑意,似乎極為讚賞沐逸雅此時的反應和表現,道:“就怕有人不服了,這人呀,就是不知高地厚,以為自己當年威風凜凜,見不得自己如今虎落平陽,更見不得自己被我們這些山犬欺負。依我看,世間還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居多。”
沐逸雅聞聽此言,深深地看了沐五老爺和梁雄一眼。沐五老爺帶著蒼白臉色,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言語。
而梁雄似乎也是認清楚了局麵,既然主家有服軟之意,他也不應過多強硬,他稍微歎了歎口氣,低了低頭,道:“以後再來討教閣下高招。”
此話一出,沐家眾人皆是吸了一口涼氣。
而那些山賊則齊齊哈哈大笑,笑聲洪亮。
以後就是以後,還要討教閣下高招,這明顯就是不服氣和怨憤。為首那人自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依仗弩箭之利而鎮住了這個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他此時心情無比暢快,也不見計較這話裏的不服氣,肆無忌憚道:“隨時奉陪。”
“不過,量你們身上也沒帶那麽多黃金,既然如此,就將這沐家姐,沐家老爺還有梁雄都給我綁了,帶走。”
提斧男子此時終於回過神來,用力地將斧頭從地麵抽出。快步走到梁雄麵前,伸腿對著梁雄腹處就是一個蹬腿,將猝不及防的梁雄踢倒在地。然後重重的吐了一口濃痰,道:“啊呸,看老子不一腳踹死你。”
梁雄被打趴在地,嘴角露出絲絲血跡。
為首當家的看到了這幕,冷笑了一聲。
在沐家姐一副驚愕的表情中,三人被浩浩蕩蕩的馬隊擄走。
隻留下山賊頭目的聲音回蕩在夜空裏。
“十日過後,於此地提金贖人,否則後果自負。記住,是三千兩黃金一個人。”
月色下,留下若幹家丁護衛,慢慢回過神來,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柴旗揚威,賊勢浩蕩。
落草為寇,上馬為賊。在這動蕩的年代,生活在山林間隻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強盜,一種是任何人都不想選的死人。而在他處,則選擇會多得多。稍有些許武力會去武館某份差事,若是再不怕勞累的,可以去官府當個不大不的衙役,溫飽有餘。若是武力出眾,多半不肯安逸下來的,當護衛似乎是個極好的選擇。可是“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這種觀念是斷斷沒有的。
於是待到場中眾人回過神來,沐逸雅三人早就被粽子般五花大綁地綁走。
此刻,護衛在一旁,主子被盜賊從自己眼前擄走,這無疑是極為屈辱了。好在場間幾位高手都是些個走南闖北好些年的老油條,深知不能露餡的道理,不能白白墜了自己往日裏吹噓闖蕩江湖的風頭。
他們有些能強裝鎮定,緊握在手心的汗水,有些則是眉頭緊鎖,思索著這趟的傭金從何處有個著落。在這雨夜下,沒有人察覺他們的用心。
既然無法抬高自己,那就使勁抬高能踐踏自己的敵人,使自己顯得無可奈何才不至於尷尬。
其中一位年紀看上去並不是很大的錦服男子眉頭緊皺,麵露難色的向一旁仍處木訥的人道:“李老哥,你看今晚這些人是柴鬆賊無疑。但是,你看那持斧男子什麽來曆,百十斤的重斧頭揮灑自若,明明已經達到舉重若輕的地步,難道是那多年前令人聞風喪膽的盜賊王六斧頭……的弟子?”
那個被呼喚的李姓老頭趕忙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回應著錦服男子投遞過來的曖昧眼神,感歎道:“從這弟子來看,王六斧頭武功這些年應該也是精進不少,這弟子更是了不得。那梁雄也不過一拳下去,就把自己震得手腳發麻,無法發力。能讓這般高手這麽拚死效忠的,那個盜賊頭目又該是誰?想來他的武功應該會更高才對。沒想到多年不出山,一出山就碰到這麽些個高手,不得不感慨我們東林真的是人才輩出呀。這人咯,真的是不服老不行呀。”
這位李姓老頭本名李廬,在東林江湖上也算有名聲,一身外家修為頗為不凡。可是在江湖上,要想在江湖過得瀟灑,有名聲是遠遠不夠的,得有一項獨門絕技。他正是苦於沒有拿得出手的獨門絕技,遠遠沒達到開宗立派的實力和名聲,所以老來出山,還隻能擔任護衛的工作。在這個江湖裏,六分實力還得靠三分吹捧和別人給予的一分薄麵,此刻,收到錦服男子善意的下牆梯,他沉溺江湖幾十年,武功無法一日千裏,而為人處世方麵不得不圓滑,他自然熟稔此道,牢牢抓住了這機會。而剛出口的這番話不僅將那個持斧男子的實力無限誇大,也順水推舟將梁雄一頓貶低。
錦服男子聞聽此言,心裏不由得一頓讚賞,眼角泛出濃濃笑意。
老而為奸之巨滑。這在這群老江湖麵前體現得淋漓盡致。
一旁那些身份稍低的護衛們,見色紛紛打開話匣。場麵瞬間活絡了起來。
“今晚要不是老夫吃壞了東西,肚子不舒服,非得教這幫子盜賊做人不可。”
“王老哥,且再王六斧頭的事情。”
“李老哥,你那手……”
白鼠聽到這些臭不要臉的吹捧話語過後,不由得冷哼了一聲,以示鄙夷之色,不過這冷哼的聲音極,沒有被人發現。
他舉目望去,發現沒有見到那個被著巨劍的劍客身影,不由得疑惑道:這家夥,打哪去了?莫非是怕死的逃了?他想不大明白,也不去看那些個不要臉的東西相互吹捧,所以選擇找個僻靜的角落,獨自一人睡下了。
躺在帳篷內,白鼠心中還想著,那劍客不該這麽不講義氣吧。好歹是個劍客呢。若不是我白鼠不會武功,我肯定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