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人生長恨水長東
隻見紀蘭瘋了一樣衝向夜雲傾,她抓著夜雲傾的衣領,手腕上的血蹭在夜雲傾的衣袍上,她沒有理會,盯著夜雲傾的臉幾乎是嘶吼。
“夜雲傾!你好狠的心啊!郡主她有身孕了啊!你怎麽能為了薑婼那個女人,為那個女人將郡主推下懸崖啊,你怎麽能啊!”
夜雲傾如雷擊了一般立在那裏,全身的血液似是凝固了一般。
他顫抖著,嗓子裏幾乎發不出聲音:“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紀蘭被侍衛強製拉開,腕上的傷口裂開的的更大,她滿臉淚水,淒厲的大吼著:“郡主已經有近一個月的身孕了,就是那次你強迫的,你為了薑婼,不但把郡主推下懸崖,還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你何其狠心啊!”
夜雲傾臉色便的極其慘白,突然向後跌坐下去,他感覺一桶冷水從頭頂澆下,澆的他透心涼。
“王爺!”謝圭急忙扶住夜雲傾。
“我害了她,我害了她……”夜雲傾口中隻剩這一句話。
“找到她,必須要找到她!”夜雲傾發怒般的大吼,聲音裏夾雜著撕裂般的絕望。
紀蘭滿臉淚痕,卻發出刺耳的嘲諷:“你不愛她,自然有人珍惜她,你得到了她卻不珍惜她,你不配她對你的那顆心。”
冷風灌進山穀,略過他空蕩蕩的胸腔,吹得衣袍獵獵作響。她如穿堂風呼嘯而過,走的時候那麽決絕,去追趕她一直苦苦追尋的自由,他現在再怎麽努力,也追趕不上她離開時決絕的馬蹄,隻能看著她穿過滄海桑田,去往海枯石爛的天際盡頭。
眼裏的淚水似是被徹骨的寒氣凍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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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沒有點燈,隻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給屋裏添了一點青白色的光源,夜雲傾雙目失神的躺在床上,臉上帶著病中微微的青白色。
她離開他多久了?十天?二十天?三十天?還是更久?他不記得了。但他記得她每一個眼神,嘴角邊每一個弧度,手腕翻轉的每一個動作。
但身邊的被衾是冷的,柔軟的被衾上好像還殘留著她的氣息,好像還鋪過她柔軟的頭發,他隱隱能聞到屬於她身上雪中春泛的味道,可是她不在身邊。
“叩……叩.……叩.……”季月站在碧紗櫥外輕輕叩了叩門檻:“閣主,婉容姑娘求見。”
長久的沉默,過了許久,他方輕聲開口:“讓她進來。”
“是”季月退出碧紗櫥。
過了一會,便聽到薑婼絲履輕踏青石地麵的聲音,夜雲傾起身站起來走到窗前,白日裏又下了一場大雪,至下午停了,現在卻是好月色,雪光映著窗前一株朱砂梅,欲開未開,內含芳蘊,雖尚未開放,卻已經能隱隱聞到梅花獨有冷冽的香味,跟蘇北鳶身上雪中春泛的味道相近,夜雲傾想著,若是鳶兒還在的話,就帶她去梅崗賞梅花,她不是說她是梅花簽麽。
“閣主,婉容姑娘到了。”季月站在碧紗櫥外向夜雲傾道。
夜雲傾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眼前這株朱砂梅出神,薑婼等了許久,還是走上前,季月退了出去,房間裏隻剩夜雲傾和薑婼二人,他既不說話,也不轉身。實際薑婼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過夜雲傾了,自那日起,夜雲傾便瘋了一般的找蘇北鳶,封山,封城,周邊五座城都被夜雲傾封住,薑婼從未見過夜雲傾這樣在意一個女人,甚至可以為這個女人跳崖,可一個多月了,還沒有蘇北鳶的任何消息,受傷後又耗盡心力,曾經意氣風發的廣陵王終究是病倒了。
許久,薑婼終於忍不了兩人之間的默不作聲,先開口關切問道:“王爺這兩日的病可好些了?”
“你有什麽事要說的嗎?”夜雲傾微微偏頭,隻是並未回身。
“婉容隻是擔心王爺,切不可累壞了身子。”薑婼小聲說著,她多希望夜雲傾能回頭看她一眼,隻是她知道夜雲傾早就對她耐心耗盡了。
“你的記憶恢複了吧,以後不必再稱自己為婉容了。”
薑婼愣了愣,貝齒輕咬嘴唇,短暫的沉默後,薑婼說道:“王爺.……已經一個多月了,您……還在找她麽?”
夜雲傾不悅的皺了皺眉,避開此話:“薑婼,有些事你最好不要問,你懷有身孕不便走動,盡早回去休息吧。”
“王爺!”薑婼向前一步,有些激動的說:“一個多月了,您封山都沒有找到她,所有人都相信她已經不在了,您為什麽就是不死心呢!”
“閉嘴!”夜雲傾猛地轉身,臉色鐵青:“出去!”
薑婼被鎮住了,但她一咬牙,鼓起勇氣大聲道:“可是蘇北鳶已經死了啊!”
“滾!”夜雲傾發怒了,他一把抓住窗框,用力一掰,窗框被掰的粉碎,勃然大怒道:“她是尊貴的朝霧郡主,是本王尊貴的王妃,你有什麽資格直呼她的名諱!”
薑婼害怕的退了兩步,她終是害怕,快步離開了。
夜雲傾手臂上青筋暴起,手心也被窗框碎掉的木屑紮破,血從破開的地方流了出來,他沒有理會。他走回到床邊,頹然的倒在被褥上,閉上眼,腦子裏全都是蘇北鳶貓一般琥珀色的眼睛,和那抹放肆的笑顏,可最讓他不敢想起,卻又不敢忘的那抹決絕的笑,在眼前怎麽都揮之不去。
冷風從窗子裏灌進來。
“嘩……嘩.……”是紙頁翻動的聲音,著唰唰的聲音不停響著,惹得夜雲傾心煩意亂。
夜雲傾皺了皺眉,自己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用過破影樓的桌案了,桌子不曾被整理麽?
他起身走至桌前,桌子上一方硯台裏有墨,隻是早就幹透了,硯台的一角壓著一張宣紙,紙被灌進來的冷風吹的翻響。他點上一盞燈,將紙抽出來,在燈下閱,紙上一行熟悉的簪花小楷。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鳶兒!”他終是抑製不住,失聲痛哭了出來,淚水浸濕宣紙,冷風忽的吹進來,屋內一邊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