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與天下為敵
一石擊起千層浪。
戰幕親自到禦南侯府把溫禦抓到刑部這件事就像春天的蒲公英,輕輕一吹,滿天狂飛。
按照大周皇城百姓的癖好跟習慣,像這等大瓜炸開,茶館裏唱戲的戲文馬上就得編排上,什麽‘昔日的暖陽映著小溪,河畔的水中有你有我,今朝暖陽依舊在,河中隻剩下白雲朵朵。’亦或‘終究是我錯付了那麽多年,愛情敵不過時間’。
花間樓,蘇玄璟得到消息當即從吏部官衙出來,馬車停在花間樓時他自側窗縐紗分明看到溫宛自從另一輛馬車裏走出來,進了金禧樓。
蘇玄璟想都沒想,直接追過去。
金禧樓內,蘇玄璟瞄到溫宛背影入了天字一號雅間,於是急急跑上二樓。
他真的太著急,這次案件原告是秦熙,若非證據確鑿,秦熙怎麽會親自下場一搏!
雅間房門推開,蘇玄璟忍不住輕喚,“溫縣主……”
空氣凝滯,蘇玄璟視線裏,溫宛正與蕭臣坐在一處。
他站在門口,仿佛台戲上的二花臉杵在那兒,任由蕭臣觀賞嘲笑,還有溫宛的目光,震驚中帶著警惕跟敵意。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當日在天慈庵他與蕭臣說過的一句話,‘因為日後配與溫縣主走在一起的男人,不是魏王……’
那時有多自信,現在就有多狼狽。
可恨他蘇玄璟貴為吏部尚書,本該一身傲骨,這般場景他該摔門就走!
偏偏,腳步不由自主邁進去。
他站在裏麵,背手叩緊房門,“禦南侯之事蘇某知曉,手裏有些線索想與溫縣主商討,不知……可否坐下來?”
蘇玄璟將這一生的卑微,都擺在溫宛麵前了。
“蘇公子請。”溫宛沒有拒絕,她不得不承認,當時是蘇玄璟提醒她小心禮部甄澤,也是那個時候,她才意識到秦熙與梁國在某種意義上的關聯。
蘇玄璟聞聲落座,刻意與溫宛隔了一張座椅,從他的視線看過去,溫宛與蕭臣中間並無阻隔。
再卑微,也就這般罷!
蕭臣在蘇玄璟進來的時候,心裏有那麽一絲不舒服,可隨著蘇玄璟坐下來,那種不舒服隨之消失。
莫名的,他竟然不在意這個男人出現在溫宛麵前了。
“蘇公子說有線索,是什麽?”溫宛略有心急看向蘇玄璟,狐疑開口。
蘇玄璟不由看了眼蕭臣,垂首自袖兜裏取出一張宣紙,“這是蘇某托兵部同僚查到的,丁展池戰功表冊。”
溫宛接過那張紙,仔細閱覽。
“丁展池生於舊年曆天武元年,戰斃於長平一役。”蘇玄璟看向蕭臣,“魏王殿下是否對長平一役有印象?”
蕭臣看了眼溫宛手裏那張宣紙,沉默片刻,平靜道,“長平一役是秦熙諸多戰役僅有幾次敗局中敗的最狼狽的一次,而那一役援軍統帥,正是禦南侯。”
見溫宛沒開口,蘇玄璟把話接過來,“秦熙僅有的那幾次敗局,唯獨這一場是輸給梁國,過往他與梁國大戰,逢戰必贏。”
溫宛與蕭臣瞬間領會蘇玄璟的意思,因為他們早就懷疑這一點,且有暗查。
蘇玄璟看出溫宛與蕭臣臉上平靜,心知他們已經猜到,“我暫時……隻想到這麽多,此案縣主也不必過於憂慮,以戰軍師與侯爺的交情,哪怕地牢他都舍不得給侯爺坐,自然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侯爺出事。”
溫宛對蘇玄璟所說持保留態度,戰幕對祖父是好,前提是他不知曉祖父在為蕭臣爭,若然知道……
“多謝蘇公子。”
溫宛不想自己看起來過於刻薄,在攆走蘇玄璟跟帶走蕭臣的問題上,她選擇帶走蕭臣,“蘇公子隻管點菜,帳記到我身上。”
蘇玄璟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麽事,溫宛就已經站起身,與溫宛一同起來的還有蕭臣。
他沒有。
溫宛把話說的那樣明白,他若再跟過去,招人討厭。
雅間房門開啟,又閉闔。
蘇玄璟獨自坐在座椅上,雙手搭在桌邊,視線裏是桌麵那張他剛剛交給溫宛的宣紙。
那上麵,是他以最快速度找到司南卿,司南卿直接到畫堂打探才有的結果,他真的很用心了。
可是為什麽他這份真心溫宛看不到?
他要做什麽,才能讓溫宛覺得他的存在,也沒有那麽可有可無?
蘇玄璟隱約聽到外麵徐福喝馬的聲音,這才起身走出雅間。
離開金禧樓,蘇玄璟正要回吏部官衙時似有所感,下意識看向斜對麵,便見一人正在看他……
徐福馬車行向西市平雍坊,那裏有黃泉界入口。
車廂裏,蕭臣看出溫宛臉上隱隱透出來的擔憂,心疼不已,“宛宛你別擔心,無論如何本王都不會叫禦南侯出事。”
“姑姑說的對,丁副將若然投敵叛國祖父第一個不放過他,所以不管秦熙拿出什麽證據,那一定不是真的。”溫宛看向蕭臣,眼睛裏光芒閃爍,“這輩子,誰也別想誣我禦南侯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果是皇上……”
“如若父皇不明事理,本王便將密令之事公之於世,以先祖父遺詔拚保禦南侯府滿門平安無恙。”蕭臣握住溫宛的手,一字一句,如發誓言。
這一刻的溫宛,與這一刻的蕭臣同時憶起前世之殤。
重活一世,他與她,都有唯一想要保護的人。
“你肯為禦南侯府,與皇上為敵?”溫宛忐忑又有些懷疑的看著蕭臣。
蕭臣眼睛裏有光,“我肯為你,與天下為敵。”
溫宛動容,眼淚倏然而落。
“嗚嗚嗚……”不知道是因為想到太過淒慘的前世,還是被蕭臣感動,溫宛突然低下頭,哭出聲音。
蕭臣看著溫宛聳動不止的肩膀,緩緩坐過去將她攬到自己懷裏,眼睛裏閃動無比堅毅的目光。
宛宛,別怕。
這一世由我來守護你……
醉霄樓,雅間。
溫弦終於對上了自己上一世真真正正的仇人。
她端著茶杯,仔細打量眼前這個拿著劍,一劍下去就把她喉嚨割開的男人。
那一劍劃過脖頸,她轟然倒地時無比真實感受到血水狂湧,汩汩流淌到地麵。
鮮血浸染過她臉頰,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