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沉默是金
禦書房內,程芷冷眼看向周帝,神色中盡是鄙夷嘲諷跟深深的不屑。
周帝氣到瘋魔,“程芷,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臣妾沒什麽不懂,以皇上的智慧若不想立臣兒為太子,破‘遺詔’之局一百種方法,可你偏偏一種都不用,不斷誘臣兒入奪嫡之爭給密令者希望,一遍遍以臣兒為誘餌設局,歸根結底是皇上心魔作祟,是你自己不甘心!你把對先帝的怨恨轉移到密令者身上,你隱忍十八年也要一個一個把他們都抓住的目的,也絕不是因為大周朝的根基跟國運,而是你想向先帝證明你自己!”
“朕乃天子!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周帝看著賢妃那又銳利的,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睛,怒聲高喝,憤怒到了極點。
程芷毫不畏懼看向眼前帝王,眼中是無比的蔑視跟冷漠,“你這個卑微的,可憐蟲。”
“程芷,你活膩了!”周帝眼中蘊出滔天殺意,那種被人窺探到內心的尷尬跟羞怒讓他恨不得將程芷燒成灰燼。
程芷肺腑隱痛,額頭已經滲出細密汗珠兒,喉嚨裏有腥鹹味道湧溢出來,“過猶不及,皇上不許寒棋退親,是想逼密令者想出解決辦法,可皇上在臣兒坐牢時殺了他的母妃,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周帝一直都不知道,在他眼裏懦弱又膽小的程芷,有朝一日也會說出這樣尖酸刻薄又讓人無力反駁的話,“你想去護國寺?”
“臣妾想為臣兒祈福,盼他有驚無險。”
“朕、準!”
看著龍案後麵因為憤怒滿臉通紅,額頭青筋都迸跳起來的周帝,程芷神色漸漸平靜。
半晌後,她開口,“皇上,保重。”
程芷恭敬施禮,之後轉身。
“賢妃,既然你想入護國寺,就別再回了罷。”
程芷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不在乎。
“也別再見蕭臣。”
程芷停下腳步,背對周帝,“如果不是有我這樣懦弱的母親,臣兒也不會娶寒棋為妻,如今我又有什麽麵目再見臣兒。”
待程芷離開禦書房,李公公急忙跑進來。
視線內,周帝雙手叩在龍案上,身體不可控製的微微震顫。
“皇上……”
“朕要你親自送賢妃入護國寺,打點一切。”
李公公恭身領旨,“老奴這就去辦!”
禦書房內,周帝在李公公離開後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坐在龍椅上。
腦海裏,賢妃的話如同魔咒般一遍遍回響。
原來他做的一切,不過是想向父皇證明嗬……
昭純宮內,李公公帶著幾個小公公替賢妃收拾必備行李,之後護送賢妃與清芙去護國寺的事不肖半個時辰傳遍整個皇宮。
甘泉宮裏,溫若萱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磕瓜子。
自禦南侯府回來她就沒幹過別的,蕭奕還活著這事兒當然是好消息,可又是誰這般處心積慮將蕭奕之死嫁禍給宛兒?
禦南侯府隻怕不能在這場奪嫡之爭中獨善其身了。
除了這件事,還有另一件事也讓溫若萱百思不解。
七天前,她從秋晴端進來的糕點裏吃出一張字條,是賢妃筆記。
‘臣兒知道本宮最喜歡的,是哪株盆景。’
就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溫若萱都不明白賢妃因何要費如此周折把它塞到自己吃的糕點裏,就在兩天前,她與秋晴路過禦花園時看到賢妃,賢妃也剛好看到她,還沒等她上前詢問,賢妃轉身就走了,那神情仿佛看到瘟神一樣不待見。
“皇上叫李公公親自送賢妃到護國寺?”溫若萱蹙緊眉頭看向秋晴,狐疑問道。
秋晴點頭,“奴婢打聽到是賢妃主動去的禦書房,打從禦書房出來之後李公公直接就去了昭純宮。”
“這都什麽事兒!”溫若萱這輩子也算識人無數,偏偏就看不準蕭臣母子,一個兩個的都把話憋在心裏頭。
“奴婢也覺得奇怪,魏王殿下身陷牢獄,賢妃怎麽就去護國寺了呢。”秋晴特別不理解。
溫若萱越想越沒頭緒,繼續磕瓜子。
即便如此,她總覺得將有大事發生……
離開皇城的馬車裏,賢妃再也控製不住吐了一口血,血吐在一個裝滿陳舊棉花的布袋裏,袋子裏麵隔著一層油紙,裏麵的血跡不會滲出來。
“娘娘!”
噓-
賢妃抬指作了噤聲的動作,清芙抹淚。
“本宮沒事,隻是連累你與本宮一同到護國寺受苦。”賢妃虛弱倚在車廂裏,朝清芙伸出手,“別怪本宮。”
“奴婢不怪娘娘,隻求娘娘快點好起來!”清芙緊緊拉住賢妃的手,小聲低泣。
賢妃無奈苦笑,她知道此行無歸途,所以早將自己想說的話藏在盆景裏且與宸貴妃打過招呼,或許宸貴妃現在不明白那張字條的意義,但以她的智慧,事發之後自會明白。
至於為何要激怒周帝,為何一定要來護國寺也不過是想見一見溫禦。
賢妃深知周帝一直暗中監視自己,十八年來從無間斷。
可溫禦不知道。
她得讓溫禦知道!
一來比起皇宮,護國寺裏周帝眼線相對少。
二來就像兩個想要私奔的情人,比起男子不知道女子周圍有人盯暗哨的情況,自然是男子知道女子周圍有人盯暗哨,更容易成功。
至於溫禦能不能想到來見她,若溫禦是密令者,應該想得到……
夜裏,溫宛牢房又多出許多東西,大到浴桶,小到胭脂水粉,無一不缺。
要說送浴桶的戚沫曦也是有才,除了浴桶,她來時把沈寧一並叫過來陪溫宛打馬吊,本來她叫了她哥過來湊人頭,奈何戚楓臨時有事沒來。
最後還是溫宛提議叫蕭臣過來湊數,這才成局。
大半天,蕭臣非但一局沒贏,不時還要忍受沈寧跟戚沫曦明裏暗裏嘲諷。
二人臨走時生怕蕭臣會賴在溫宛牢房裏,刻意把蕭臣拉回自己牢房且叫獄卒上鎖之後,這才安心離開。
牢房裏,有獄卒送來飯菜,溫宛那份依舊出自金禧樓,蕭臣則是普通牢飯。
雖說打馬吊純是靠本事贏錢,溫宛還是有點過意不去,再有本事也敵不過三打一,於是主動拿過去一盤菜,“錢財乃是身外物,王爺別放在心上。”
蕭臣不禁抬頭看過去,眼睛裏有了光彩。
溫宛仿佛意會到什麽,忽然沉默。
“宛宛?”
“沉默是金,我在攢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