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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功虧一簣

  溫宛將淺灰色幔帳別在兩側,轉身時床上那人已經走下床榻。


  待那人坐到桌邊,溫宛亦走過去,語速很慢,“楊大人可是領教了蘇玄璟的本事?”


  那人,楊肅。


  一身褐色夾袍,腰間紮同款顏色的腰帶,腰帶下掛著一個繡工精致的香囊,那是衛婧繡的,每年換一個,如今已有近十七個年頭。


  楊肅將過四旬,鬢角已現銀絲,幾綹銀絲與墨發同以玉冠整齊束起,自其身上散出的氣息沉冷威嚴,又帶著一種隻有文人墨客才有的書卷氣。


  如今這朝中文官能保持這種書卷氣跟文人傲骨的屈指可數。


  “剛剛那個秋兒,所言皆真?”楊肅身形瘦削,眉淡,唇薄,文雅的長相與他的氣質相輔相成。


  溫宛落座,“本縣主不致於用子虛烏有的事誆騙楊大人。”


  楊肅沉默,麵目凝重。


  “衛夫人與衛林娘之間是家族恩怨,幸衛夫人終念姐妹親情不計舊怨,衛林娘亦在落隱門誅殺衛夫人時舍命相救,這份親情不管此前有過怎樣的誤會,最終都敵不過血脈相通。”


  溫宛將衛婧與衛林娘的恩怨輕描淡寫,“而在這其間推波助瀾的蘇玄璟為的可不是幫誰。”


  “蘇玄璟初時動本官夫人的心思,為的是……兵部侍郎的位子?”楊肅迅速整理腦子裏零星碎片,沉聲問道。


  “是。”溫宛毫不避諱。


  楊肅又道,“如此,在邢棟成為兵部侍郎這件事裏,縣主充當什麽樣的角色?”


  溫宛知道楊肅會問,坦然平視過去,“利人的前提下,做了利已的事。”


  “縣主是否利用了吾妻?”楊肅再問。


  溫宛唇角微勾,“還請楊大人把‘用’字去掉。”


  “如果說本縣主在此前事裏有過隱瞞,就是隱瞞衛夫人那夜別苑殺手乃蘇玄璟指派。”溫宛很好的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楊大人猜的不錯,此前之事,本縣主意在兵部侍郎的位子,戚沫曦救過衛夫人,神策軍主帥的位子,大人給的不冤。”


  “楊大人也不必過度揣測本縣主今日相邀的意圖,蘇玄璟借道士之言勸大人辭官解甲不成,利用秋兒給衛夫人下藥乃是事實,本縣主隻是將事實擺在大人麵前,大人若想給妻兒討個公道就去找蘇玄璟,這就是我的意圖。”


  楊肅未曾想溫宛把話說的這樣直白,倒顯得他有些故作深沉,“縣主想我與太子為敵?”


  “蘇玄璟。”


  溫宛輕聲且幹脆重複她的意圖,“蘇玄璟做了對不起大人的事,大人與他為難是私事,與政事無關。”


  楊肅眼中肅冷,“吏部侍郎韓竹入獄當是蘇玄璟的手段,此人,厲害。”


  “吏部侍郎隻是他的踮腳石。”溫宛好意提醒。


  “他害我妻兒,這件事本官斷不會善罷甘休,隻是他能走到哪一步並非由我楊肅決定。”楊肅看向溫宛,“要看上麵的意思。”


  這句話宋相言亦與溫宛說過,蘇玄璟隻不過是皇上平衡權力的一枚棋子。


  “行走官場,最忌鋒芒畢露。”溫宛瞧向楊肅,“上麵怕也不會太喜歡蘇玄璟走的過於快。”


  楊肅微動眉梢,“縣主的意思是?”


  “楊大人辭官罷。”溫宛清澈明眸閃出光彩,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楊肅初時震驚,隨後意會,“好計。”


  溫宛知道楊肅不會拒絕,畢竟蘇玄璟已經把手伸到楊府,更觸碰到楊肅的底線。


  至於秋兒,一定要離開皇城。


  以蘇玄璟跟雪姬的智慧,事發之後他們很快會想到自己身上,秋兒離開,死無對證。


  屋子裏又隻剩下溫宛一個人,寅時的梆子聲響了幾下。


  她望著窗外繁星,夜冷。


  她的心也跟著冷下來……


  同一片夜色籠罩下,禦南侯府的錦堂裏熱火朝天。


  溫禦跟一經對坐,彼此給對方拔針。


  血喉居暗器排行榜前十第八,原因無它,百發百中。


  據江湖百曉生記載,迄今為止,還沒有哪一個江湖高手能於位列前十的暗器麵前分毫無損。


  也因此,前十暗器排位是依中多中少為依據,給的名次。


  譬如溫禦跟一經麵臨排位第一的暗器能中三百毒刺,麵對血喉就隻中了一百。


  一人一百血羽針,還都紮在臉上。


  別的地方擋住了。


  “輕點兒!”


  在一經連拔二十枚血羽針之後,溫禦實在疼的受不住,“換我給你拔!”


  一經盤膝坐直,溫禦直接用手撚住血羽,倏的往外一拔。


  是挺疼。


  “本侯有個疑問。”溫禦拔過兩枚之後,認真看向一經。


  一經目色平靜開口,“問。”


  “本侯臉比你大,中了一百血羽,你臉這麽小也中了一百血羽,這能不能說明,本侯在躲避暗器這方麵的造詣比你高一些?”


  眼角一枚血羽被溫禦拔掉,一經眉梢抖兩下,“侯爺可能不記得,當時貧僧擋在你前麵。”


  你丫在背後還能被人紮一臉,怕不是個缺兒吧!


  溫禦的確不記得,那滿天血羽鋪天蓋地落下來實在太突然。


  “功虧一簣!”溫禦狠狠拔針,疼的一經原本瀟灑清俊的麵容扭曲的不成樣子。


  比起溫禦,一經更能接受現實,“侯爺可以把功虧一簣改成潰不成軍。”


  “如果沒有血喉,那人必死!”溫禦絕對相信這一點。


  一經也毫不懷疑,“如果血羽針上淬毒,貧僧此時應當與侯爺手牽手在黃泉路上欣賞那一路的彼岸花。”


  “黃泉路上有彼岸花?”溫禦表示他沒去過。


  二十枚血羽之後,換一經給溫禦拔,“第一次你我欲殺魏泓,那人捷足先登,第二次你我欲護何公達,那人亦出現,這一次你我去天牢的目的是殺何公達,若然何公達已死,那是不是可以說明,那人與我們有相同的目的。”


  溫禦邊拔針,邊將一經的話聽到心裏,“你的意思,他是持密令者?持密令者能輕易現身?”


  “你我簡直不要太輕易。”


  一經繼續道,“而且能擁有血喉的人,當不簡單。”


  溫禦陷入沉思,拔血羽的速度慢了些許,這一點點的往外抽誰受得了!


  一經索性雙手齊上,朝著溫禦那張臉一通猛拔。


  溫禦吃痛不甘示弱,雙手也是忙的不亦樂乎。


  兩張臉,頓時扭曲的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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