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倉促的背影
玉布衣表示他沒問,溫宛也沒說。
“這種事怎麽好問!萬一溫縣主說投了幾千萬兩,我要頂多厚的臉皮才好意思拿出一百萬金入股。”
蕭臣僵在金石玉桌前,定定看著玉布衣,“一百萬兩,黃金?”
“是不是少了?”
蕭臣無從解釋,幹脆充耳不聞,“今日這茶不錯,本王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別忘了去找萬春枝。”
“王爺?”
“好,就這樣。”蕭臣起身走向密道。
莫名的,玉布衣總覺得蕭臣今日這背影,走的倉促些……
自從溫宛私下裏叫銀蝶找莫修代賭,銀蝶經常會溜出禦南侯府。
酉時前後,銀蝶剛從東市回來,正悄摸摸想從後門進去,不想有人影閃過來嚇她一跳。
“噓-”
看到來者,銀蝶這方舒口氣,瞧見左右無人,“你怎麽在這兒?”
“你跟我來。”冬香幾次頂著溫弦的名義施恩給銀蝶,銀蝶與之熟絡便沒多想。
二人轉離行入到另一深巷,裏麵停著一輛馬車,“我家姑娘在馬車裏,要見你。”
“二姑娘見我?”銀蝶躊躇著未朝前走。
冬香催促,“快去呀,我家姑娘等你多時了。”
銀蝶原是沒將府上那位二姑娘放在眼裏,未曾想自她蒙難,二姑娘倒是對她上心,又送銀子又送首飾。
雖說無功不受祿,可當初被主子視如棄履,銀蝶便想著另尋出路也好,於是收了銀子,後來溫宛叫她找人代賭,想來還是重用她。
那會兒她便想斷了與二姑娘的聯係,把錢還回去一了百了。
畢竟忠仆不奉二主。
可她輸了。
她拿自己的錢,以主子名義把錢給莫修,起初贏了好幾次可後來莫修失利將她的錢全都輸了,那可是她全部積蓄!
要命的是她還朝伯樂坊借了銀子,原本她想在欠條上簽‘溫宛’,可借錢要本人在場。
那一刻她輸紅眼,想要翻盤的心思支配她每一根神經,於是咬咬牙寫下自己名字,幸而莫修今晚贏了好幾局,她本錢回來些,但不夠。
馬車裏,溫弦看到銀蝶走進來,傾城容顏露出淺淡笑意,“坐。”
銀蝶恭敬坐到旁邊,多少有些局促,“多謝二姑娘這段時間提攜,奴婢感激不盡。”
“感激倒不必,本姑娘瞧你是人才,既是長姐因為淳貴人的事不敢重用,便叫我撿了便宜。”溫弦瞧向銀蝶,“替我辦件事,如何?”
銀蝶抬頭,“什麽事?”
那麽多銀子,換不來一句‘鞠躬盡瘁’。
溫弦含笑握住銀蝶的手,“兩日後是初一,本姑娘想你能將長姐留宿在天慈庵一晚。”
銀蝶感覺到手裏有東西,低頭時入眼一枚綠色寶石,看成色價值不菲。
“這麽貴重的東西奴婢可不敢收……”
見銀蝶推辭,溫弦挑眉,“嫌少?”
“奴婢不敢。”銀蝶急需銀子,卻又犯難,“大姑娘近幾個月都是叫奴婢去捐香火錢,自己很少去。”
“若容易,本姑娘又何必找你。”
溫弦身體稍稍前傾,“後日宰相魏重的公子魏思源會來府上拜望父親,你也知道,長姐是人中龍鳳,有她在誰又能遮擋住她的光芒。”
銀蝶恍然,二姑娘這是思嫁。
“其實也不必是天慈庵,鬆居亦可。”
所謂鬆居,是天慈庵出錢建造的一座偌大居所,香客住宿之用,男女皆可。
男女大防是底線,天慈庵的住室隻留女客,可來天慈庵捐香火錢的又不僅僅是女客,是以庵主便想了這個法子,籌錢修築鬆居供男香客及不願受清規戒律的女眷入住。
既守了規矩,又與人方便。
未及銀蝶開口,溫弦又道,“畢竟長姐若住進天慈庵,閑來無事找那慧覺小尼姑聊起來,你心裏也不踏實。”
“二姑娘……”銀蝶心下一緊。
溫弦淺笑,“本姑娘能把自己的心事告訴你,便多多少少知道你不會說出去。”
銀蝶臉色有些難看,毋庸置疑,二姑娘定是知道她與慧覺那點事兒。
溫弦隨後複又拉起銀蝶的手,“這裏麵的東西可以叫長姐睡的沉些,也免得長姐閑來無事。”
這一次銀蝶手裏多出來一個紙包,“時候不早,你早些回去休息。”
銀蝶麵露難色,可在看到溫弦抬手指向車簾的時候,別無選擇。
若叫大姑娘知道自己私吞香火錢,那她完了。
銀蝶離開後不久,冬香鑽進車廂。
“她沒說什麽?”
“沒有。”冬香據實稟報,“二姑娘,她當真答應了?”
“不然呢,由著我們將她的秘密宣揚出去,好叫溫宛把她打包袱扔出墨園?”溫弦從來不擔心銀蝶這裏出問題,“慧覺那邊,你可安排好了?”
“二姑娘放心,咱們揪著慧覺的小辮子,她不敢不從。”
冬香信誓旦旦,“二姑娘,大姑娘的清白……”
“溫宛的清白,得看蘇玄璟的意思。”
溫弦素來端得住,神色平穩,隻是雙眼深邃如無底深淵,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冬香不明白,好在她也不想明白,聽話就是她的本錢。
重生以來,溫宛經常會夢到前世那些悲傷痛苦到絕望的經曆,醒時淚濕錦枕。
唯今晨,溫宛在睡夢中隱約聽到自己的笑聲。
她睜開眼睛,靜靜望著內室正中那張紫檀方桌,待神識清明,即刻翻身跪叩在床上把錦枕掀起來,十張十萬兩黃金的銀票正妥帖躺在那裏。
溫宛扔了枕頭,雙手緊緊壓在銀票上麵,腦袋叩向手背,又忍不住聳肩顫抖一陣。
早膳時候溫宛胃口好,多吃了兩碗粥,不想抬頭時看到銀蝶。
她將銀蝶叫到內室。
“有事?”
“回大姑娘,後日初一。”
溫宛恍然,“銀子你那兒有,後日辛苦你了。”
銀蝶心裏一慌,原是想將莫修失利的事說出來。
可轉念一想不行,之前溫宛說過若有輸盡一日,便是輸盡,她認。
現在的問題不是輸盡,是她還管賭莊借了三千兩,去掉昨日莫修贏的錢,她還欠賭莊一千兩銀子。
“大姑娘,你可是有好些日子沒去天慈庵,拜佛修善緣這種事終歸是要常拜才能顯出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