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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淵荷

  白天在軍營,她跟著蕭臣入營帳,轉眼便見蕭臣拿了一雙嶄新的軍靴遞給她,讓她換上。


  這個她能理解,箭矢一戳到地把繡鞋紮了個透心涼,她再穿難免會有危險,就算沒有危險那也漏風,換雙新的是對的。


  再者,鞋子是蕭臣紮的,他賠自己一雙新鞋乃人之常情。


  換鞋的過程也沒問題,蕭臣一直都是背對自己,十分懂得避嫌。


  問題出在接下來,待自己起身彎腰想把繡鞋撿起來的時候,蕭臣先他一步拎起那雙可憐的繡鞋,然後走出帳門。


  彼時溫宛就站在他背後,那振臂一揮,足足揮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然後,繡鞋就沒有了。


  “他是在生氣嗎?”溫宛舀了口參粥,抬頭看向紫玉。


  紫玉皺皺眉,“不會吧,要生氣也該是大姑娘生氣,魏王為什麽要生氣?”


  “可我看他撇鞋的架勢,就像是那雙鞋曾踩過他們家祖墳……”


  “大姑娘!”紫玉驚聲提醒。


  溫宛恍然,“咳……參粥挺好吃……”


  “對了,剛剛鍾管家過來說,老侯爺今晚就住在羽林營,往後一段時間都要住在那裏與鄭元帥敘舊,老侯爺還讓管家傳話,叫大姑娘每日都要過去給他老人家請安。”


  溫宛慢動作抬頭,一臉懵逼,“是錦堂的飯菜不好吃?還是那兩壺竹葉青不可口?祖父為何要到羽林營住營房,吃火頭飯?”


  紫玉不知道,搖搖頭。


  男人的心思,海底的針。


  一個兩個都這樣!


  就在溫宛喝粥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明日十五?”


  紫玉想了想,“是十五。”


  “哦。”溫宛微微頜首,“銀蝶這幾日可還好?”


  紫玉沉默片刻,“銀蝶姐姐沒幹過粗活,這兩日洗衣打水手上生了好幾處凍瘡……大姑娘,要是宮裏那件事過去了,可不可以……”


  “一會兒我去找銀蝶,放心吧。”溫宛知道紫玉的性子,善良又認死理。


  她認定銀蝶是墨園的人,便認定那是親人,對銀蝶素來都是忍讓。


  可畜牲就是畜牲,你再如何忍讓,他們不會良心發現,隻會變本加厲。


  蘇玄璟如是,銀蝶亦如是……


  皇宮,甘泉宮。


  酉時的甘泉宮,院外懸著宮燈,昏黃燈火的映襯下,那一樹紫藤花像是孕育出靈魂,閃著淡淡的紫色光芒。


  宮內,溫若萱接過秋晴剛沏好的玫瑰花茶,玉指撥動茶蓋,紅唇貼拂,吹散浮在上麵的花瓣兒。


  “主子,德妃千秋宴的賀禮已經備好,是蜀秀織錦,繡的一對鴛鴦。”秋晴恭敬立於貴妃椅側,低聲道。


  溫若萱淺抿清茶,芬芳入口,“德妃才去皇上那兒求三皇子的因緣,本宮送她一對鴛鴦,當是送到她心坎兒上了。”


  “那……咱們去嗎?”秋晴狐疑問道。


  溫若萱聞聲,視線不禁瞥向桌邊那張請柬,“她還請了宛兒?”


  “除了大姑娘,還有十幾位名門閨秀。”秋晴據實回稟。


  溫若萱輕舒口氣,“你怎麽看?”


  “德妃上次來時還說鍾意大姑娘,願以重聘求娶,轉回頭兒便將看得上眼的京城閨秀全都叫去她的千秋宴,顯然是沒將咱們大姑娘放在心上,那日求娶,怕也是敷衍。”秋晴聲音裏帶著些怨氣。


  “敷衍才好。”溫若萱漫不經心品茶,“她若認真,本宮反倒要在拒絕她這件事上動心思。”


  秋晴微怔,“主子不希望大姑娘嫁給三皇子?”


  “宮外人不知,你還不知?蕭堯就是個軟弱性子,自小到大沒主見,連吃什麽都得聽德妃的,德妃以為他兒子願意吃如意糕啊!”溫若萱嗤之以鼻,“那是她以為!”


  秋晴未語,溫若萱又道,“老爺子那邊有什麽信兒?”


  “回主子,老侯爺今晨帶大姑娘去了羽林營,聽說今晚不回,似乎要在羽林營住上一段時間。”雖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宮裏宮外兩重天,可溫若萱自有法子與禦南侯府日日傳信。


  不為別的,她入宮不就是為了互相有個照應麽。


  此刻聽到秋晴回稟,溫若萱身子一趔趄,茶水險些濺灑出來,“羽林營?”


  溫若萱知道啊,魏王蕭臣現如今就在羽林營內任職,老爺子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隻是這動作未免忒過迅速,比她這個姑姑還快!

  “主子?”秋晴見溫若萱臉色異樣,憂心喚道。


  溫若萱端身,坐穩,“賢妃往年可去過德妃的千秋宴?”


  “回主子,賢妃從未接過德妃的請柬,往年也都是叫魏王代為將賀禮送過去,畢竟德妃千秋宴,除了東宮太子,皇子們多半會過去賀壽。”秋晴回道。


  溫若萱思忖片刻,眉目舒展,“德妃的千秋宴,本宮不去,屆時叫宛兒代本宮把賀禮送過去,你跟著。”


  秋晴愣住。


  “宛兒代本宮去,自不會與那些名門閨秀坐在一起像撿豆子似的被別人挑。”溫若萱隨後看向秋晴,“安排宛兒跟魏王坐在一起。”


  “主子這是……”


  “既是要嫁龍子龍孫,也要嫁最順眼的那一個。”


  溫若萱重新端起茶杯,她自認父親雖然老了,可看人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既是父親看中蕭臣。


  那蕭臣,必有過人之處……


  大周朝的皇城,一入夜便沒了白天裏的喧囂。


  尤其子夜過後,哪怕花間樓這種煙柳之地都要熄燈關門,裏麵熱鬧那是裏麵的事,大街上除了打更的不許任何人外出。


  視為,宵禁。


  西市靖坊的民宅裏,打更的敲了幾下梆子,高喝平安無事,意為子時。


  相較於東市的高門大院,西市民宅十分規整,街巷交錯縱橫,高處俯瞰,如梯田錯落有致。


  巷尾處,民宅。


  一四旬年紀的中年男子身著素布長衣,端坐在曲柳木的方桌前,身材精瘦,鬢角隱隱可見白發如霜。


  房間裏的擺設十分簡單,有桌椅,有床,亦有滿牆的書架。


  架上書籍涉獵之廣,天文地理兵法玄學,應有盡有。


  燈罩裏,燭火昏黃,照的桌麵那張宣紙的字跡亦跟著忽明忽暗。


  中年男子,名曰淵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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