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是壞習慣
韓銳哭了,默默無聲的哭泣。
項昀不是沒見過男人能哭,隻是沒見過男人哭的那麽動情。眼前坐著的男人亦是個人物,韓氏的太子爺,自小亦是養尊處優的主,可是此時卻是哭得跟個孩子一樣。
項昀不怎麽會安慰人,隻能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了幾張紙巾出來,遞了上去,“哭得那麽難看,就少哭。”
聞言,韓銳抬起頭來愣愣的看了眼項昀,然後接過她遞上來的紙巾,“今天算是你賺到了,我哭的樣子還真沒給人見過。”
如果換做以前,項昀估計會直接罵韓銳“得瑟”,隻是此時卻是什麽都不想說,似乎現在對口頭占便宜的事情提不起任何興趣,或者說,自從那個消息出來後,一切都感覺不一樣了。
此時大排檔的老板已經將兩人叫的小菜送了上來,沒多點,就點了兩個。
兩個菜都是項昀點的,韓銳看著老板端上的來菜,然後抬頭看向了項昀,“這兩個菜都是她喜歡的,魚香肉絲跟麻婆豆腐。”
項昀點點頭,然後端起了酒杯,又是狠狠灌了一口。
白酒,烈得很。
韓銳站起身,直接奪過了項昀手裏的酒杯,眸光突然一沉,“屍體沒找到,那就說明可能沒死,還有生還的可能。”
卻是突然間,項昀亦是站起了身來,將剛才被韓銳拿過去的酒杯又奪了回來,道:“如果夫人在的話,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肯定會揶揄你一番,我學不來她的口氣,我先敬你一杯。”
說完,項昀再次將將杯子裏的白酒一飲而盡,那燙辣的滋味一路而下,似乎有點明白,那種一醉解千愁的感覺,但是她就是不醉,喝不醉!
突然,韓銳開口問道:“項昀,我問你一件事。”
“什麽?”
“之前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你了,你對我那態度到底是為了什麽?”韓銳看著已經坐下來的項昀,卻是問了這個問題,“我不會對你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吧……”
項昀突然出聲打斷道:“沒有!什麽事都沒有。”
“哦!”韓銳淡淡的應了聲。
項昀略微英姿颯爽的臉上滿是嚴肅,她開口道:“不過我先提醒你,你就算是跟蔣氏聯姻,你跟夏總鬥也是沒有勝算的可能,夏總後麵的背景太大。”
項昀的話語倒是讓韓銳一驚,他看著她,眼神亦是沉澱,“你怎麽知道我願意跟蔣氏聯姻是因為……”
“前幾個月你一提到蔣氏千金就跟炸毛一樣,偏偏在夫人出事後,你就一口答應了下來,這不難推算出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的原因。如果夫人在,她一定不會希望你為她這麽做,夫人的朋友不多,你算是其中一個。”
韓銳聽著項昀說的話,心思亦是沉澱起來,豪門世家之間聯姻是擴大勢力的最快方法,夏氏在A城的權利早已隻手遮天,更恐怖的是不知道那些龐大的資產的源頭在哪裏。韓銳知道項昀說的對,即便是他和蔣氏千金聯姻,坐擁兩個龐大的家族亦不是夏亦南的對手。
“那我要做些什麽,難道什麽都不做?”韓銳突然一笑,那笑更是無可奈何,他竟然連幫她出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好好做你自己就好,不要為夫人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想夫人不願意看到這些。”說完,項昀亦是站起了身來,她低眉看向了韓銳,“夫人說過,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是誰的責任。”
——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是誰的責任!
卻是讓原本已經平靜的韓銳再次潸然淚下起來,他苦笑著,亦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來,然後悶頭喝了一口,看著桌上的兩個早已冷卻的菜,那眼中的迷霧卻是更多起來。
而,此時的項昀亦是走遠。
——
在林薇薇的死訊在A城上空盤旋時,夏氏財團裏的內部高層調動亦是開始。原本夏氏的二少爺,夏子奇素來不會管理任何公司事宜,這次卻是被夏家大少親身受命成為夏氏財團的二把手,那個位置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然,將夏子奇推上這個位置帶來很多議論聲,但是這些聲音都被夏亦南強製壓下。
果兒被薑碧藍帶到京城老宅的第五天,夏亦南帶著項城來到了老宅。
夏亦南右手上麵的傷還沒好,卻是比前段時間好了不少。他讓項城留在了老宅的外麵,然後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進入老宅大廳後,薑碧藍與夏博明已經等在了那裏,而張媽則是抱著果兒站在了一旁。
原本果兒正在咿咿呀呀的哭,當夏亦南走進來後,卻是突然止住了哭聲,拿著一雙帶著幽藍的雙眸看向了夏亦南,一個七個月大的孩子,對事物的認識已經開始有了新的認知。
夏博明素來很少發怒,此時的氣焰卻早已蓋過了頭頂來,他看見夏亦南走進來後,便喝斥道:“你還知道有我們兩個老人在,你都幹了些什麽事!”
此時,夏亦南並未出聲,僅是走了上去,喚道:“父親,母親。”
“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我這輩子可能沒做過什麽好事,但也不會冷血無情。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長得,你又怎麽忍心讓果兒不滿一周歲就沒有了母親!”夏博明說著,太過激動,直接拿起了那茶幾上的煙灰缸,想要砸過去時,卻是突然停手,喟歎一聲,最後還是放了下來,“咱們夏家從來不缺錢,他們要多少就給多少,你怎麽可以做得這麽絕?”
半晌後,夏亦南卻是突然開口道:“我今天來是帶走果兒。”
“不行,我不會將果兒給你。”薑碧藍突然開口拒絕,那素來精致高雅的眉眼此時亦是帶著一股堅決,“果兒會帶在我身邊,我會照顧好她。”
夏亦南的口氣亦沒有商量的餘地,“果兒是我的女兒,必須待在我身邊。”
此時,薑碧藍說話的聲音亦是高了起來,“待在你身邊?怎麽待在你身邊,一個不救她母親的父親,要是她長大知道這些,你認為她會怎麽樣?”
夏亦南卻道:“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不給薑碧藍說話的機會,夏亦南已經走到了張媽身前。此時的果兒看見了夏亦南,卻是已經張開了雙手,主動撲入了他的懷抱裏……
薑碧藍看著這一幕,那眼眶中亦是蓄滿了水霧。
她不懂,到底是什麽事非要走到這一步?
在夏亦南抱著果兒離開前,他說道:“以後每個星期我會帶果兒看望你們二老。”
待夏亦南離開後,薑碧藍再也抑製不住的哭出了聲來,張媽在旁邊看著這一切,亦是染紅了雙眼,誰會想到,一個好端端的人竟然說沒就沒了。
“阿南的性格到底是像誰?”夏博明丟下這一句話,便是疲憊的站起了身來,向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張媽站在薑碧藍身後,拿過了一帕子,安慰道:“夫人,可能這就是命裏注定,你也別太傷心了。大少爺畢竟是一個男人,小小姐他怎麽可能照顧的好,你可別氣壞了身子。”
“張媽,我之前是不是做錯了?如果當年我不執意反對他跟那個楚曼寧在一起,可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一切都會不一樣了。”這是薑碧藍第一次很疑惑自己當年的決定,從未有過的疑惑。
張媽不知該說什麽,誰會想到呢,誰又會想到,在大少爺的生命中,還出現了一個她來。
何人又能預測命運?
——
一個月後,夏氏在夏子奇的帶領下順利入主鋼鐵冶金業。這是夏氏從未踏足的領域,在入主之前夏氏大肆了招攬了一批能人幹事,意思很明顯,要在這個領域內大展宏圖。夏子奇在副總經理的位置上坐了沒多久,自然是極其希望做出成績來,他雖然不喜歡商場,但是既然答應了坐上這個位置,拚勁全力是必須要做到的。
但是為了求快,夏子奇卻是先後吃下了好幾個項目,而這幾個項目還是連接著,但是當他想要最後一個項目,準備大幹一場時,卻是踢到了冷板凳。
此時,在副總經理辦公室內,夏子奇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正在猛吸煙,那不斷吐出的雲霧裏,將他整個人纏繞在期間。當沐笙端著咖啡走進辦公室時,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她將咖啡小心的放在了桌上,恭敬道:“夏副總,這是您要的咖啡。”
沐笙,在一個月前被夏亦南親自受命到夏子奇的身邊,頭銜是夏子奇的貼身特助,這是多麽的諷刺!她不知道夏亦南是不是有意這麽做,他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權利,他說,“就當是為了念念,難道你想讓她一直沒有父親?”
沐笙知道,夏亦南是有意撮合,但是她跟夏子奇早在很久以前就不可能,再也不可能!
聽到了沐笙的聲音,夏子奇慢慢的轉過了身來,在他的薄唇間吐出了一口煙來,他冷冷的看了眼沐笙,又看了眼那桌上的咖啡,譏笑道:“你還真聽我大哥的話,你明知道你來到這裏,我肯定會折磨你,你竟然還不拒絕他的任命。你現在心裏肯定很高興,大嫂走了,你是不是想可以代替她,重新坐上主母的位置。”
“夏子奇,你說話要摸摸自己的良心!”沐笙眸光亦是怒著,喝斥道。
夏子奇亦是揚起了聲音來,“難道不是嗎?所有人都在埋怨大哥的冷酷無情,隻有你還站在他身邊,替他說話,這樣的表現還不夠明顯嘛?
“阿南從來都不是冷酷無情的人,他這次的做法肯定是有原因。”沐笙的維護再次讓夏子奇的理智崩盤。
夏子奇大步走到了沐笙身前,他突然揚起了手,緊緊的捏住了她的下顎,那眸光中滿是厭惡與恨意,“從小到大,我就是最討厭你這樣,在你眼裏我大哥做什麽都是對,即便是這次他連自己的老婆都可以不管不顧,你依然覺得他有他的苦衷。他是誰?他是整個A城最有權勢的人,如果他想救,怎麽可能救不了。到底是誰說話沒摸著良心……”
“夏子奇,你也別忘了。當年是誰讓你順利進入了夏家,以老夫人的性格,你以為你能成為夏家的二少爺!還不是他,是他跪在了老夫人的房門前,求了老夫人,你才能進入夏家,你又是有什麽資格指責他?”沐笙突然揮開了夏子奇的手,那眼中亦是有了淚水來,“還有,誰說不願意管理公司,要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因為你的一句話,他將你送去了美國,你在那裏是過的恣意瀟灑,可是他呢!他每天就跟一頭牛一樣,有看不完的文件,開不完的會,一個活生生的人最後變成了一個機器人!”
夏子奇那眸光中亦是慢慢被燙紅,“夠了!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所以他永遠是我的大哥,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
沐笙此時想起了那些過往來,她看向了夏子奇,“要說有錯就是我們大家的錯,是我們遇到事想到的第一個人永遠是他。這好像已經變成了我們從小養成的壞習慣,因為有他在,就會沒事,反正有事他都會頂著,我們卻從來沒想過他也會累,他也會頂不住。如果有一天他垮了,我們要去找誰?”
——如果有一天他垮了?
好像,他們從未想過,他會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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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夏子奇沒有順利將最後一個項目拿下,致使夏氏受到了重創。在抽絲剝繭之下,夏子奇總算是查到了這其中從中作梗之人,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京城的陌遠。
京城陌遠雖然是個大公司,但是比起夏氏財團卻仍是小巫見大巫。
夏氏想要拿下的項目,沒有人敢從中作梗,可是京城陌遠卻是這麽做了。
這無疑是一次公然的挑釁,而且也挑釁成功了。
夏亦南有一個月的時間不在夏氏,至於他去了哪裏無人知曉。在他出現在了夏氏的時候,夏子奇便將此時向他稟報……
“大哥,這個陌遠是什麽來頭,竟然敢攔下我們看上的項目。”夏子奇坐在椅凳上,手裏捏著一個棒球,問道。
此時,夏亦南站在了落地窗前,他的眸光看著的方向是林氏的辦公大樓,他淡漠道:“是一個老朋友,這件你不要再插手,如果陌遠要拿下那個項目,那就讓它拿。”
聞言,夏子奇卻是急了,“大哥,這個項目已經投入了很多的人力和財力,如果現在放棄,夏氏會損失很大。”
夏亦南卻道:“那就損失。”
“大哥!”夏子奇喚道,“這筆損失如果成真,夏氏很難有多餘的流動資金來填補。”
夏子奇雖然平時有點散漫,那腦子亦是清明,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流動資金出現問題,那麽夏氏將麵臨什麽……
“你先出去,我的想法不會改變,還有!你出去後幫我叫宋玉進來。”夏亦南說話間並未轉身,一直站在了那窗前,夏子奇微微歎息一聲後,便走出了辦公室,然後帶上門。
很快,那辦公室的門卻是再次傳來了叩門聲,在夏亦南應聲後,便見宋玉打開了門來,仍是那般模樣,職業而淡定。
她走到了夏亦南的辦公桌前,恭敬道:“夏總,您找我是什麽事?”
此時,夏亦南總算是轉過了身來,似乎麵容比一個月前消瘦了不少,他看了眼宋玉,隨即說道:“八個多月的孩子,如果夜裏經常哭,是因為什麽?”
這個問題卻是讓送玉一愣,她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半晌後才開口道:“一般來說嬰兒會哭的原因就幾個,可能是尿不濕髒了,還有就是餓了,或者是被驚嚇到了。”
夏亦南淡淡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先出去吧……”
宋玉微微欠了欠身後,剛想轉身,卻是又突然看向了夏亦南,“夏總,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什麽話?”
“夏總,其實您不用自己照顧小小姐。您可以請專人看護,那些人都很專業,一定也可以將小小姐照顧好。八個多月的嬰兒,容易鬧夜,大人一直要起夜,不好照顧。”宋玉提議說道。
夏亦南點點頭,道:“謝謝!我還撐得住。”
“好!夏總,那我先出去了。”宋玉說完便轉過了身去,走向了辦公室的門。
夜晚,夏亦南卻是突然接到了藍誌強的電話,約他在“鼎盛酒樓”見麵。
夏亦南並沒有拒絕,他來到了鼎盛酒樓,然後在侍應生的帶領下走進了藍誌強所在的包廂內。
門一推入,那包廂內就彌漫著一股煙味。那包廂的窗戶此時被打開,有晚上的風不斷卷入,卻仍是吹不散那蠻室的煙味。
此時,坐在椅凳上藍誌強亦是站起了身來,他將掐滅了煙蒂,將煙蒂丟進了煙灰缸裏,隨後轉過了身來,看向了同樣站立在那的夏亦南,開口道:“你以為你放棄那幾個項目,你就可以贖罪,還是怎麽樣?”
聞言,夏亦南卻是笑了,他將拉出了一張椅凳來,隨即便優雅落座,“我需要贖什麽罪?”
藍誌強低沉的嗓音,那說出來的話卻是很重,“夏亦南!是你,是你當年非要讓她嫁給你,你得到了她,可是你又不好好對她,這難道不是罪孽?如果我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當年應該從你手裏將她奪回來,也不會變成今天的局麵。”
“如果你非要追溯,那麽那個源頭應該是你。是你當年和她的妹妹上了牀,讓她一氣之下來了A城,她才會遇上我。如果你當年不那樣,我又怎麽會遇上她,藍誌強!你也別以為你自己幹淨,我們都是罪魁禍首。”夏亦南笑著說話,那眸光更是深沉,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最後,兩個人都是各自離去,隻留下那包廂內的一片狼藉。
在深夜十點的樣子,夏亦南開著車來到了藍海花苑,他將車停靠在了小區的停車場裏,隨即便急忙拿著鑰匙上了公寓。
他用鑰匙打開了門,隨即便看見沐笙抱著果兒正坐在沙發上。沐笙見夏亦南回來,便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夏亦南走了上前,從沐笙的手裏接過了果兒,隨著果兒月齡越來越大,她的臉長得越來越像她。
在看了一會後,夏亦南抱著果兒走進了房間,將果兒放在了牀上,又輕聲的將門關上,來到了客廳內。
沐笙已經拿好了藥箱,坐在了沙發上,夏亦南亦是走到了沙發旁,落了座,他便聽見沐笙開口道:“這次又是跟誰動手?你倒是越長越回去了,以前不會輕易跟人交手,現在是時不時會掛彩。”
“他們有氣,總要讓他們消氣才行,不掛點彩怎麽行。”夏亦南卻道。
沐笙自然明白夏亦南話裏的意思,夏亦南的身手應該算是頂尖,當年十六歲的時候就能一個抵擋那麽多的人,一般人跟他交手,他又怎麽會掛彩,隻是故意讓他們解氣而已。
沐笙幫夏亦南上完藥,她將藥箱合上,她看向了他的側顏,開口問道:“她難道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