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我不是神
在聽見藍誌強說的話後，夏亦南並未流露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僅是那深邃的瞳眸中一凝，暗如黑夜。此時，他亦是想起了那日簡元思的話來，他對唐奕的病無能為力，難道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就淡出了眾人的視眼裏，摒棄了榮華富貴、大好前程？
能讓簡元思都沒有辦法的病症……
想到次，夏亦南的手亦是慢慢的攥緊了起來。他在藍誌強的目光中站起了身來，他睨了眼藍誌強，道：“多謝藍總的如實相告，夏某先失陪。”
說完，夏亦南便邁開了步伐向外走。藍誌強此時亦是站了起來，看著夏亦南離去的背影，那眸光亦是一沉，他問道：“如果她以後也像她母親一樣，夏總準備怎麽做？”
夏亦南卻道：“她不會。”
藍誌強繼續追問道：“我是說如果。”
此時夏亦南微微轉過了身來，藍誌強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僅是聽他說，“就算是如果也不會有。”
這樣的回答，卻是讓藍誌強立刻怔在了那，直到夏亦南走出辦公室後，他才慢慢回神了過來，晦暗不明的臉上卻是慢慢有一絲苦笑，他沒想到他的回答竟然會是那般的幹脆，絲毫沒有遲疑。
絲毫沒有遲疑！
這一仗，注定是他輸了，是他輸了！
——
夏亦南離開陌遠後，並未在京城多作停留，便直接飛回到了A城。回到A城後，夏亦南便去了夏氏，期間並沒有提起任何事，項城素來秉持著老板的事不會多問，一直是夏亦南吩咐，他便照辦，自然更不會去多想。
回到夏氏後，夏亦南打了個電話給沐笙，問了一些林薇薇的情況後，就掛了電話，一切都顯得很淡。
傍晚十分，夏亦南帶著項城便是再次去了郊外的醫療站那。兩人剛下了車來，便是看到簡元思正在鎖醫療站的門，在他鎖好門，轉身時，看見身後的兩人後，便是立馬想要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
項城直接上前攔住了簡元思的去路，道：“不好意思，我們夏總有請，您不能走。”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我說過了我不會幫任何做任何手術，我現在已經不是國醫，我隻是一個山野郎中而已，也隻會看感冒和發燒之類的病症。”說完，簡元思便是直接揮開了項城的手。
隻是他剛踏出一步，夏亦南的聲音便是從他的身後傳來，不高不低，道：“林薇薇是唐奕的女兒，今天淩晨她暈了過去，難道這個簡國醫也不關心？”
話剛說完，簡思元卻是突然的大步走到了夏亦南的麵前，一下揪住了夏亦南素來係得一絲不苟的領帶，副惡狠狠的模樣道：“你都對她做了什麽，她不能受刺激，你這個丈夫到底是怎麽當的！”
聞言，夏亦南卻是一笑，慢慢拂去了簡元思扯住他領帶的手，道：“果然，那天我來過之後，你就知道了我是誰。”
“是！我當然知道。夏家新任的掌舵者，四大財閥之首，這樣的光環誰不認得。”簡元思似乎帶著一點聲嘶力竭的說道。
“那麽現在，簡國醫可否跟夏某去車上一坐，有些事想要請教簡國醫。”夏亦南說著便是揚起了一隻手來，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簡元思遲疑了一會，隨後便是冷哼一聲，然後向著停在那石子路旁的勞斯萊斯走去。項城快速的上前，為其打開了車門……
安靜非常的車廂裏，夏亦南與簡元思對立而坐，兩人臉上的神情皆是高深莫測，好似誰都不想讓對方臆測出任何想法。如此狀態卻是持續了好一會，夏亦南來才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再怎麽說夏某也算是晚輩，而且是她的丈夫，之前有些行為不妥當，還望您見諒。”
“別跟我拐彎抹角的，我沒有你那麽多彎彎腸子，我隻想知道薇薇現在的情況怎麽樣。”簡元思卻是絲毫沒有耐心，張口便道。
夏亦南卻不惱，僅是一笑，道：“沒什麽大事，可能是太累就暈了過去。”
聽到夏亦南這樣的回答，簡元思卻是帶著質疑，道：“隻是因為太累才暈過去？”
“不然還是因為什麽，因為跟她母親一樣的病？”夏亦南卻是突然的反問道。
聽見夏亦南說這樣的話，卻是讓簡元思一下子驚訝了起來，道：“你都知道了，你竟然都知道了還來找我做什麽。”說完，簡元思便想打開車門下車，隻是那手剛觸了上去，便是被夏亦南攔住了。
夏亦南盯著他，道：“唐奕到底是什麽病，你都束手無策的病症是什麽，你說過你連你心愛的女人就救不了，說的就是她的母親，唐奕？”
“知道了又有什麽用，人都死了，能有個屁用。”簡元思亦是吼道。
夏亦南卻是道：“簡國醫如果您不將唐奕生前的具體情況告知，可能我也會將您是他父親這件事情告訴她。我想到時候她會更加難以承受，原來她的父親一直在她身邊，可是卻不肯跟她相認，您讓她怎麽接受得了？”
“夏亦南，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什麽我是她的父親。她姓林，她的父親是林建豪。”簡元思卻是反駁道。
夏亦南卻是淡淡一笑，道：“在很早之前，她就知道林建豪並非是她的親生父親。”
突然，簡元思微微一愣，道：“她竟然知道了！”
“紙包不住火，當年你們決定隱瞞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說著，夏亦南的眸光亦是暗下去了幾分。
可能是夏亦南剛才的話語起到了作用，可能是一些其他原因，簡元思卻是重新坐了回來，他絞著雙手，微微低垂著眉眼，似乎是在沉思，過了很久後，才道：“正如你所知道的薇薇的母親，也就是唐奕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她的發病時間是在二十歲的時候，最美好的年華，可是她卻是得了這種病。我查過唐家上任幾代都沒有這種情況，起先我排除了遺傳性這一項，但是漸漸的看著她的情況，卻跟遺傳的越來越接近……”
簡元思說道這，似乎已經難以再繼續往下說，頓了一會，才繼續開口道：“從起先的無緣無故暈倒，然後再是出現幻覺，跟幻覺裏的人對話，有時候可以一天都不說話，精神狀況極度萎靡。有時候卻是異常的興奮，總有說不完的話。開始，我用藥物幫她壓製，漸漸的，藥物似乎不管用了，我就給她加大了劑量，到最後她已經完全對任何藥品免疫。一直時好時壞，有時候正常，有時候不正常……在薇薇十幾歲的時候，唐奕已經不認識身邊的人，有時候連薇薇她都會忘記。在薇薇十五歲的某天夜裏，唐奕等薇薇睡著後，就割腕自殺。”
說道這，簡元思的雙眼中亦是充斥了一股紅色來，他看向了夏亦南，道：“你是永遠都不會明白，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早晨醒來，掀開被子看見的卻是滿身是血的母親躺在身邊的感覺，那時候的唐奕卻是還有一口氣，送到醫院後，立即進行了搶救，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之後便是回天乏術。那一次之後，薇薇承受不住打擊一度抑鬱，完全封閉了自己，卻又是在某一天突然她就自己走了出來，像是不治自愈一般，然後考上了大學，順利的畢業，之後應該就是遇到了你……”
聽著這樣的過往，夏亦南的腦海中卻是浮現了那一張明媚的笑顏，他啟唇道：“她遺傳到的可能性有多少？”
簡元思嚴肅道：“不知道，這些都是未知數，薇薇現在已經二十五歲，但並沒有出現任何不好的現象。”
說完，簡元思亦是想起那一日林薇薇專程來找他，關於會不會隔代遺傳的問題，此時想來他不該那麽說，真是不該那麽說。
還未等簡元思反應過來時，項城卻已經發動了車子，直接駛離了衛生院的小站。
簡元思惡狠狠的瞪著夏亦南，道：“你是要帶我去哪裏，就算你帶我去了A城，我也不會幫你給那人做什麽手術。”
夏亦南卻是笑了笑，道：“你總會答應的。”
如此勝券在握的語氣，卻是讓簡元思的心更是沉下了一分。
——
仁廣醫院的病房裏，楚曼婷坐在病牀的一旁，正在給躺在牀上的楚曼寧削蘋果。而，楚曼寧的臉色似乎看上去更加蒼白了不少，她看著楚曼婷手裏的動作，便問道：“阿南很久都沒來看我了，他是不是不想見到我，那個晚上我衝動的把過去那些事情都說了出來，他肯定是怨我了。”
聽見自己姐姐這麽說，楚曼婷便是連忙安撫道：“你也不是故意的，畢竟當時那樣的場麵……姐！你別怪自己，你說的那些都是事實。”
“我知道，可是我就怕阿南會怨我。婷婷，你不知道當時阿南看我的眼神，那麽冷！”楚曼寧說著，便是想起了那夜夏亦南看著她的眼神，不禁心裏便是一片淒涼了起來。
聞言，楚曼婷的手亦是一滯，她看向了楚曼寧，道：“如果夏亦南真的跟他的妻子離婚了，你是不是會千方百計的再跟他在一起？”
“婷婷，還有這種可能麽？還有嗎？”楚曼寧卻是問道，那眸光中有著抑製不住的神采來。
看間楚曼寧滿是希望的眼神，楚曼婷便說道：“不清楚，不過現在外麵有很多傳言說，夏家大少要跟他的妻子離婚。無風不起浪，這消息傳來肯定是有了苗頭才會傳的。”
這樣的消息，在楚曼寧便是有了另外一層意思。
她剛說什麽，此時那病房的門卻是被打開，陸允辰揪著眉頭走了進來……
“怎麽了，剛才檢查的結果怎麽樣？”楚曼婷看間陸允辰臉上的神情後，便問道。
陸允辰看了眼楚曼婷，隨即視線便落在了楚曼寧身上，道：“情況不是很好，如果再不及時手術的話，可能這輩子都沒有痊愈的可能。”
楚曼婷一下便是激動的站起了身來，說道：“怎麽會這樣，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嘛，也沒有出現什麽其他病症。”
比起楚曼婷的反應，楚曼寧卻是淡定了很多，她握住了楚曼婷的手，道：“這都是命，半點不由人，如果注定我這輩子就這樣了，那我也認了。”
聽見這樣的話語，楚曼婷連忙反握過去，安撫道：“姐，你不會有事的。你那麽好，怎麽會有事呢！那個夏亦南不是說給你請國醫嗎，你也知道夏家的勢力，不會有問題的，一定會萬無一失的。”
話音剛落下，夏亦南便是出現在了門口的位置，他淡定的瞳眸看了眼病房的人，隨即便是看向了陸允辰，然後就再次消失在了門口。
楚曼寧看見夏亦南突然的出現，便是不禁了一些欣喜來，本以為他已經不管自己了，卻是又這麽意外的出現了。
陸雲辰此時亦是走了病房，他看見夏亦南站在回廊裏，依舊是負手而立，那模樣看上去似乎即便是天塌下來，他都能頂得住的樣子，這樣的氣魄無人能與他匹敵。
在陸允辰走上了前去後，夏亦南才緩緩開口道：“那個人找到了。”
聞言，陸允辰卻是滿臉的驚喜，道：“真的找到了，實在是太好了，阿寧的手術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夏亦南卻道：“不過，他說他不會再給人做任何手術，你也別高興的太早。”
上一刻還在天堂，此時卻是跌進了地獄般，陸允辰的臉上立馬愁雲慘霧起來，他揪著眉頭道：“那怎麽辦？難道連你出馬都不行嗎！”
夏亦南此時卻是靜默著，並沒有回答。
陸允辰繼而道：“今天剛給阿寧檢查，她的情況並不樂觀，如果再不及時手術的話，可能就一直這樣了。你那麽有辦法，難道就找不到那人的軟肋嗎？
此時，夏亦南卻是慢慢的側過了身來，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向了陸允辰，半晌後才開口道：“我會處理好的，等有消息後，我再通知你。”
說完，夏亦南便想離開，卻是被身後的陸允辰直接喚住道，“阿南，你已經很久都沒來看她了，現在來了，你難道都不進去看看她？那天的事，她不是故意的，也隻是當時的環境，所以就衝動了。”
略微停頓了會，夏亦南淡淡道：“我並沒有怪她，讓她好好休息。”
“阿南，我最近聽到傳聞，你真的要離婚？”陸允辰卻是突然問道。
這樣的一個問題，便是讓夏亦南立刻定住，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純屬子虛烏有。”
不等陸允辰的反應，夏亦南便是直接踏步離開。
夜晚，夏亦南回到夏園的時候，沐笙便在大廳裏等他，看見他回來後，沐笙便立馬走了上去，略微擔憂的問道：“阿南，薇薇是怎麽了？怎麽會好端端的暈倒？”
夏亦南神情卻是淡漠，他慢條斯理的解開了袖扣，道：“可能是這陣子太累了，她晚上非要親自照顧果兒，白天還要上班，能不累嗎！”
“阿南，你知道現在外麵都在傳什麽嗎？”沐笙擰著眉頭，問道。
夏亦南淡淡問道，語氣似乎完全都不在乎，“傳什麽？”
“外麵都說你為了為初戀治病，尋遍了名醫，還說你要跟薇薇離婚。”沐笙說道。
此時，夏亦南卻是搖頭一笑，“阿笙，你什麽時候也喜歡聽這種小道消息了，是什麽樣子的，你不是很清楚嗎？”
沐笙亦是個爽快人，此時便是直接說道：“是！我是很清楚。可是外麵既然傳了，那肯定是有緣由的，你這段時間確實為了給楚曼寧找個醫生費了不少心思，連我看著心裏都會不舒服，何況是薇薇呢！不管怎麽樣，她是你的妻子，就算你們的感情不深，但是麵子你還是要給她的，你這樣光明正大，任誰都會難受。”
夏亦南卻是停下了腳步來，他的眸光中閃過一絲陰冷，看向了沐笙，道：“阿笙，你這是在教訓我？”
“沒有，我隻是說一下我的想法。你從小到大做事都有分寸，就算起初會有人會覺得你的做法是錯的，但是等到了揭曉結果後，再往回看，你永遠都是對的。”沐笙說著，亦是想起了小時候的點點滴滴，那心裏的崇敬更是發自肺腑。
夏亦南從小就是在稱讚中成長，不管是學習還是身手，或者是其他方麵，他都站在最為頂尖的位置上，可是這樣的高度有時亦會讓人疲累……
在沐笙沉浸在過往中時，夏亦南便開口道：“阿笙，我不是神，我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這樣子的語氣明明那麽淡，可是聽到沐笙的耳裏卻是那麽的重。在看著夏亦南離開的背影，卻是有一絲恍惚起來，即便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吃過同一碗飯，睡過同一張榻，但是可能她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他承受的實在太多，太多。
——
夏亦南上樓後，並未去主臥，而是先去了果兒的嬰兒房。他輕聲走了進去，本以為會看到與之前一樣的畫麵，一大一小正在酣然的睡夢中。不想，此時看到的卻是兩個奶媽陪侍在旁，而果兒一個人躺在牀的中央，側翻了小身子，小嘴微微張口，正在睡覺，那模樣卻是無比的香甜。
又怕驚擾，所以夏亦南在看過之後，便立馬退出了門去。然後，他向著主臥的方向走去，心裏卻是帶著一絲無法比擬的心情……
他在門口定了定神後，才慢慢打開那扇房門。
房內，有著依稀的昏黃燈光。在進入房門後，便看見林薇薇正躺在牀上，依舊是以前的姿勢，牀那麽大，她卻是隻睡了一小塊，一隻手緊緊的抱著被褥。
見此，夏亦南連忙走了過去，他順著她的姿勢躺了下來，伸手將她攬入了懷裏，她柔軟的發絲不斷碰觸著他的下顎，卻是如此的安靜乖巧。
隻是不一會，那原本安靜睡覺的人兒卻是發出了一聲低啞的哭聲來，隨後，夏亦南便聽見她喚道：“媽媽……媽媽……薇薇以後會乖……薇薇再也不打架了……薇薇會好好學習……媽媽……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夏亦南感覺到她在哭，她的眼淚似乎打濕了他的襯衫，那摟著她的手便更是緊了幾分，似乎要將她揉進骨血中，想要分擔她此時做的噩夢。
他的手亦是一下又一下的安撫過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背部，道：“薇薇一直都很乖，一直都很乖！所以媽媽不會怪你，不會怪你！”
可能是感受到了夏亦南的安慰，林薇薇慢慢便是止住了哭聲，那原本緊摟著被褥的雙手，此時將被褥甩在了一旁，在睡夢中微微蹭了蹭夏亦南的胸前，然後緊緊的貼了上去。
此時的夏亦南卻是異常被動，他不敢亂動，隻能任憑對方將他視作抱枕，然後將她散亂在頰邊的碎發理了理，在感覺到她慢慢放鬆身體後，他才微微挪開，從牀上輕手輕腳的起身。
從櫃子裏拿了睡衣後，夏亦南看了眼在睡夢中的林薇薇，隨後才進入了衛生間。
隻是他不知道，在他去洗澡的時候，那睡夢中的人兒，卻是出聲喚了兩個字，“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