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逆水穀
逆水穀。
“溫神醫。”
溫執手裏拿著一碗剛煎好的湯藥。
草屋前站著的荊辰見溫執,對他行了一禮,恭敬道“殿下在裏麵。”
言外之意是湯藥現在送進去不太合適,溫神醫可等一會再送進去。
草屋的竹門未合上。
外麵的人能夠看到草屋內的景象。
隻見溫執端著湯藥碗的那隻手在慢慢收緊。
他身著一襲白衣,長身玉立,周身氣質雅正至極,俊秀麵容上神情看起來溫和依舊。
草屋內。
是一間很簡陋的草屋,像是剛搭建好不久。
裏麵一些基本的用具還沒來得及布置,空氣中隱隱還可以聞到幹草香。
一路舟車勞頓,加之這幾日雲棲近乎通宵達旦處理長公主府內外之事,她剛開始坐在竹床旁,看著躺在竹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看了許久,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
竹床旁,隻見她單手支頜,雙眼微閉,覆下的睫毛細密纖長,粒粒分明,隨著她清淺的呼吸微微顫動。
她肌膚勝雪,冰顏清絕。目光摩挲而下,竹床上的人目光至她那截冰玉般的脖頸處,就再也移不開了眼。
他喉結微動,覺得有些渴。
鎖鏈聲響。
隻見用單手支著下頜的雲棲緩緩睜開了雙眼。
正對上竹床上男子的臉。
躺在竹床上的男子,錦被蓋在了他身上,上半身,人可以看到此時他身上隻著了一件單薄的紅色裏衣。
他皮膚冷白,在他身上的紅白就顯得異常鮮明。
他麵容極為俊美昳麗,眉目如畫,清貴之氣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與這簡陋的草屋格格不入。
但他周身氣息虛弱,瑞鳳眼澄淨漂亮,此時卻空洞又渙散,就像是一隻失去靈魂的精致木偶。
雲棲放下支在自己下頜的手,在竹凳上挺身坐直。
她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
四目相對。
孤男寡女,草屋內卻沒有半分旖旎曖昧的微妙感。
隻是空氣一時間變得很安靜。
落針可聞。
鎖鏈聲響了響,是竹床上的男子左右看了看自己被鎖鏈綁在床頭上的兩隻手。
不止是雙手,他的雙腳被鎖鏈綁在了床尾,掙脫不得。
他看著竹床旁的白裙女子,雙眸似有些慌亂,又隱隱有些期待,似期待她應該是個很好的人,看到自己被這鎖鏈困住,應該會幫自己解開。
他使勁掙著綁在自己雙手上的鎖鏈,一邊掙,一邊看著她,是希望她幫幫他。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不知道,困住他四肢的鎖鏈就是竹床旁的白裙女子命人綁的
雲棲坐在那裏沒動。
隻是看著他,冰顏上秀眉微蹙,像是一種對妖孽作祟的審視。
竹床上的他見白裙女子就這麽冷冰冰的看著自己,無動於衷,他掙脫不得鎖鏈,便開始有了種像是待宰的小獸的恐懼。
他樣子看起來害怕極了。
但他還是一邊掙脫,一邊看著坐在竹床旁的白裙女子。
隻是此時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再沒有對眼前白裙女子的希冀,而是一種恐懼。
並且他越來越恐懼。
“嗚嗚嗚。”
掙脫不開。
還是掙脫不開!
隻聽他嗚咽出聲,哭腔中盡顯慌亂畏懼。
他眸中泛起了淚光,眼眶開始變得紅通通的,眼尾豔色昳麗不似胭脂更似桃花。
雲棲秀眉微擰,看著他,冰顏神情似有微動,但看起來仍舊非常清冷,開口道“別裝了。”
竹床上的他聽到她開口說的話似乎愣了愣神。
他此刻平躺在竹床上,俊顏如畫,兩人離得很近,他俊顏上每一個細微的小表情她都看得分明。
可是他現在麵容上有驚愕,慌亂,畏懼唯獨沒有憎恨。
“你說什麽?”他俊顏上滿是茫然,恐懼中略帶著翼翼小心,問坐在竹床旁的白裙女子。
俊顏懵懂,澄澈明淨的眸子裏滿是無知,他似乎不懂她剛剛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雲棲看著他這副純良可欺的樣子,沉聲道“我讓你,別裝了。”
他覺得眼前的這白裙女子冰顏陰沉下來很是可怕,錦被裏麵的身子似有顫動。
他往牆角處退,想要遠離她,然後又掙困住他雙手的鎖鏈。
可不論他怎麽用力,雙手都無法從那雙鐐銬中掙脫。
他好像又要哭了。
“嗚嗚嗚。”
“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他冷白的手腕處因為掙脫,被玄鐵製成的鐐銬磨破了一層皮,有紅血絲滲出。
“別掙了。”雲棲道。
可他不聽。
反而愈加害怕她,害怕這個草屋,隻想從鎖鏈中掙脫後趕緊逃跑。
雲棲“我讓你別掙了!”
說著雲棲站起了身,目光鎖在他盡顯弱小無助的臉上。
“啊!”
“你,你,你不要過來。”
“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傷害我。”
“我,我,我害怕你。”
“不要傷害我,不要傷害我,不要傷害我”
眼淚開始從他那雙漂亮的瑞鳳眼中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害怕極了,瑟瑟發抖,看著站起來的白裙女子,眼中盡是哀求。
雲棲忍著沒有扶額,隻不過清冷的語氣開始陰沉下來,“你這,又是在演哪一出?”
竹床上的他眼睛微微睜大,像是被問懵了。
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怒氣。
但此刻他卻沒那麽怕她了。
似乎基於一種動物的天性,此刻他感受到了她的無奈,對自己的無奈,類似於某種寵愛。
“殿下,剛剛,草屋裏,王爺所說的那些話,你信嗎?”
草屋內,溫執將手中已然冷卻的湯藥放下後開始為竹床上的男子診治。
溫執對病患向來溫和。
竹床上的男子似乎對走過來的白衣男子有好感,他很配合,不再掙脫鎖鏈,而是乖乖地躺在竹床上讓這位白衣男子為自己把脈。
但他軟枕上的頭微偏,看向門外。
門外兩個人還站在那裏,他眸光似因畏懼有些躲閃,但還是不舍得從那白裙女子身上移開眼。
“不信。”
雲棲與草屋內躺在竹床上麵的蕭北野目光交匯,聲音清冷,這次似夾雜了什麽情緒在其中。
但荊辰此時也正百思不得其解,沒察覺到長公主語氣的不同。
雲棲“一個字我都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