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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恍若隔世

  蕭北野繞過來坐在她身旁。


  雲棲完全當蕭北野不存在,就安安靜靜地低著腦袋雕刻手中的木塊,在這之前雕刻好長一段時間,已經有了雛形。


  “殿下這次雕的是什麽?”


  雲棲隻當沒聽見。


  冰顏上安靜漠然的神情變都沒變。


  蕭北野也不生氣,隻是身子湊近了些。


  雲棲從小就有隨身攜帶木塊的癖好,在學宮時蕭北野就留意到了。


  學宮中,一堂課下了之後,人都是三五成群嬉笑打鬧,而雲棲則會從袖中拿出早上扶光宮宮人給她準備好的木塊和雕刻工具,課室裏太糟亂的話,她就會去外麵流風亭前的那顆桂花樹下,一個人在桂花樹下用手中的小刀雕刻手中的木塊。


  見雲棲一直不理自己,蕭北野便歪過凳子,胳膊繞過她的腰身將她手中的那個木塊拿在了自己手裏。


  但人總是會不自覺得提高自己的期待,一點點地試探看能否獲得更多。


  總是會不滿足。


  以前他想如果能在她身旁坐一會兒就好了。


  現在,蕭北野又想雲棲看看自己,別老低著頭雕刻。


  “殿下,你理理我好不好?”


  就時不時地抬起頭看一眼自己就好。


  雲棲側過頭,兩人的臉離得極近。


  這麽近,使得蕭北野目光微動,下意識地躲閃。


  但身下一股衝動又使得他呼吸急促,想直接把她撲倒。


  雲棲伸手要抓被他拿走的木塊,蕭北野雖然由於降智反應遲鈍,但手中的力度是有的。


  雲棲就感覺自己的手是抓了一把炭火,極燙。


  那木塊就在那炭火之中,隨著雲棲那一抓,劈裏啪啦,爆開了?


  雲棲“”


  蕭北野那塊被雲棲碰觸過的手背青筋是激動了些,他看著激動之下,被捏到爆成碎末的木屑,俊顏神情一言難盡,“”


  雲棲一把將手中的小刀砸在了麵前桌子上。


  隻要涉及她這一癖好,就能看到她最直接的暴怒。


  雲棲興趣不多,大多時候漠然冷漠,唯有雕刻這一件,她不喜被什麽人打擾,不喜被什麽事中止。


  要想引起她的注意,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拿走她手中正在雕刻的木塊,之後她就會向你投去死亡之光。


  而直接將她手中的木塊搶過去爆成碎末,十多年了,在蕭北野這裏是頭一樁。


  “我錯了,殿下,對不起,殿下,我錯了,我賠一塊新的給你好不好?”


  他雖是這麽說,但臉上表情絕沒有半分"真的對不起"的意思。


  哄小孩的語氣中有讓雲棲聽了想打人的笑意。


  從小到大,雲棲在皇宮中,沒打過人,也沒被人打過,沒殺過人,也沒被人殺過。


  宮中時,因為她九公主的身份,因為四皇子和六皇子的維護,因為扶光宮宮人的庇護。


  在宮外,有甘棠。


  宮外百姓為爭奪錢財糧食會自相殘殺,宮中為上位他們也會互相傾軋。不論在宮內,還是在宮外,雲棲都聽到過看到過,但她自己從未親身經曆過。


  她開始後知後覺,自己之前安靜順遂的那些年有多難得。


  蕭北野的再次出現,使得她之前的生活都亂了套。


  “殿下,你理理我。”有些嬌聲嬌氣。


  蕭北野這撒嬌的語氣一時讓雲棲不知該如何是好。


  “世上為什麽會有你這樣的人?”她語氣清冷,冰顏上秀眉深蹙。


  書上說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但蕭北野這種,她真的搞不懂。


  蕭北野笑聲道“因為世上有殿下這樣的人。”


  “我,是什麽樣的人?”


  雲棲不知道在她自己之外的人看來自己是什麽樣的人。


  因緣際會,她問的第一個人竟然是蕭北野。


  蕭北野問雲棲“那殿下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你是一個很壞的人,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麽壞的人。”雲棲道。


  這話要換做別的姑娘家來說,倒很像是。


  但雲棲是真的在評判他。


  “殿下是我蕭北野一眼就相中的姑娘,就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蕭北野說這話時,語氣很溫柔。


  他視線落在雲棲的臉上,旖旎又繾綣。


  雲棲“”


  雲棲冰顏上的神情就很複雜,絕不是被人讚美之後的開心或害羞。


  聽到蕭北野這麽說,雲棲有一種被一頭魘獸盯上被吃定的毛骨悚然。


  “我。”雲棲張了張口,像是帶了一分謹慎得體的體麵,“好在哪裏?”


  細聽之下,會聽出她其實帶了些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詢問別人。


  因為她開始有些好奇。


  開始有些在意。


  開始更為疑惑。


  她從未覺得自己有哪裏好。


  隔絕後宮爭鬥的扶光宮將她養成了與世無爭的性子,平靜淡泊活得太久,便會覺得周圍人對自己來說都可有可無,自己對周圍人也是可有可無。


  ‘好"或’不好"是一個人對一個人來說,兩人之間要有所交集,有所聯係。


  而雲棲與周圍人的關係從來疏離。


  她認為,她自己沒有對誰好過。


  也不會想別人評價她說,“她是好的"。


  所以,雲棲現在是奇怪更多些。


  “殿下啊,哪裏都好。”蕭北野對雲棲道。


  雲棲看著蕭北野,她說不出自己心裏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


  她想要推開他,想讓他離自己離得遠遠的,永遠不要來打擾自己的清淨。


  但他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身邊,不無理取鬧,不胡攪蠻纏,存在感低的若有若無,這樣,雲棲並不排斥他。


  甚至,讓她有種久違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在很久很久以前,雲棲已經記不得是在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發生過什麽,才使得她對那種若有若無的感覺產生好感。


  是好感,不是吸引。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她一個人坐在桂花樹下,望著天邊上的流雲,用小刀將手中的木塊雕刻出自己的幻想來。


  想著雕著,一隻小兔子不遠不近地趴在她身旁的桂花瓣上,懶洋洋地眯著眼睛打瞌睡,也會時不時地睜開眼睛看她將手中的木塊雕成了什麽樣子。


  目光一與她投來的目光撞上便會將它自己的小腦袋埋在毛茸茸裏,繼續曬暖睡覺。


  “本尊記得這裏是有隻兔子的,很小很白很漂亮,它今天怎麽不見了?”


  “上神,沒有兔子,這片仙林從來就隻有一個人。”


  記憶碎片轉瞬即逝,雲棲還沒來得及抓住,隻覺得恍若隔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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