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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6章 平安而歸

  我從小自卑,尤其在高富美的小宋麵前,表麵的倔強冷血並不足以支撐到底,我的眼神開始變得狠辣決絕起來,但小宋發自內心的略微無奈的笑容瞬間擊碎了一切。


  我重新坐下來,還賭著氣,“我倒要好好聽聽,說吧。”


  小宋看著我的眼睛,聲音溫和,“你現在的全部財產是兩千七百塊,今天用三百塊請我吃羊蠍子,等於花掉了九分之一。三百塊相當於你半個月的夥食費,也就是你一天平均20塊生活費。那麽我,我的零花錢一共有三張卡,一張卡放在家裏不動,一張卡開始做投資,一張卡才是平常的零花錢,到目前為止第三張零花錢卡裏還剩下十五萬元整。是的,你沒聽錯,因為我爸爸一直堅持女兒要富養的策略,所以每個月都會給我相對豐厚的零花錢,這還不算我買衣服出去旅遊這些花費,那些都是他們單獨出的。”


  “今天如果我請你三百塊的羊蠍子,那麽相當於花掉了零花錢的無百分之一,一個人擁有的現金財產肯定不平等,每個人的家庭背景還有自身能力也不一樣。這就出現了有錢和沒錢的對比,也就是窮人和富人。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是對自己真正的朋友的時候,我請你吃幾頓好吃的,隻不過我過多零花錢當中的九牛一毛。你不要以為這些錢都是父母給的,實際上我用第二張卡投資的錢每年已經有很多,還有我賣畫的錢也積累了不少。我也是靠自己的,我用自己賺的錢請你吃飯天經地義,而且我很開心。你知道我沒有什麽真正的朋友,除了你之外,我一個人出來吃飯要比我們兩個一起吃花費更多而且還吃的索然無味。跟你一起吃飯不但吃的更多更香而且從不會浪費,因為我吃不了的你全都斷後解決了。”


  “我沒有要求你請我吃飯也隻能拿出五百分之一,我隻是告訴你,你可以繼續偶爾請我吃飯,但是不需要特意跟我價格對等,因為你計算的價格對等在我這裏恰恰是最大的不對等。你當然也可以偶爾請我吃頓好的,我也很高興,但平常你請客我們去吃路邊攤不是很好麽?因為我平常把白城好吃的早都吃遍了,根本沒什麽興趣了,反而對沒去過的胡同裏路邊攤或者小羊湯館什麽的很好奇,你帶我去的小店我吃的比大店開心多了。你請客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我吃的好還有吃的開心麽?”


  小宋極少在我麵前講道理,因為我從來不是個講道理的人,她很清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她的性格,她的性格是對戰到底創造不可能,她要掌握主動才行,而不會被動犧牲自己。


  所以我對那天的印象很深刻,於是我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你說的有些道理,我承認,可單純從貨幣價值角度講,你的三百跟我的三百塊沒有任何區別,一模一樣的價值存在,這個你怎麽解釋?”


  小宋很有耐心,“好的,那我問你南麵地震的時候我自己捐了1萬塊錢,你捐了100塊錢,我能因此輕視你覺得你的捐贈毫無價值麽?我們捐贈的數額的確有差距,但是我們捐贈的數額跟自己的資產占比你卻高於我,那麽是我應該瞧不起你還是你應該瞧不起我?”


  “如果那樣隻能出現如下後果,我瞧不起你是個窮光蛋隻捐了100塊錢多此一舉,你嘲笑我為富不仁明明那麽有錢卻隻捐了一萬塊!這樣真的好麽,我們不應該互相尊重互相理解麽?”


  這次我無可辯駁,她用一個精確的實施結合了金錢與道德的雙重標準把我擊敗,我站起身,“我知道了,去結賬。”


  她當然沒有再阻攔,因為說好的這次我請客。結賬完畢我很驕傲,真的很驕傲,不管小宋說的多麽有道理,多了占據道德的製高點,但是能夠用自己總資產的九分之一請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吃頓香噴噴的羊蠍子,會讓我覺得這錢花的很值,賺錢也更加有動力。相比每年都花錢出去找我媽,每年都去了好多地方,每年都無功而返一點進展也沒有,我更需要這種切實的金錢可以實現的暫時價值來肯定自己的行為。


  眼前的秦怡講道理的方式更加簡單粗暴,所以我很快理解,這便是我的生活背景給我帶來的局限性,盡管我自認為博覽群書但是一個人即便窮其一生什麽也不做每天在圖書館裏看書一共能看多少本呢?

  看的這些書又能占人類知識庫存的多少呢?


  一個人的生命有限,精力有限,越是出身窮苦的人視野越狹窄,幸虧我的心胸並不狹窄,我也開始擁有一個相對遠大的抱負。


  秦怡接著給我解釋,“而且我敢保證根據你身份的變化以及銀行卡裏收入金額的快速激增,接下來會有很多機構主動聯係你給你提供低息貸款,給你提高信用卡額度。貸款那肯定不需要考慮,但是正常提高信用卡額度也是信用優秀的一種體現,你可以接受。”


  我點點頭,“有錢人的遊戲永遠不那麽簡單,還是做個窮人比較舒心。”


  秦怡看看我,“其實有時候我也不想做個鎂光燈下的大小姐,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直勾勾盯著你,你得意的時候都奉承你支持你,你寂寥的時候全都落井下石。做個窮人雖然沒什麽錢,可是也能吃得飽穿得暖,沒有人盯著看著,壓力不那麽大。”


  我笑了,“要不咱們兩個靈魂互換?你瞬間就能體會到窮人的悲哀。”


  秦怡很認真的點頭,“好啊,現在就換,怎麽換?”


  我無語,我不知道怎麽換,也許未來世界的未來科技可以將兩人的大腦神經相連可以將大腦內的記憶互換。但是現在沒人可以做到,人類對於科技的追求不會有止境,但我相信會有頂點,到達一定頂點之後必然會有反作用出現,那個反作用很可能就是人類滅亡的起點和終點。


  秦怡開始逗我,“要不先把衣服換了?”


  我撇嘴,“太晚了,回去睡覺吧!”


  她拒絕,直接拒絕,“不回,回去睡不著。”


  我也不客氣,“今天可以不回去,明天你也能不回去?”


  明天我們要回到崇明島秦家大宅,她真正的家,真正的秦家,她還能大半夜抱個枕頭裹著絨毛衣鑽我房間來?

  可是她不在乎,“今天先睡好,明天的事……已經是今天的事了,今天的事晚上再說!”


  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也想自己困倦了,也想好好睡一覺,可我精神的像一隻鬥牛犬,渾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在血管裏沸騰歡慶。


  我不得不起身下了席子,在房間裏慢慢踱步,這不是我的風格,我以為隻有老到不行的老頭子才會如此。是的,我在擔憂,擔憂老終南。老終南和段虎之間的恩怨也應該有個結果了,哪怕傳來死訊時間也到了。可是沒人能聯係上他們三人,或者兩人。我想靈石昨晚突然回來取東西一定不是自覺的,哪怕是他故意落了東西在這邊。老終南有辦法讓他離開,他要跟段虎單獨堅決兩個家族八十年前的恩怨。他不希望有任何第三方在場,實際上是給段虎充分的報仇時間空間,即便段虎當場將他了解,也沒有任何證人證據,他也早已囑咐靈石如果他死了,隻允許他收屍帶回終南大山中,別的什麽都不許做。不許報仇不許辦喪事不許陪葬。


  最壞的結果兩個人同歸於盡了,所以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但我不相信那樣的結果,靈石也許沒辦法第一時間獲得消息,但是未央絕不會坐視不管。因此我睡不著的另一個原因便是我在等待未央的一條信息,一封簡短郵件。否則我怎麽入眠?


  噩夢也許已經發生,隻是我還不知道而已,老終南若是真的身死那麽我會延遲秦家的行程一日親自去給他收屍。雖然靈石是個忠心不二的好徒弟,但是一個人老人家死了,死了之後有子孫來收屍埋葬總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老終南不是沒有人後人在世。


  信息還沒有來,以我的性格不會主動去問,以未央的性格也不會沒有確切消息之前發送任何一條別的安慰信息。隻有有了真正的結果她才會第一時間告知我。


  我點了一根煙,在書桌前坐下,緩慢的抽著,秦怡也坐起身,看著煙霧升騰中的我,“終南隱士還活著,我感覺到了,而且可能快回來了,你……應該去外麵迎迎。”


  我一愣,沒有責怪,而是盡量溫和的樣子,“你的第六感?”


  秦怡用力點頭,“對,第六感,你信麽?”


  我抬頭,“信,現在就出去迎迎。”


  秦怡也馬上下了席子穿鞋,“我跟你一起去。”


  就在這時我的郵箱收到了一封郵件,未央發來的,隻有兩個字:平安。


  我懸著的心終於落地,我一把拉過正在彎腰穿鞋的秦怡,惡狠狠的將她抱在懷裏,“我不用過年的時候去收屍了!”


  她有些害怕,然後眼淚潸然而下,嘴裏不斷重複,“原來你一直不睡覺是等著收屍……”


  淩晨五點的時候,外麵漆黑一片,倘若是春夏兩季這時候天空已經破曉,顯出魚肚白。可此時此刻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這裏沒有路燈沒有高樓大廈,隻有孤零零的一座木屋院子。


  我帶著秦怡向東迎,一刻鍾後便看見一個蹣跚的身影,隻有一個人,卻是個重疊的人,靈石艱難的背著老終南,酒氣熏天的老終南,不知道已經背了多久,走路已經搖搖晃晃隨時隨地都會倒下去昏死,但他還是堅持著,他不能讓一百多歲的師父露宿荒郊野外,他要把他背回到一個有燈光的地方去。而青竹的木屋是唯一的去處。


  我快步過去,沒有說一個字,而是彎下腰,拍拍自己的肩膀,靈石見到我仿佛見到了刺破黑暗的陽光,喘息著蹲下身顫顫巍巍的將背上的老終南交給我,斷斷續續的描述,“喝酒……師父他們一直在喝酒……然後都喝醉了……事情就結束了……有人通知我去領人……我去的時候段虎已經不在,師父嘴裏隻重複著一句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沒有回應,背起一百多對的老終南大步往回走,老終南看起來高大健康可是體重卻比預計的輕了不少,還是年紀大了,肌肉和骨頭的重量都在減輕。老終南依然醉的不省人事,卻突然伸手拍拍我的頭,說了句,“回家……好孩子……”


  然後再也不說話徹底昏睡過去……


  老終南和靈石平安歸來給秦家原本就歡愉的過年氛圍更加增添了極大的喜氣,因為生死徘徊間的兩人全都活了下來。青竹倒是誠懇邀請老終南和靈石去崇明島過春節,但顯然他們不會答應,也剛好跟中毒的孫定芳做個伴,互相照應。孫定芳強打精神做了保證,“終南哪裏也不去,跟我回去,我那裏很大空房子也多,我們一起調理下身體,得活著,還有好多事要做,不是麽?”


  終南酒醒的很快,但我們再也沒有什麽像樣的交流,我不確定終南會在木屋這邊待多久,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去孫定芳那裏,還是很快會帶著靈石回歸大山之中的山洞裏。我什麽都不知道也沒問,當然他傳給我的醫武同修秘籍也沒退還,如果退還一定傷了他的心。


  我永遠都成不了一個溫柔的人,但會盡量不殘忍。


  上午十點秦家人加上我一起出發,先步行到雪崩區域,穿越過去,然後坐車到市區,秦放生坐直升飛機回去。青竹不喜歡做直升飛機也不喜歡坐汽車卻喜歡坐高鐵。從長安城到上海的高鐵很多很快,秦家人買了一整節車廂的商務座,其實一節車廂也沒多少座位。不得不說高鐵商務座的確比坐汽車和飛機舒服多了,舒服快速又安穩。


  我和青竹麵對麵坐著,秦怡在旁邊泡茶伺候著,此刻我的地位簡直超然,我也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眼前的一切,因為我知道美好總是轉瞬即逝。青竹突然跟我提起在哪裏過年的事情,旁邊沒有人打擾,空間獨立,在高速行駛的高鐵上人們感受到的不是危險反而是安穩和安全。


  青竹喝了口茶,看看我,“你們的事定了?”


  我早有準備,在木屋裏沒有什麽事能瞞得過青竹,他才是那裏的真正主人,秦放生在青竹麵前永遠都還是個拘束的孩子。


  我抬手摸摸鼻子,“今晚在崇明島住一晚,然後回金陵城,有事處理。”


  青竹微微皺眉,“是麽,我以為是個團圓年……你缺席了怎麽說?”


  原本輕鬆祥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尤其站在旁邊的秦怡,我卻獨自淡定,“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


  我竟然用水調歌頭來回答,青竹笑了,笑聲爽朗,“好你個臭小子跟我打起啞謎來了,說吧到底什麽事那麽重要,不肯團圓。”


  我的表情認真起來答了兩個字:家人。


  青竹深以為然,身子前傾,壓低聲音,“我知道你還有個妹妹,找到了?”


  我沒做回應,沒有回應意味著無限可能,也意味著有些事我不能說,不對秦家人講便是不把秦家人拖下水,對他們是最好的保護。青竹略有些不滿,身子後仰,“怎麽,信不過老夫?”


  我搖頭,“有些事必須我親自去處理,誰也替代不了。如果有需要我會直接找秦怡溝通,也正是鍛煉她的好時機。年後她將先提前完成學校的畢業設計和答辯,然後開始跟著我。”


  青竹對於這件事已經知曉,秦放生做出決定之後必然要跟老父親講明的,雖然先斬後奏但是他必然有把握才敢這樣做。否則到了老爺子那裏被打回就悲劇了。青竹伸手拉過最寶貝的小孫女的手,“是啊,在學校裏能學到的東西有限,你也該出去摸爬滾打了,好在你爸爸這次還算有眼光,交托對了人,隻是爺爺本想過個團圓年的……”


  顯然青竹概念裏的團圓年一定包括我,哪怕我現在在秦家沒有明確身份,是個外姓人。秦怡開口幫忙勸,在秦家所有人當中她算是關鍵時刻最能在青竹跟前說得上話的那個人,如果她說都不行那麽這件事在青竹這裏就是不行。


  “爺爺,唐簡的身體也不好,還遠不如你,而且他過年期間必須在金陵城,哪也不能去。爺爺可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對吧?何況今晚他住下,爺爺有什麽話想說,有什麽想吃的,提前慶祝一下也好,反正三個姐姐全都回來了,爸爸也能稍微喝一點紅酒白酒了,這不是大好事麽?”


  青竹側頭看著窗外飛速而過的景物,“缺了一個人,並不圓滿,今晚不是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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