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怯懦者遠
德國，漢堡，二手書店，外麵的天氣依然很好，天更藍，空氣更新鮮。秦楚與未央的巧遇並沒有很快結束，因為她們開始談論起另外一個話題。
她們開始談論生意，秦楚依然不知道黑暗毒蛇的任何情況，她隻知道此刻的她頗為真誠，而且有些像自家那個倔強要強倨傲聰明的妹妹。她的緊張再一次鬆弛下來，既然跟黑暗毒蛇在一起已經沒有性命之憂更不用擔心會遭遇其它危險呢，那麽她為何不勇敢的做一個真實的自己呢。黑暗毒蛇哪怕天賦再高手段再毒辣影響再廣大，但她還是個孩子，比自己最小妹妹還要小的孩子。
她稍微調整一下自己的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些，在自己妹妹麵前她可不會如此緊張，“在不同的國家做生意有不同的規矩，隻有了解當地人才能做好生意，所以最初的時候我才去代理方式，尋找當地值得信任的代理商。當然也會遇到不順，被代理人聯合當地人坑害的事情也會發生，但是總體是好的。在國外做生意要特別關注時事新聞，因為很多時候看似不相幹的事件都很容易帶來巨大損失甚至滅頂之災。我的生意做的還算順利，但是規模一直不大，每年的利潤率維持在百分之三十左右，純利潤隻有幾千萬，始終無法上億。當然這些是我的個人生意，不包括我負責的秦家生意的部分。我負責的那部分不拿工資也不拿分紅，賬目清楚，隻是每年春節的時候家裏長輩會發一個特別紅包算是對我的獎勵。”
“如果不在事業上存在野心，那麽這樣的日子瀟灑自由幸福，可人並不是或者並不能把一切都用金錢的數量來衡量。如果那樣那麽世界上太多人將失去動力信仰和熱情，淪為金錢的奴隸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我知道自己沒資格在您麵前分享什麽，隻是突然有感而發。”
未央看著秦楚的眼睛，“以後跟我說話去掉您，我年紀小，也不想用另一重身份壓製誰。雖然我不可能跟你做朋友，但是偶爾見麵聊聊，甚至在國內合作些項目還是可以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對於你的情況我有所了解，甚至知道你為什麽選擇跟丈夫分手。他是個忠誠簡單的人，但是他的生活方式跟你的生活理念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因此你選擇了放手，你的選擇很勇敢，當然前提是你完全經濟獨立自由。所以金錢基礎很重要，否則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也不會為了每個月賺幾千塊工資早出晚歸加班加點忙碌一生。”
秦楚對於未央說什麽都不會覺得吃驚，因為她有那個能力也有那個手法，她笑了，苦澀的笑了，“是啊，很多女生年輕的時候都會羨慕跨國婚姻，可真正幸福長久的並不多，最重要的前提是要安貧樂道。這件事在全世界通用，一旦一個中國女性被外國老公定義為女強人事情就變得不可收拾。雖然很痛苦但是放手無疑是最簡單最有效的選擇。也許我還會結婚，但下一次一定會找一個誌同道合的中國人。”
“你對於婚姻怎麽看？或者你沒有時間戀愛，對麽？”
秦楚突然問了一個很隱私很大膽的問題，未央沒有生氣，想了想，“順其自然吧，我不依靠任何人，包括男人和父母，所以選擇的餘地更大，也更自由。但前提是我肯去戀愛和選擇。一個人再忙也會有戀愛結婚生小孩子的時間，如果以忙碌為借口，那是純粹的怯懦者。”
秦楚用力點頭，“怯懦者，的確是怯懦者，雖然有所得必有所失，但是隻強調得到或者隻強調必然失去的人都是膽小的怯懦者。雖然你不可能跟我最朋友，可我卻願意把你當成生命中一個特殊朋友，也許你跟我最小的妹妹更有共同語言。你們應該也會見麵，對吧？”
未央的目光再次看向外麵的天空，她似乎很喜歡看藍天白雲，而不去看街上的各色人等。她的聲音溫和而有力，“秦怡的臨海書館我會投一筆錢。”
秦楚一愣，因為妹妹的臨海書館根本不計劃引入外麵資金，純粹靠妹妹自己的現金流和秦家給她的專項投資款運行。黑暗毒蛇要強行插手秦家的生意麽，這可不是什麽好事，非常危險，這樣一來妹妹很可能會失去對臨海書館的掌控權。這是一件大事，對秦怡對秦家都很大的大事。她沒有做出任何評價而是抬頭觀察黑暗毒蛇的細微表情，她想讀出她此刻真正的用意。
但很快她放棄了，她沒辦法讀出黑暗毒蛇的內心，未央則擺擺手，“不需要有任何擔憂，我最多投百分十三十，隻是單純的支持她創業。如果她的臨海書館從一開始就拒絕外麵資金加入，看似好事，實際上卻成了溫室裏的花朵，很難快速長大更沒辦法經曆外麵的風雨，隻有以開放的心態去運營，每一步都謹慎踏實，這樣才有可能真正做大。至於臨海書館的控製權我完全沒有任何興趣，也不會要求在臨海書館建成以後擁有任何特權，我會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過去遊玩看書休閑購物，當然我會提出自己的一些意見，僅此而已。”
秦楚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但是絕對無法完全放鬆，她承認黑暗毒蛇的分析幾句話便說到了妹妹的痛點，也承認隻有按照她說的去做才能真正將臨海書館做大做強。但是對於秦家人來說更願意把臨海書館項目當作一次小考，一次妹妹的嚐試，即便在溫室當中也能讓她進行一次意義非凡的實戰。如果一開始直接開放投資，一旦口子開了就不是一個投資方那麽簡單。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她不得不為妹妹擔心。她內心很掙紮很矛盾，愈發覺得自己的能力見識經驗都匱乏的要命。
於是她忍不住又問了一個有些危險的問題，“為什麽說以後會跟我合作，在商業領域在你麵前我最多算是一個小學生。”
未央的回答很迅速，不加思考，“因為你雖然能力有限，但是至少不敢背叛我。你該明白從古至今那些上位者到最後最看重的不是能力而是忠誠。”
秦楚咬咬牙，“要我變成你的家奴麽！”
未央笑了，她其實笑的時候不多，“你何必妄自菲薄，我用人有使用和利用兩種，你選哪一種？但不管使用還是利用都必須首先有價值，而你對我最大的簡直就是恐懼之下的忠誠。”
秦楚深呼一口氣，“你果然很直白，雖然讓人有些傷自尊，但是事實如此。仔細想想我用人何嚐不是如此，能力最強的往往不是管理層高位，能力中等但是忠誠的人更容易贏得我的信任。我想你是在刻意提醒我對你的價值，我不能成為你的朋友因為我沒資格，這個世界上能成為你朋友的人不多。”
未央搖頭，“不是不多，而是隻有一個，過去現在未來都隻有一個。”
秦楚笑，“好吧，顯然那個人是唐簡，說實話我跟他短暫接觸的時候並沒想到他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但現在的他無論在地位金錢上都十分不對等，可是他身上卻有你最珍惜最看重的品質，你為了他一個人拒絕了全世界，這樣的勇氣和魄力珍惜我也能有。那麽好吧，我落地長安以後會立刻跟妹妹談論引入天使投資這件事，哪怕永遠隻引入你一家也要引入，否則我們在溫室裏閉門造車實在過於自欺欺人。因為外麵的世界永遠不會照顧溫室的花朵，外麵的風雨也不會躲著溫室花朵。要創業就真正創業，不但要接受市場的檢驗更要學會如何對資本負責，如何在理想信念市場現實和投資人當中取得一個相對平衡。”
“我沒想到你會跟我聊這些，積鬱了許久的陰霾徹底散去了。如果可以真想邀請你一起跟我們回家過年，雖然知道這很唐突而且不現實。”
未央又笑了笑，“我也有家人，也要跟自己的家人一起過年，人總會選擇對自己更重要更有利的事情去做，這是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何況我們中國人最重視的便是家庭，最在乎的便是春節。不要說我們這樣實現財務自由的人，就是一年到頭剩不了幾千塊錢的打工人過年也一定要跨越千裏騎著摩托車載著自己的妻子，載著廉價的年貨歸心似箭的往家裏趕。有時候我很羨慕他們，你也是吧，這幾年過年在電視上看到浩浩蕩蕩的摩托騎行大軍結伴回家過年就很感動，在路上會有提供休息加油吃飯喝水的地方，雖然簡單但是全是溫暖，全是濃濃的年味和人情味。而一旦一個人錢開始多了，那麽人情味，親情，友情，年味什麽都開始變淡了，親人開始變成仇人，兄弟姐妹各不相認，我痛恨那樣的人，哪怕能力再強簡曆再好看對我再忠誠也不會使用，利用都不會，因為他們那樣的人不配。”
秦楚突然恍然大悟，笑，發自內心的笑，“好吧，我終於明白你為何會選擇跟秦家人合作，因為你了解秦家人，至少秦家人的家教都還可以並且子女也都孝順，不是為了利益假裝出來的，雖然難免不了利益爭鬥，但是關鍵時刻還是會優先選擇親情。我越來越佩服你的心思，也更理解為什麽唐簡是你此生唯一的朋友，因為不管貧富像他那樣一直堅信自己母親還活著，一直拚盡全力從不放棄尋找的人，那樣的人永遠都值得信任。還有以你的能力想要幫他找到母親應該不難，你也早知道他母親還活著。但是這件事一定要讓他自己親自去實現才行，他是你真正的朋友你也是他真正的朋友，這種朋友的感覺真好，我很羨慕。”
“唐簡最近變了不少，昨天他給我打過電話，雖然沒說任何安慰的話但是顯然是安慰我的意思。他這樣的人開始變得溫暖的時候也許是更好的事情。”
未央低下頭，“不，他應該更冷血才行，因為他身邊群狼環伺，絕不是可以變得溫暖的時候。當然他開始對他身邊認可的人釋放出一些溫暖無傷大雅，他的內心仍然冰冷而堅硬。隻有找到母親以後才能一點點融化，甚至找到母親以後那份冰冷也沒辦法完全融化了，已經成為他身體和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了。這便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未央從不刻意講大道理但是她說出來的話卻總讓人本能的去接受，有時候如沐春風，仿佛人生導師一般，她平常應該不怎麽說話，今天說的卻足夠多了。秦楚也從開始的緊張恐懼防備期盼著這種尷尬的會麵快點結束到現在期待著她多留一會多說一點，因為一個人一生遇到這樣了不起人物的機會並不多，應該珍惜，是的，她才知道麵對黑暗毒蛇應該珍惜而不是瑟瑟發抖。
秦楚再問，“你能融化他麽？因為他畢竟開始改變。”
未央搖頭，“我不會去融化，我接受他過去現在未來的一切形態，不是所謂寬容而是認可，全麵的認可一個人跟體諒尊重畏懼可憐並不相同，完全認可是一種人生觀表達。”
秦楚迎著外麵的陽光笑，說，“真好，雖然我的能力十分有限，但是我願意跟你合作也願意為你做事，甚至我現在想在你的公司裏申請一個初級職位，然後一點點向上發展。雖然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公司是什麽公司，都做些什麽，這很危險，也不明智，但是我強烈的想要這麽去做，這才是我人生最嶄新的開始。”
未央頓了頓，“黃金分割數學研究所知道麽？”
秦楚點頭，“知道，那是妹妹最近最推崇的國內數學研究機構，難道……難道黃金分割數學研究所那個隱藏在背後的神秘老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