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因果關係
吳大對於教授的態度不是無法理解，而是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就這麽放任唐簡等於將小果子推入火海，他們的確都隱約感受到了小果子可能具備某種危險性。可唐簡更危險，跟他混在一起更危險。吳大的情緒有些焦躁，好像他才是小果子的父親一般。
他急的在原地團團轉，長籲短歎，十分不悅，忍不住反問，“那就看著唐簡那小子胡作非為下去不管？”
看吳大的狀態已經有武力解決的傾向，教授氣定神閑，“兄弟，你隻跟小果子相處過卻從未與唐簡真正有機會相互了解，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有一點可以保證，唐簡永遠也不會去傷害更加不會背叛小果子。小果子雖然還小但是這孩子比你我聰明，有些事不需要我們擔心。”
吳大長長歎了口氣，“我的教授大哥，有時候我真是看不懂你們夫妻倆教育孩子的方式，按道理你們學曆高水平高眼界高，教育孩子應該比我們更加周到細心高明，可我怎麽感覺你們教育孩子從頭到尾就一個老農民的辦法，放養，放羊，反正我替小果子委屈。”
教授笑了，“她有什麽可委屈的，從小吃喝不缺平安長大，十歲就送去歐洲留學，放眼國內可不是隨便什麽家庭都有這個條件的。何況父母開明給了足夠的空間和選擇自由。即便十歲時候送她出去最後也屬於她自己選擇的。況且還有你們幾個人把她當成自家孩子一般寵著愛著。如果這樣都委屈那全中國的孩子就都委屈！”
吳大簡直無可奈何，跟眼前的教授哥哥講孩子的教育如同對牛彈琴，反正他越來越覺得這一家子都不是正常人，於是咬咬牙，語氣也嚴肅起來，“我們現在擔心小果子的人生出了某種偏差陷入某種危險，如果真是如此那麽你們做父母的難辭其咎。不說別的我問你，小果子出國留學七年你去看過幾次？”
這個問題讓教授無法回答，因為他前後隻去過一次，而且隻陪了女兒兩天就匆匆而歸。即便是孩子母親去的次數陪孩子的時間也十分有限，雖然比他要多。這七年間去歐洲最多的陪孩子最多的就是吳大吳小其次是孫上孫下，甚至為了陪孩子兩家都在漢堡和柏林買了房子。做的比他們做父母的要多的多，也要強很多。哪家十歲多小女孩真的忍心送出國？
除非有父母在身邊陪伴，否則誰也舍不得。但教授和醫生就做得到，而且看起來像是吃飯睡覺一樣正常。從那時候起吳大吳小對教授的教育方式就頗有微詞，隻不過後來因為小果子表現很好，讓人很放心，他們這才稍微放鬆下來。即便如此他們每年都有大概兩個月在漢堡那邊，陪著孩子。所以至今很多小果子的同學還都以為吳大吳小才是她的父母。
反正教授和醫生在教育孩子方麵就是不用心，他們隻管忙自己的事業，孩子更像是副贈品。醫生的性格生完了就扔給教授，教授的性格接過來扔給吳大吳小了，事情看起來如此合理又順其自然。
吳大不想繼續跟教授溝通，於是他把教授一個人仍在藥圃自己跑去找吳小訴苦，一頓嗶哩吧啦嗶哩吧啦，直接把吳小噴暈，一臉迷茫，“你是在教訓我對小果子沒有用心麽？”
吳大雙眼圓睜，“就是啊，你看……唉，這都哪跟哪，沒說你說咱們的教授大哥，你說小時候不管長大了也不管，他們夫妻倆到底怎麽回事，對孩子怎麽這麽不親，我都替小果子委屈，委屈！”
吳小被他語無倫次激動異常的樣子氣笑了，拉他到沙發上坐好，很認真的給他講解，“首先教授和醫生教育孩子的方法我認為沒有問題，尤其是大方向上很對，你想現在的孩子在家裏都是幾代人過於寵愛，結果到了社會上處處碰壁，很多人上了大學，畢業失業然後在家啃老，並且覺得天經地義。小果子這點是不是好多了，根源在於教授和醫生在孩子小的時候就敢於放手而且特別尊重小孩子自己的選擇。你還記得吧，決定小果子是否出國的那次家庭聚會，其實到最後是小果子勇敢站出來說自己要去歐洲，要去新奇的國家和土地，要去尋找文藝複興的痕跡，要去陌生之地創造自己的未來，我記得你還錄像了，反正根本不像一個十歲孩子說出來的話。但你我知道教授和醫生絕不會在家裏偷偷教會然後讓孩子表演，他們特別看重釋放孩子的天性。現在的小果子雖然我們很擔心但實際上小果子在外麵為人處事做學問比我們穩重多了。小果子的數學能力讓她從十三歲開始經濟獨立，全中國有幾個孩子能做到？”
提起這個吳大恍然大悟，激動的一拍大腿，“對啊，剛才教授一直說這孩子是從十三歲開始改變的，原來因為那時候她就經濟獨立了，一個小孩子開始經濟獨立以後性格見識經驗自然都會發生重大變化，這個解釋就合理了。看來教授對自家孩子的了解真的少的可憐。”
吳小頓了頓，“你別過說過去的，剛才教授打電話的結果怎麽樣？”
吳大趕緊把電話前後，兩個電話前後發生的事情詳細的給吳小解釋了一遍，然後繼續不能自己的憤慨，“吳小你說教授放養自家閨女也就算了，心疼，可為什麽對唐簡也如此放縱？搞到現在全世界好像隻有他小子一個人真正了解小果子，而且看教授那表情也隻有那小子可以說服小果子。反正我的感覺很不好，萬一唐簡帶小果子走上歧途怎麽辦？反正我一百個不放心，小果子回來後絕不能讓她跟唐簡接觸見麵。我們雖然管理了她一生，但暫時這段時間還是得對她進行一點管製，你覺得怎麽樣？有更好的辦法麽？”
吳小點頭又搖頭，“其實最好的辦法是把唐簡也邀請到這裏來，提前邀請過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可惜唐簡現在的行蹤根本無法追蹤，我和孫下嚐試過了，一點用都沒有。他現在在楚家人的護衛之下，我們一點接近的機會都沒有。如果可以在小果子回來之前接觸到唐簡，那麽我們就有辦法讓他說出一些可以說出的秘密，至少可以讓他表個態。他的性格軟硬不吃冷血動物，但是分對誰，他那麽冷血動物可每周還是要跟小果子視頻通話一次，你覺得他真的冷血麽？他隻是有所區分而已，他本能的過上了一種極簡生活，極簡到身邊幾乎沒有朋友也沒有物質上的任何困擾。如果從另一個角度講，他的生活比我們要本能高級。你沒發覺麽小果子從小也是那樣高級生活的孩子，哪怕她跟別的小朋友吃一樣的一塊錢的冰淇淋，可她吃起來就讓人覺得那冰淇淋很值錢，吃的樣子很優雅很有氣質，是不是？那時候我們針對這個問題不是還探討過麽？”
吳大用力點頭，“這件事我記得，印象嬸很深，你的意思是小果子和唐簡之間的關係屬於宿命，根本不可分割？”
吳小看了眼無頭蒼蠅一樣的丈夫，抬手拍了怕他的肩膀，“虧你還醫武同修，想要成為一代宗師呢。你覺得教授真的什麽也不知道？知女莫若父，在我看來教授是同時最了解小果子和唐簡的那個人，也許他對小果子在歐洲的事情的確知道的少一些，不過並不妨礙他從本質上了解自己的獨生女兒。所以他最後才會跟你說唐簡永遠不會背叛和傷害小果子，讓你不用過分擔心。這話的另一麵不就是唐簡會永遠守護著小果子？所以我們跟唐簡根本不是對立關係，是站在同一條戰壕上，隻是我們站在外麵人家跟小果子站在裏麵而已。如果這點事你都看不通透那真是白活了幾十年。”
吳大恍然大悟的樣子，其實不是他過分蠢笨而是關心則亂，他總是無意中把自己帶入小果子父親的身份和角度考慮問題。吳小了解丈夫的心思所以繼續疏導，“吳大，假如小果子是我們的孩子，你覺得我們帶的會比現在的小果子好麽？”
吳大輕輕搖頭，“實際上我們沒把握似乎也沒能力帶出比現在更優秀的小果子，十七歲的她已經拒絕了歐洲數學研究院的邀請，而且給終身任職資格，要知道世界上多少數學精英科學家肖尖腦袋想要申請歐洲數學研究院都不被接受，卻在小果子十四歲的時候就承諾終身任職資格。小果子也是頭一個拒絕數學研究院的主動邀請者，讓歐洲數學院成了一個笑話，不過即便如此最近三年歐洲數學院依然主動跟小果子保持著好幾個重大項目的密切合作。小果子的態度很明確她是中國人，以後會回歸自己的國家，不會加入中國以外的科學院，但是卻可以共同合作一些項目。人的地位和尊嚴很多時候同一個人的能力成正比，小果子怎麽可能是普通人？”
“還有，因為我們從小帶她所以會出現視覺偏差，我們看她的角度總是長輩家長角度而不是正常社會角度，所以連教授也覺得小果子從十三歲開始改變，一定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唐簡看她不會有愛屋及烏之感，他雖然是教授的關門弟子但是他不會因此就對小果子產生天然好感，而且他入學的時候小果子已經遠赴歐洲留學四年，他讀金大這三年多小果子根本沒回國，你覺得他們之間強大的信任依賴關係是怎麽建立的？是兩個人本身都有深刻吸引對方的特質存在，然後才會發展成今日的局麵。他們之間的關係首先超越了一般朋友關係，也不是男女生朋友關係，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以確定為精神關係，精神夥伴的關係，可以用知己來概括。”
“唐簡那樣的人，對於一個共同救過兩次人的人一個字都不想說，轉身就走，多一眼都不看，卻每周都跟小果子視頻，而且兩人之間必然有可聊的話題。你不覺得很神奇麽，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可以跟那種冷血動物如此親近接觸？”
吳小深刻的分析讓吳大豁然開朗，他的臉上重新顯現笑容，“怪不得平常你會喊我女兒奴，說多虧我們沒有女兒，否則我會變成一個神經病。看來還是你的眼光精準，如果我真的有個自己的女兒，那我真的會變成一個瘋子，一個瘋狂的瘋子。”
教授從遠處走來，手裏拎著一個籃子，籃子裏空空如也，打了聲招呼，“我去孫上那邊摘點果子吃。”
兩人自然不會拒絕，一刻鍾後教授從暗門來到孫上家然後直奔後院的陽光房果園，藥圃雖好但是裏麵的東西大多不能直接吃，吃了會要命的，並不是所有藥草都能延年益壽活血化瘀什麽的。研究累了幹脆過來果園摘果子吃，這才是教授的歡樂時刻。
孫上早在這邊等著，剛才吳大給他發了信息，孫上孫下跟教授一家的關係同樣親密，盡管比之吳大吳小還要稍微差了一些，但是也是足可以信任的關係。因此教授過來也沒有什麽拘束，該幹什麽幹什麽。孫上馬上在旁邊介紹今年冬天各種果蔬的生長情況，尤其推薦一種他自己繁育的紫色小柿子，像燈籠形狀，被稱為燈籠柿子。孫上在教授來之前已經跟吳大確認過他果園裏都什麽果蔬教授目前不能吃，最好吃什麽，所以心中有數。我是他不問吳大自己也知道，雖然他在醫學上沒有天賦，但是畢竟也算童子功小時候也學了好幾年，那肯定不是白學的，成為一個一般的中醫大夫絕對綽綽有餘。他的沒有天賦是相對吳大那樣的醫學天賦而言。
教授立刻來了興致，走過去摘下來用手擦擦直接吃，無論吳大的藥圃還是孫上的果園都用綠色有機肥而且絕不會使用任何農藥藥物，不會催熟，都是自然熟，如果真的有了病蟲害那麽他們寧可當機立斷將整棵樹或者整棵植物連根拔起移除出去，深埋處理，也絕不會讓自家藥圃果園跟任何現代藥物沾染上。紫色的燈籠柿子味道很特別，有百合的清香有白梨的清甜有櫻桃一樣的汁水，反正教授以前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柿子。柿子並不小，可他卻一口氣吃了三四個，直到旁邊站著的孫上小心提醒，“教授，園子裏還有很多別的好吃的水果蔬菜，不要在這裏先吃飽了，哈哈。”
教授直起身子，拿出手帕擦擦嘴，他身上的傷口再一次疼痛起來。但他心情很好，毫不在乎，因為沒有人知道他此刻有多興奮，他有多麽盼望再次見到自己的女兒，了解他的人都以為唐簡這個關門弟子才是他的驕傲，可實際上小果子才是他的心頭肉，才是他這一生最大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