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3章 黑夜之眼
段龍似乎並不為所動，因為回國這件事他已經足足想了七十九年。他真的完全不想回去，他有他的理由。小果子知道這個理由，可就像不知道一樣勸說他回國，沒有人敢在段龍跟前提起回國的事，誰敢提起後果無法想象。段龍的手段神鬼莫測，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活在歐洲的中國人，段龍。
段龍走了，沒有答應，小果子也沒有去追更沒有大喊大叫，隻是安靜的抬頭看看天空，差不多該吃晚飯了。她的飲食頗為特殊，周一到周五一日三餐很規矩，但是每周末她隻吃一餐，而且要在下午三點時候吃。用不著她吩咐，後麵的主廚早就給她準備好她最喜歡的紅燜雞套餐，親自端上來。她坐在落地窗下麵角落的桌邊，不管咖啡館有多少人進進出出都不會對她產生懷疑。她看起來隻是這裏的一個常客而已，偶爾見見朋友，大多數一個人坐在那用鋼筆寫字，或者用筆電整理資料。她看上去就知道是個中國來的留學生，很多時候歐洲人不好分辨亞洲留學生到底來自哪個國家，可她的身上仿佛遠遠的大大的寫著中國兩字，幾乎從沒有人把她認錯成東亞別國人。
吃完黃燜雞套餐，廚師長親自收拾下去，她便開始寫字，今天用的不是鋼筆而是毛筆，用細筆寫楷書，宋徽宗的千字文，在一張方方正正的宣紙上。當然偶爾也有客人過來圍觀甚至拍照，但他都不受任何影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她寫的很慢，但是每個字都有自己獨立的風骨，力透紙背。如果把這篇千字文拿出去展覽，很多人都會以為是一位書法大家的作品。她沒有單純模仿宋徽宗的筆跡，而是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習慣。
優秀的傳統需要繼承也需要發揚，咖啡店夜裏9點閉店，她在咖啡店呆了足足一天，一餐，一杯咖啡，一杯清水。閉店之後給她留了一盞溫暖的燈，沒有人上前。知道她是這裏老板的人隻有廚師長，也就是咖啡店店長一人。當然店長絕不僅僅替她管理一家咖啡店而已，店長叫羅傑斯，是個瘋狂喜歡中國文化的漢堡人。他管理的總資產是個龐大的數目，平常他並不在這裏，隻有小果子出現的時候他才會全程陪同。他很懂得東方的分寸，絕不僭越，小果子不叫或者不需要的時候他就隱在後廚，或者也找個地方，脫下白色廚師服，坐在角落裏喝杯咖啡，看看天。他跟自己的年輕老板一樣喜歡看天，隻是他看天因為他是個了不起的青年畫家，他畫的藍天在蘇富比拍賣行已經達到5萬歐元一幅的起拍價，而且一畫難求。因為通常他一年隻畫兩三幅藍天而已，其餘時間都用眼睛來觀察。就像一個攝影師，走在街頭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觀察而不是不停的按下快門，那才是成功的攝影師。當機會出現的時候他們用旁軸取景手動對焦也絕不會讓精彩的一幕從他們之間錯過。但平常時候，他們就像個悠閑的遊客，並不著急，一點都都不著急。一會悠閑的喂喂鴿子，一會笑嗬嗬的逗逗小孩子，一會坐在長椅上看一本書或者幹脆在陽光下打個盹。
善於觀察的人，善於忍耐的人，才會取得別人無法取得的成就。羅傑斯遠遠看著自己老板的背影，終於走了過去，坐到她的對麵，十分不舍，“老板，你真的要回國了麽？我知道春節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回去過年全家團圓很好，可過完春節還可以回漢堡啊。”
小果子看著羅傑斯，笑了，她平常的表情都正常，不怎麽愛笑但也不是那種撲克臉，所以羅傑斯對她除了深深的佩服還覺得很親切，老板那麽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沒有任何架子，他覺得自己受到了空前的尊重和重用。於是士為知己者死就成了他此生的座右銘。
“老板，你不在歐洲這邊短時間可以，如果超過三個月不回來那麽恐怕會生變。”羅傑斯開始談正事，三個月是他給自己的最長期限。
小果子點點頭，“用不了那麽久，即便我不在這邊繼續學業大概一兩個月還是要回來一趟的，可能不會像以前那樣常年在這邊。而且我對你很放心，生意上的事情早就交給你處理了，你跟阿杜、詹姆斯、威爾斯、常元，你們五個在不會出什麽亂子的。而且我不在的時間裏黑眼會更多出來走動走動。”
羅傑斯聽了一愣，“老板你說黑眼會多出來？可她那個性格一年都不會離開天鵝城堡一次，從來都是我們在特殊的日子去看她。黑眼真的答應了？”
小果子沒回應卻向羅傑斯的身後看，不知道什麽時候羅傑斯的身後已經站著一個黑色的影子，披著黑色的鬥篷，戴著黑色鬥篷帽子，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的。羅傑斯察覺到氛圍不對，下意識回頭，嚇了一跳，差點沒叫出聲來。趕緊站起身迎接，“黑眼……還沒吃晚飯吧……我馬上去做，你先跟老板談談。”
說完一溜煙鑽進廚房，看起來害怕極了。黑眼坐下，坐在剛才羅傑斯的位置，看著小果子，“我不習慣一年出古堡兩次，你不要回國了，繼續留下來。”
黑眼的年紀比小果子大，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金發碧眼身材高挑，氣質非凡，但是一張臉有些慘敗，顯然平常總呆在屋子裏根本不見太陽的樣子。但是一開口卻說一嘴地道的漢語，小果子抬頭看看她，又側頭看看外麵的天空，天高雲淡，蒼穹深藍，繁星點點。真的是個好天氣，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都是難得的好天氣。黑眼看起來並不抱任何希望，因為黑色毒蛇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改變，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讓她回心轉意，包括天鵝古堡出來的黑眼。黑眼是一個簡稱代號，其實全稱是黑夜之眼。
“你回去我也想去中國走一趟，我有五年沒去過了，你有四年沒回去，我比你還多了一年。那裏，遙遠的東方，古老的文明，那裏才是我心靈的家鄉。可你卻讓我替你看家，留在這裏，我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