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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1章 隱藏新生

  單從表麵看,我和杜下這樣的人首先想到的會是事情的結果而不是保護自己,可那些人不知道的是我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隻有我們繼續活下去才能夠實現我們的目標,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


  人死如燈滅,一切結束,沒有任何回轉的機會。


  我們隻是更懂得安身立命的根本,因為從小我們生存的環境太過惡劣和艱險,讓我們提前知曉了那些幸福的人一輩子也無法知道的生存法則。因此當她提出在杜家的權力要求的時候我沒有任何吃驚,更不會鄙視她心裏隻有權勢金錢,反而十分理解她的行為。


  沉默,沉默之中彼此在心裏謀劃著即將發生的一切,然後畢竟還是需要一些交流,杜下突然提出想要出去走走,車裏太悶了。


  這是那些無知浪漫無聊的小女生才會提出的愚蠢要求,外麵仍然中雨,冰封世界,出去走走。


  何況她自己滿身是傷,那麽好吧,她都不怕我怕什麽,實際上從小到大我最喜歡在雨雪裏奔跑撒歡。之前在那麽寒冷的牛河梁上我不也是任性的在大雪地裏撒野麽?


  帶傘,這是南方人的習慣,雨衣是北方人的傳統,我出門的時候楚易在我的背包裏塞進一個黑色雨衣,平時很小,半個拳頭大小,但是展開以後穿在身上剛剛好,足以擋風遮雨,不用問這種產品最大的特點是科技含量高,最大的缺點就是貴,太貴。


  我不知道這個多少錢,反正穿上感覺如同蟬翼,可以讓我更加肆無忌憚的在冰雨中任性了。


  打著藍色雨傘的杜下走的不快不慢,腳下的沒有路全是冰和凍土泥巴,沒辦法誰讓天氣如此變幻無常。我以為她會用一把大黑傘沒想到拿出來的卻是藍色的傘,不是深藍而是天藍色的藍,在雨中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冷酷的靈動。我的高科技雨衣是黑色的,冷漠無情的黑色,我喜歡的顏色,我跟她不會肩並肩情侶一樣。我走的更快步子更大,絲毫不在乎地下隨時可以滑倒的冰凍,因為我從小在冰雪環境長大,這點小冰小冷根本不算什麽,小巫見大巫而已。


  大概任性的快走了一刻鍾再也無法前進,因為前麵水漫金山了,不要說公路,積水已經漫過半山腰,反正至少從我的角度看上去更加誇張。我停下來,轉過頭,看著遠遠的地方有一個藍色的小點。


  我們出來的時候各自拿了一個手電,手電也是楚易準備的,小巧亮度高功能多電量強,又是昂貴的高科技產品,但是真的好用。杜下手中的手電我不認識,不過看起來也是價值不菲。黑暗中遠遠的兩個亮點,好在杜下打著一把藍色大傘,倘若像我全身黑色,關了手電就什麽也看不見了。於是我真的這樣做了,關閉手電讓自己隱身於無盡的黑暗夜雨之中,我很享受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完全不顧及遠處的杜下。


  她是個醫生,死亡醫生,她連死人都不怕還怕什麽?

  盡管同時她也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很快作為回應遠處的一點亮也關閉,然後我們同時完美融入環境之中,耳邊除了風聲雨聲還有某些動物流動逃竄的聲音,有鬆鼠,有野雞,有野豬。這是我聽見的三種,我相信我的耳朵就像相信自己的第五感一般。


  如若換成別人我一定認為很愚蠢,跟我較勁關閉手電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夜裏很危險,可對方是杜下我覺得天經地義,她因為像我一樣喜歡在雨雪中放縱自己所以才要出來走走,才會覺得溫暖舒適的房車裏很悶很無聊。其實我們不是無事可做,我們需要快速的製定出具體方案,還要準備至少兩種預案才行,我們不是當年的楚霸王,這次的行動也不需要破釜沉舟,我們的底線十分一致,那就是首先保住我們自己的性命。其餘的全都在此基礎之上,因為杜家的事情成敗與否與我們的生死比起來立刻會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我聽見熟悉又陌生的腳步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很快到了跟前,沒人說話,一片安靜,然後我帶頭往回走。我站在原地就是為了等她走過來然後一起回轉。


  從房車出來以後我們彼此沒說過一句話,根本不需要說,說話對我們來說是多餘的,我們隻需要按照各自的心性來獨自享受這大山裏的冰雨之夜就可以了。至於樹林裏那些可憐的四處逃竄的動物們,與我們無關,它們也不會輕易攻擊我們,隻要它們不攻擊我們便相安無事,倘若他們攻擊我們那倒黴的一定是它們。


  杜下出門一定會隨身帶著她那把古老的手術刀,我則不帶手術刀,我有兩個拳頭足夠了。


  回來的路我選擇另一邊,沒有完全按照原路返回,我不喜歡在同樣的一條路上來來回回的走。我更喜歡探索新鮮領地。我想杜下亦是如此,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呼吸很平穩,雖然她的傷口在遭遇外麵的冰雨寒冷之後會變得更加疼痛難忍,可是她很輕易便能克服,根本不成問題。


  重新回到房車裏的感覺也很好,盡管外麵很好,但是這種惡劣天氣情況下,大晚上的,你都不知道哪裏突然有洪水哪裏突然山體滑坡哪裏的樹倒了路斷了,所以還是回到車裏比較安全安心。


  回到車裏我沒客氣直接去煮咖啡,車裏有一台小巧精致且價格昂貴的咖啡機,閑著幹嘛?

  反正我不想繼續跟杜下喝酒了,那會想喝酒,這會需要溫暖苦香的咖啡。很快咖啡泡好了,從研磨咖啡豆開始杜下根本不幫忙,坐在那冷眼旁觀,她不做監視更不怕我弄壞了她昂貴的咖啡機和300年前英國製造的陶瓷咖啡杯,是的,我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昂貴。雖然這是我最不願意用來評價古物的辦法,可是無奈這個辦法對於現代人現代社會來說就是最直接最有效。


  那麽我偶爾世俗一次無所謂。


  滾燙的咖啡被隨意裝進昂貴的古董咖啡杯裏,我喜歡在這個時候雙手捧著,像是一個怕冷的無家可歸的孩子。實際上我不怕冷,也不怕熱,這都要拜我的道士叔叔所賜,他要求了三年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意味著冬天最冷的半個月我必須隻穿一條短褲鑿開冰窟窿去冬泳,夏天最炎熱的半月我必須穿著棉襖連續子啊兩米高的梅花樁上打兩小時拳法。


  那都是非人的折磨,可我堅持了下來,結果便是以後在別人看來再難熬的天氣和日子在我眼裏都不過如此而已。


  咖啡杜下不是不喜歡,隻是一個人孤獨感上來以後更喜歡喝酒,她應該能喝白酒,可她更喜歡喝自己調製的雞尾酒。雞尾酒跟白酒相比起來最大的不同就是一個原裝喝下就可,一個還需要自己的手藝去調製,當然也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情去隨意創新,雞尾酒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從來都是在變化中尋找著奇跡喝發展。


  我則不同,平時跟三五朋友在一起喝點雞尾酒可以,真到了想喝酒的時候必須高度數原裝白酒才行,伏特加都不可以,必須是中國自己的白酒。


  她喝咖啡的樣子很淑女,天生自帶素質禮節,絕不像我一副沒見過世麵沒喝過好咖啡的樣子。倒是我調酒喝煮咖啡的模樣看起來並不生疏而且自然而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個老手,實際上我是個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


  我喝咖啡喜歡最熱的,一杯喝下去時間不超過三分鍾,超過三分鍾在我的判斷標準裏就屬於冷咖啡了,冷咖啡我是不喝的。喝完一杯我並不著急續杯,而是習慣性的繼續捧著餘溫未了的咖啡杯,發呆,想事情,偶爾聊聊天。


  沒錯這時候是我可以聊天的時候,對麵的杜下跟不上我喝熱咖啡的節奏,她大概隻喝了三分之一,喝的很慢,至少在我看來很慢,慢的如同蝸牛一般,一點都不像她做飯和喝酒的麻利模樣。


  人總會有選擇的經營著自己的快慢之道。


  不論身份高低不論貧富不論男女都是如此,其實生活中許多人天生勤快急性子,有些人溫文爾雅甚至動作緩慢,但是快速的人並不是所有事情所有時候都快,自然有慢點時候。緩慢的人也不是什麽時候都慢悠悠的,自然有他們快的時候。隻是相對快速多一點或者慢點時候多一點而已。


  “七人會議成功之後在此基礎上召開關聯長老會議,先是小範圍然後中等規模,一步步來。”出去在黑暗的冰雨中走走回來杜下開始緩慢下來,她平時自己喝咖啡也許跟喝酒一樣快速,可現在她安靜的樣子竟然有幾分冷漠中頹廢的文藝。


  她大概率不知道自己文藝的樣子其實很動人,我看女人的眼光應該不準,因為我並未真正跟女人親近過。她的想法簡單踏實實用,按照正常步驟理應如此,但是那樣等於迎難而上等於把刀把放到那些年紀大的諸多利益關聯的長老手中,我們將在關鍵步驟中陷入徹底被動。那不是我要的效果,我要一路掌握主動。


  “杜衣衣臨時裁決權是關鍵的一環。”我淡淡提醒,杜下慢下來我也想慢下來,我並不是什麽時候都雷厲風行的,在陽光照耀的圖書館玻璃窗下看書的時候我也會放空自己,書那時候反而成了手中的道具。


  杜下頓了頓,“但臨時裁決權也需要長老會緊急授權,現在這個時候紛爭已起,恐怕杜衣衣拿到臨時裁決權的幾率很小。”


  我抬手摸摸鼻子,此時我已經將捧著的古董咖啡杯放回到了遠處,我不打算繼續多喝一杯,也許一會要喝,但現在需要清空自己。


  “規則有兩麵,杜衣衣在杜家族長出現重大意外身亡之後的半月內擁有臨時裁決權,所以我們要利用好這半個月的時間,現在還剩下十三天,七人會議所有事情都必須在十三天內解決,然後由杜衣衣以臨時召集人的身份召開長老會,並不是所有長老參加,跟七人會議中有利益關聯的長老才被邀請參加,不算秘密會議,算半公開會議。在會議中杜衣衣要拿出一份新計劃,一份讓杜家迅速度過危機實現權力平穩過渡並且改革和提升杜家財富以及社會影響力的全盤計劃。要以我們為主,不要將主動權白白讓給那些行將就木卻滿腦子陰謀詭計利益分割的老頭子。”


  杜下看著我,顯然我對於杜家長老會長老的用詞一點都不禮貌,我不在乎他們,談不到尊重與否。這一定讓杜下心裏不太好受,可是也無法因此反駁或者訓斥我。


  她又頓了頓,“這是一場豪賭,贏了滿盤皆活,輸了滿盤皆輸,恐怕再想翻身就不那麽容易了。”


  我笑了,“沒事,還有你,倘若生變你可以跟杜衣衣聯合發布杜家暫時進入特殊限製時期,因為你手中有一封特殊限製時期授權書,雖然嚴格來說不是這時候用的,但是真拿出來這時候用用也無妨,何況這樣做還可以讓你擁有正式回歸杜家的一個開口。”


  杜下皺起眉頭,顯然我知道杜家的秘密太多了,杜家人都不知道秘密我全都知道,而且信手拈來沒有絲毫壓力。


  杜下難免不起疑心,難免不想殺了我。


  她沒有出手,她在認真思考,“看來杜家的確到了必須改革的地步,杜家諸多隱秘一個外人可以隨隨便便全盤掌握,真是羞恥。”


  對此我無法回應,我真的有那麽大本事麽?


  知道杜家隱秘的人恐怕大有人在,隻是像我這樣突然突擊便可基本全盤掌控的肯定少之又少,基本上隻有我一個。幸好杜家還有人知道為此感到羞恥,否則杜家才真是走下坡路看不到希望了。每個大家族都麵臨與時俱進適者生存再造輝煌和改革的問題。唐家姬家更是如此,相對杜家仍然樹大根深枝繁葉茂唐家姬家要慘淡太多。


  如果杜家都開始通過危機進行改革,那麽唐家姬家的改革不是該來了而是來的太晚太晚了,再晚一點兩個家族就徹底涼透了。


  以己度人不對,但是通過他人來反思自己則是一個好習慣,盡管冷血的我通常不會這麽做,但此時我會聯想到自己深處的兩大家族。過去的輝煌仍然算作輝煌,可過往的輝煌無法代表現在,更無法支撐未來,隻有現在的輝煌才屬於現在。


  事情很簡單,可從古至今哪有千年長盛不衰的,也許孔家算是一個特例,不過孔家也並不是一帆風順。村裏的老人總說人生無常三窮三富過到老,他們並沒有多少知識也沒有多少見識,可是他們嘴裏念叨的卻是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職位越高錢財越多風險危險越大。


  “你還知道什麽,杜家那些醜事不拿出來說說麽。”杜下顯然開始生氣,不得不生氣,她對杜家的忠心不會改變,哪怕杜家犧牲了她的一生,她也仍然是百分百的杜家人。


  她的自尊讓她無法坐視不理,可又不能把我怎麽樣,所以生氣發泄一下也好,我不會跟她計較。換作我也會生氣,就這麽簡單。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用我的心境判斷她的心境基本不會差。我想了想,抬頭,“那些腐爛的無聊的人和事我懶得多看一眼,別人的人生與我無關。我身邊最多三五好友而已。”


  我在變,我變了,我要告訴給杜下自己真實的心境和感受,我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如果我們還活著,如果一切發展順利,就是如此。同時杜下缺乏跟活人打交道的經驗,盡管平時她不是不接觸活人,但是接觸跟接觸之間差距很大,她這樣的性格會在乎誰會搭理誰?


  顯然如我在金大一般不能,甚至比我更甚,說我此刻是她的老師也不為過,我在教她更加現實世俗的辦法,應對現實人群世俗的辦法。因此我才一反常態的回應了她提出的那個無聊的問題,平常我絕不會回應。我要讓她知道她內心不屑的惡心的方案的我亦如此。


  多看一眼都怕髒了自己的眼睛,我們這種人最大的好處是至少會潔身自好。潔身自好的一定是好人麽?

  不一定,什麽人在一定程度背景下都可以嚴苛要求自己,都可以潔身自好。我們的自尊有時候比我們的命更值錢,同時我們絕不會因為無謂之事讓自己丟了這條也許並不那麽值錢的性命。


  不矛盾,生活辯證的哲學而已。


  “唐簡,你在教我做人!”她很快意識到我的圖謀,語氣愈加冰冷,帶著撲麵而來的停屍房的殺氣,比外麵冰冷的冰雨還要恐怖百倍。


  我繼續淡然淡定,早已免疫,“我走了你正在走的路,比你早走半步而已。”


  我的回答可以解釋一切,她不得不承認的正在發生和改變的一切,老天給了我們如此短促卻充足的時間互相了解爭鬥最後結盟,那麽我們更應該直奔主題,少在無所謂的細節上爭風吃醋。我說的一切都很直白,不拐彎抹角,她心裏知道一些,不願意承認一些,不願意說出口一些,這樣剩下的就不多了,我必須讓她徹底放開。


  她低下頭,起身,她的咖啡剛好喝完了,起身去衝咖啡,重新研磨咖啡豆,她的動作緩慢卻熟練,看著仍然有一股冷漠中的文藝味道。她依然帶了我的那一杯出來,當我重新手捧滾燙咖啡的時候,我的心也隨之暖了一些。我知道我該繼續保持冷血才對,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隻是順應自然而已,中國最高深的哲學與修煉永遠都是道法自然,因為相對大自然的長久寬闊偉大人類的生命太過短暫渺小。


  向著更強大的一方學習沒什麽丟人的。


  “我們不該遇到。”她開始談論另一件事,關於趙先生的,剛才的討論已經完成,她放棄了自己的辦法讚同了我的方法,她沒有繼續反對和疑問就代表著她的讚同。


  趙先生安排了我們直接碰麵碰撞,她不清楚自己被迫遇到我是福是禍,因為她的人生和世界觀都在極短時間內發生了重大改變。她的世界本來不接受變化,她隻接受現實和自己。趙先生安排我們見麵有兩個目的,第一要我們自相殘殺,第二要我們聯手解決杜家眼前的危機。那麽趙先生在杜家的事件當中到底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顯然杜家出事第一時間邀請他過去救人絕不是救人那麽簡單,因為兩代家主已經死了怎麽救?

  一定還有更深層次更複雜的利益關係在,趙先生在杜家的布局到底深入到什麽樣的程度,他真實掌握的長老會長老數量到底有多少。他不是杜家死亡事件的策劃者也不是參與者,可是事件發生之後的事情許多卻與他有關,杜家內部人一定有人早想借助趙先生的影響幫助自己確立家族地位。


  這一點被趙先生養大的杜下並不了解,雖然她是他養大的,實際上一年之中她跟他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他了解她的所有,她卻對他了解到不夠多,哪怕是成年以後她用了各種辦法,也還是沒有大的進展。她一定為此煩惱,煩惱的時候便想喝酒,她身為一個醫術高超的醫生不該喝酒,喝酒會影響大腦判斷力更會影響身體的協調性靈敏度,尤其是會導致手抖。但她不在乎,因為她隻解刨美容死人並不救治活人,她的手依然很穩她的手術刀從未出過差錯,哪怕她每天麵對的都是死人。她現在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談論趙先生的人,因為我們彼此不擔心會被背叛,更不擔心另一方會到趙先生跟前打小報告。如果那樣趙先生首先摒棄和製裁的將是那個告密者。既然我們不屑背叛且不會告密那麽自然可以好好談談趙先生這個通聯八方的關鍵人物了。


  “高位者喜歡將一切事和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但他們同時又知道隻要是人就會背叛。直到他遇到你將你帶大又在島上遇到我,他在見我之前顯然已經知曉並且參與了一部分姬家的家事,已經對我了如指掌。我們不會背叛,不會背叛他,不是不敢而是不屑。那麽他便可以放心的利用這一點來牽製我們。”


  “趙先生很複雜,永遠也無法研究透徹,我們暫時隻能選擇跟他合作,合作中對抗和提防。我很清楚這是弱者最無能的辦法,但現在我們沒辦法繞開趙先生自行獨立完成眼前的計劃。”


  我說的自然都是實話,一點水分沒有的實話,杜下自然也聽得懂聽得出來,她沉思了一小會,“趙先生是一條在水裏遊泳的蛇,沒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沒人知道他下一步遊泳的動作和方向,更沒人知道在茫茫水域他什麽時候出現什麽時候消失什麽時候進攻什麽時候防守。我對他從來不了解,這是我人生最可悲的一件事。”


  她親口說出自己最可悲的事情,對她而言一定很難,因為等於讓她博光了自己翅果展現在一個陌生人麵前,她還是這麽做了,她想要這麽做,她內心積壓的可悲屈辱需要有個地方釋放和發泄出來。她是醫術高明的醫生,她懂得自己不該繼續壓抑忍耐,那樣對她的情緒性格身體都無益處。她選擇了我,我也選擇了她。我突然在想我的人生當中有沒有這種可悲的事情,原本我覺得唐家姬家對我從小的封鎖欺騙應該很屈辱,可是那分明是幾代人對我的特殊保護,跟杜下的情況完全不同。嚴格來說她基本上算是個遺腹子,因為她媽生完她三天去世,她爸爸在她出生37天離開人世。她是個孤兒,而我不是,即便我一輩子找不到我媽了我也不是孤兒,我是有父親有母親有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人,可悲的是她沒有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早在她母親懷她之前四位老人便全都離開人世了。所以杜家長輩才會選擇她,才會把她送到趙先生手中當暗影,毫不猶豫的準備犧牲她的一切。


  所以生命對她從始至終的殘忍,她根本不知道父親母親為何物更不知道親情是什麽,從未享受過天倫之樂,從未有過家人,有的隻是冰冷殘忍的特訓,有的隻是一生生活在黑暗之中死後都不能入祖墳的詛咒和誓言。她的人生從頭開始都是個悲劇。


  相對來說我的人生要比她好上幾個檔次,雖然我是個聾子,天生什麽都聽不見,那又怎麽樣,我的人生卻比她完整數倍。我不想跟她比較人生,我從不嘲笑和看不起比我淒慘的人生。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了解卻沒辦法了解的事,在家族麵前我做了二十二年的傻子,而且還在繼續做下去。”雖然我的人生本質跟她不同,但是卻有相同境遇之處,此時仍然可以用我的例子來表達自己對她的理解,感同身受。


  果然她抬頭,嘴角閃過一絲冷漠無情的笑容,很快收回,“我對你的事不感興趣,但的確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


  她不是在引誘我進入她設置的陷阱,她隻是在實話實說,她的確對我的事不感興趣,她隻需要了解和掌握我這個人。因為事情已經發生,是死物,不可更改,可人是活的,人活著就會變。


  她才是輕易就抓住人類本質的那個人。


  “你母親沒有死,但是有時候過的生不如死。”她給我一個情報,自願分享出來的,沒有任何要求回報的想法,盡管她的話說的讓人很窩火,甚至換做別人我會立刻揮舞拳頭打過去。對她我不會,她說這些出於對我和我媽的尊重,我從她的表情眼神當中看的出來。她沒有朋友更不會信任任何人,但是不意味著她沒有崇拜的人。


  人類總是會幻想自己成為勝利者強者,同時也會本能的崇拜勝利者強者,她雖然是死亡醫生整天跟死屍打交道但是她還是人類,隻要是人類就會有這種天然崇拜的感情本能。那麽她覺得我媽是個了不起的女性則變得很正常,都不需要任何解釋我便能夠理解。


  “我媽可以戰勝任何困難和人,隻要她還活著。”這是我的回答,我的回答當中充滿著堅毅的信心,沒有軟弱沒有退縮沒有恐懼。我媽過的生不如死肯定與我有關,與我的出生我的身份有關,很大一部分我媽都是替我承受的。但我不會悲哀,因為最重要的是現在杜下徹底證明了我媽百分百還活著,直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


  她顯然跟我媽見過麵,就這麽簡單,否則以她的性格絕不會跟我說出這樣的話,眼見為實,眼睛沒有看到她就不會講,跟我一模一樣的固執和堅持。


  她看著我,“至少她唯一的兒子沒有放棄她,當所有人都認為她已經是個死人的時候,她兒子還認為她活著。當然,還有我,因為是我從死屍當中將她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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