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相逢不識
古人講清者自清,但是同時也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兩者本身就是一個體係,所謂清者自清的前提是不立危牆之下,不卷入任何對己不利的紛爭之中。可如若像我一般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呢?
古人也許說這便是命數。
的確可算作命數,隻是麵對命數的時候我不會引頸就戮乖乖等死而已,我要主動出擊正麵抗爭,證明自己的清白。但這注定是一條艱難之路,可不艱難我又怎麽會選擇呢?
我這一生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已注定首先是個異類,一個異類當然要做些與眾不同的事情才對。
所以我深處各種危險艱難之中,但是卻悠然自然,因為我早已習慣這種危險和艱難。
“朋友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稱呼,也是最好的借口。”杜下的臉色卻愈加難看,不是她完全不相信我,而是她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一個人對她來說未免壓力過大了。
她知道如果我們兩人互換靈魂那麽她會做出還跟我一摸一樣的選擇,理由也一樣,隻是這樣的理由說出去根本沒有人相信。
杜下當然不相信朋友可她卻相信我可以為了朋友做出這樣的事,她內在正在激烈掙紮鬥爭,她不想被一個剛剛見麵的陌生人影響,盡管也許對麵的陌生人會成為她一生的朋友。也許會成為她頭一個朋友,凡事皆有開始。因為人的生命本身就有開始。
可惜杜下的工作不是迎接新生命的到來而是送那些離開的靈魂最後一程,我仍然不做反駁,所以我們很難再吵鬧起來。畢竟杜下急了也說不出那些肮髒粗魯的下流話。她是個君子,沒人規定君子隻能是男子,女君子同樣適用,就像對於我們特別尊重特別有成就的女人我們仍然會成為先生,甚至前麵都不會加上一個女字。
“你口中的所謂朋友隻不過是拿來利用的而已,你我這樣的人心裏隻有自己。”這一次她把自己也帶上了,帶上了自己更加有共鳴,來說明我的虛偽。可惜她麵對的是我,我有坦蕩的胸懷和幹淨的眼神,任何一個人,哪怕是我的敵人站在我麵前也不得不承認我並沒有說謊。
區別在於很多時候人們明明知道你說的是真話也不願意承認,人就是如此虛偽,人總想證明隻有自己最正確。眾人皆睡唯我獨醒的感覺當然很棒,可惜那樣的時刻本就不多。好在我人生的目標並不是做一個英雄,所以我不需要那麽虛偽,對於陌生人全當不存在。
“每個人活著的意義不同。”我簡單回複一句,算是和平探討,意思我尊重你杜下的性格職業你是不是也應該實事求是的尊重我一點,這樣我們的談判才能繼續,否則隻能一拍兩散,即便不再以死相拚也會兩敗俱傷。我們麵臨著相同的窘境,如果我們不能很快達成一致成為盟友,那麽當我們離開這裏回到城南杜家大宅以後必然會再一次刀兵相見以死相拚。我們沒得選擇,具體說杜下沒得選擇,而我隻是被動的跟她拚命,我不拚命她便會帶著杜家人要了我的命。顯然她會戳穿我的真實身份,這是她身為杜家人的基本職責。
“有的人活著有意義,有的人沒意義。”杜下的語聲裏充滿高傲的唯我獨尊的語氣,顯然她屬於活著有意義那種,我則是輕如鴻毛的鴻毛,還是死了以後才輕於鴻毛,活著的時候在她高傲的眼裏連鴻毛都算不上。
我不得不抬手摸摸鼻子,笑了,“所以這些年你過的一直很充實,因為你覺得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那個人,盡管你根本沒名沒份,根本是一個一出生就被變成行屍走肉的幽靈。你回不去杜家,永遠也回不去了,你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想借助我的力量重返家園。既然你已經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為什麽還要接連不斷的貶低我,其實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倘若我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麽這樣的垃圾別說你不屑搭理,連我自己都會嫌棄自己,都會覺得我活著完全是浪費糧食而已,其它再無意義。”
“也許你從來不懂得什麽是真誠,可以理解,那麽從現在開始,我們求同存異隻談我們能談到一起的事情。”我給出一個定義,強行扭轉車裏的局麵,我不想再浪費一點時間和精力去做那些無聊的事情。
女人和男人本身不同,女人的決絕當中仍然帶著感性,男人的決絕之中帶著的卻是冷血和冷漠。杜下其實也想快速推進,不過她還是放不下內心的自尊還是不能完全麵對現實。或者說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現實,因為在她所有的人生經驗和計劃當中根本不包含我這樣一個人物的出現。
對她來說我的出現讓她措手不及,而不是她的出現令我防不勝防,車內的主動權再一次來到我的手中。當然不是我強行豪奪,而是在我們兩個人之間如果必須有一個人打破僵局做自己的中間人,那麽那個人一定是我而不是她。我在合適的時候站出來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就是這麽簡單。
她抬頭看著我,“我想聽實話。”
雖然語氣依然冷若冰霜不過態度已然緩和下來,她隻要肯就著我給的台階下就好,我們的談判就能相對正常的繼續下去。
我也看著她,“就是真話,因為利益關係人們總會更多的去考慮利益而忽略了人性和人心,我是個冷漠的人,但是我的良知仍然還在。我不是主動介入杜家家事,我這樣的人自己的家事都不管不理,別人家的家事與我何幹?我是被動介入,因為我成了杜家的追捕的那個罪魁禍首。如果我不站出來證明麵對解決問題,那麽我會被杜家追捕一輩子,一輩子背負著沉重的冤屈。”
“我可以是個壞人,可以十惡不赦,可以被萬人憎恨,但是我自己沒做過的事情絕不能安在我頭上,就這麽簡單。至於我口中的朋友,我可以告訴你到現在為止杜衣衣還不算我的朋友,隻有杜小丙一個人算是。我跟你一樣幾乎沒有朋友,想要成為我的朋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杜下頓了頓,“我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
我伸出手,“那我來做頭一個吧,萬事都有起始。”
她沒有跟我握手,我的手一直安靜的停在半空中,她看著,在思考在思索,在衡量在鬥爭,她需要突破自己走出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的桎梏,她的尤其牢固。是一座她以為終生無法突破的牢籠,現在外麵突然伸過一隻手,說可以做她的朋友。
她身上有什麽值得別人做朋友的東西麽?
我淡然以對,“都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