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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3章 蘋果骨頭

  我隻留給杜下一個沉默孤寂的背影,而且看起來不是做作擺拍,是發自心底的不想回答她那些無聊的問題,也不想跟她產生口舌之爭。


  在我耳朵裏天崩地裂的巨大聲響開始慢慢靜音下來以後,我的內心陷入一種無比的平靜,仿佛到了天堂。


  天堂在哪裏?

  我想真正的天堂一定在人間,在人們活著的當下。與其指望著死了以後再去一個虛無縹緲的天堂還不如自己活著的時候活出一個自己的天堂。當然我從來不指望這事,因為幸福天堂這種事壓根與我無關,哪怕我找回了活著的母親也是如此,我們母子倆想安心過自己的日子幾乎不可能。我們身上有太多責任的烙印,而我們又不是那種可以拋下一切隻顧自己的人。


  杜下也沒有天堂,活著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跟死屍在一起,死了,死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會死在哪,反正祖墳進不了肯定的,基本上不是孤魂野鬼也是魂飛天外。


  反正她並不比我好到哪裏去。


  磨刀,隨後我聽到了磨刀的聲音。我知道現在醫生的手術刀隻是一個鋒利的小刀片,並且隻使用一次便會丟棄掉,專門處理。至今仍然使用傳統手術刀的醫生不多,但我想在為數不多的使用傳統手術刀的醫生當中,一大部分位於貧困地區,一小部分就是屍檢醫生,還是有特殊執念的屍檢醫生。


  我不知道其餘的屍檢醫生會不會沒事在自己的車裏磨刀,大概不會,但是身後的杜下顯然會,而且還以此為樂。她在磨刀石上認真打磨的手術刀顯然已經使用過許多次,她不會嫌棄麻煩,每次使用前使用後都做嚴格消毒處理。


  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突然有個女人在你背後磨刀,無論如何都無法淡定下去。可我根本連頭都不回,繼續安靜的看外麵的暴雨如注。


  大雨已經持續連續下了一個多小時,並且毫無停歇的意思,外麵到處都已經變成了汪洋一片。


  生在北方長在北方的我一向認為暴雪的破壞力遠比暴雨的破壞力小很多,盡管暴雪成災同樣可以殺死成千上萬的人,同樣可以讓人們失去家園牲畜和希望。但相對暴雨引發的大規模洪澇災害來說還是要輕了許多,首先暴雪災害的範圍要小,然後持續時間短,爆發周期長且並不頻繁。暴雨和洪災則不是,幾乎每年每個地方都會發生。


  所以從古至今能夠治理河道能夠帶領人們戰勝大洪水的人一定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杜下生在南方長在南方,跟我不同,是的,嚴格來說我跟任何一個人都不同,不過從不同之中尋找相同才是生存之道。稱之為求同存異,任何一個人嚴格來說要在世俗當中生存都必須求同存異,因為哪怕是雙胞胎的兩個人從小到大也會有許多不同。


  大概20分鍾後,我轉過身,不是因為害怕背後的磨刀聲而是因為我看的有點累了,一動不動盯著外麵的景物看很快便會產生視覺疲勞,視覺疲勞會導致身體疲勞,是個自然而然的連鎖反應。


  杜下繼續磨自己的刀,也不抬頭看我,她不需要看我。她在此時磨刀可說為了震懾我為了迎接戰鬥,也可說是她的個人習慣。她一個人回到自己的房車裏,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就是磨刀能令她感到愉悅了。我倒不覺得這算怪癖,相反我也喜歡磨刀,因為我擅長銀膳,銀膳一定要用到各種工具刀,至少有十種左右常用的。現在還擺在金大實驗室的桌麵上,等待著我的回歸。


  “每個人都有自己磨刀的方法和角度,不過一把手術刀不隻是鋒利就行了那麽簡單,你磨刀的角度應該做出調整。”說著我自然而然的伸手從杜下手中拿過那把已經被打磨的鋒利無比閃著寒光的手術刀,分量比原本的重量輕了許多,已經被她使用過很多次打磨過很多次。


  咯吱,咯吱,我開始不緊不慢的按照自己的技法經驗磨刀,仿佛我們兩個不是死對頭仇敵,而是來探討打磨工具刀技術的。奇怪的是當我伸手的時候她便自然的將手術刀遞給我,沒有任何回避,也不害怕。因為我顯然有可能奪刀之後便立刻對她動手,那樣她將陷入到絕望境地之中。她手中有手術刀的時候還可以跟我的拳頭周旋一陣,沒了武器的她如同沒了牙齒的老虎。


  隻能等待著死亡攻擊的到來。可她沒有任何擔憂,因為她知道我打出致命一擊的時候隻會用拳頭而不會使刀。


  她並不了解我,之所以如此確信隻因我們是同一種人而已。有時候人和事就很簡單,本身很簡單卻被別有用心的人想象的很複雜而已。


  很快刀磨好了,緣分不動還給她,結果她卻十分淡然的拿來削蘋果,速度特別快,手法嫻熟,一氣嗬成,整個果皮連成一線。


  我抬手摸摸鼻子,原來這手術刀是當作水果刀的,好吧,之前是我疑心生暗鬼了。


  結果杜下抬頭,將蘋果一分為二,遞給我一半,淡淡說道,“這是我第一把手術刀也是我最後一把手術刀。”


  說完咯吱咯吱的吃手裏剛剛削好的蘋果,旁若無人,我的喉嚨裏有些血腥味道,按照她的說法這是她唯一的一把手術刀,不管是用在屍體身上還是蘋果身上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一個醫生一輩子用一把手術刀足夠了。


  嗯,她能適應,我呢?

  我想這個世界上除了她沒有人可以再適應,連趙先生都不行,他那樣的人對於工具有著極為嚴苛的選拔和要求。


  我低下頭,也開始吃蘋果,咯吱咯吱的,蘋果選的很好,很甜,光照充足,是山東半島上的蘋果。


  我們幾乎同時吃完,抬頭,互相對視,她問,“有沒有吃出死人骨頭的味道。”


  我麵無表情,“蘋果就是蘋果的味道。”


  她很認真的盯著我,“我敢保證蘋果裏一定有死人骨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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