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心靈共鳴
第二天中午杜衣衣看似沒有特別準備,但是我知道不是她不做準備而是家裏的食材足以應付一頓小小宴請,何況宴請的對象隻有一人。想必她也不會弄的過於奢侈隆重,隻是平常時間的一次平常聚會而已。隨便弄上三五個小菜兩三樣小點心,飯後泡兩杯咖啡,足矣。
太過正式隆重黑白會緊張,下次就不來了,這點十分重要。對黑白來說保持跟杜衣衣之間的私人聚會很重要,因為這是30歲的她生命中唯一的社會活動,平日在設計室裏她也隻負責創意設計,其餘的事情都交給黑家人去處理,當然杜衣衣肯定也幫忙處置。
一切對外社交黑白統統都不參與,也不能參與,她隻能做隱藏在背後的大腦,一旦她公開露麵肯定會出大事。平常在老畫書店偶爾被熟人看見她的一點蹤影也隻會認為她是黑銘家裏的自閉症孫女,絕想不到她才是設計室的靈魂。
黑白生活的一向不容易,杜衣衣一定想了許多辦法讓她變得正常一點,可惜除了維持偶爾一次的午餐聚會以外毫無收獲,午餐聚會也不能出去隻能在杜衣衣的房子裏。
但是在這個房子裏應該是第一次聚會,杜衣衣故意換了個地方,故意讓黑白來到陌生的地方見到陌生的第三人,那個第三人就是我。對於黑白來說屬於雙重刺激,所以在她杜衣衣出發去接她之前留了一句話給我:倘若有變,你稍微回避下。
她說這話的語氣帶著一絲特別的沉重,我理解,但沒有回應,因為我堅信自己的第五感不會錯,這頓飯將是改變黑白人生的一頓飯。不敢說我會成為她的幸運星但顯然她將徹底告別過去的生活迎來新生。
為此我也需要做一點準備,所以杜衣衣出門以後我也緊跟著出門,並且要確保要在她們回來之前回來,因為黑白應該無法接受她們到達以後突然從門外進來一個陌生男子,尤其是這個陌生男子還是她認定的壞人,要帶走書店的人。
雖然當她進來的時候直接看見我的存在也很難接受,可兩害相權取其輕,肯定還是我在房間裏安靜的等著比較好。
我的第五感告訴我另外一件事,不過為了黑白犧牲就犧牲一下吧,她在小小的算計我,我在這裏的時候她邀請黑白聚餐絕不僅僅是日子到了那般簡單的巧合,她有她自己的計劃。
大概四十分鍾後我回到房子,大概一小時後杜衣衣帶著黑白進門,她們進門的時候我正戴著耳機站在窗前安靜的聽音樂,完全背對著她們,不為所動。我的後腦殼上沒長眼睛所以並不知道黑白看見我的第一時間的反應,但是出乎意外的她竟然主動走向我,來到我的側麵,主動伸出右手,“你好,唐簡,你很堅強。”
完全是正常30歲女子的口吻和經驗,我下意識摘下耳機,看著她,伸出右手回應,她的手很涼,很快就縮回去,但是仍然努力鎮定的站在那,“聽了你的故事我很受啟發,所以我原諒你想要帶走書店的事了,因為書店你根本帶不走。”
第二句話便暴露了她還沒有恢複的事實,我以為她進門就恢複正常了,點石成金一般的神奇速度,但我也因此放鬆下來。杜衣衣在路上一定給他講了一個男孩從小淒慘的故事,並且現在仍然是病人,聽力剛剛恢複又得了怪病可是還是堅持樂觀向上吧啦吧啦的。
沒辦法以黑白平常的智商隻能接受這種簡單正麵有榜樣力量的感人故事,杜衣衣想把我樹立成一個典型,用我的隱私換的,顯然我最淒慘的地方在於從小殘疾而且母親還失蹤了,好不容易熬到大學聽力開始恢複卻又身染重病,並且從小孤苦無依窮困潦倒,隻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相對我的出身和淒慘黑白至少父母雙全爺爺奶奶也很愛她,雖然家裏為了給她治病花了很多錢但是還不至於吃不上飯,祖上留下來的最重要的財產老畫書店仍然在黑家人手裏。杜衣衣這個影子老板隻是出錢的一個家人而已。
那麽她還有什麽理由不樂觀一點呢,這個世界上比她淒慘的人不她不幸的人有的是,眼前就有一個。
我的樣子看起來很淒慘麽?
黑白的個子不高,一米六二左右,消瘦,臉色蒼白發青,雙眼的焦距總是本能的集中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反正誰看了都知道這不是個正常人。越過黑白的頭頂看向杜衣衣,她正在偷笑,她故意設計我,而且利用我的隱私。
但這一次我沒有戳穿她也沒有發怒,如果我的隱私可以幫助別的生活不幸的人那麽沒問題,可以利用。
杜衣衣快步走過來,“好了,黑白,我們開始做飯吧,不用指望唐簡,他笨手笨腳的什麽忙都幫不上。”
她不光泄露了我的隱私而且還方麵嫌棄我,嗯,挺好的,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我徹底隱忍便是。
原來如此,兩人之間的聚餐並不單純,首先兩人要一起去買菜,她們回來的時候帶了好多食材,回來後一起下廚,最後才一起用餐。杜衣衣很聰明巧妙的讓黑白完全參與其中,沒有絲毫刻意之感。她太聰明了,真正的聰明應該是自然,自然的讓別人根本察覺不到。
兩人在廚房裏很有默契的配合著,我這才發現廚房裏的黑白智商絕不是十歲,她的動作跟杜衣衣一樣嫻熟有序遊刃有餘,盡管頭一次來到陌生的房子陌生的廚房,不過隻用了短短兩分鍾便全部適應了各種功能工具所在。她先是站在靠外的地方,不動,冷靜快速的觀察,然後開始走進去,下意識摸摸這裏碰碰那裏,瞬間便掌握了整個廚房的結構並且確定了她跟杜衣衣的基本位置和需要配合的程序,此刻她的大腦儼然一部告訴運算的超級計算機,我想她平常在設計室做設計的時候也會如此。
她不是個病人,她是個天才,隻是她天才的部分被外表的病態所掩蓋。我像個孩子般拉了高椅子坐過去看她們兩人做菜,反正我什麽忙也幫不上,反正我很笨,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發生。菜品主要有杜衣衣負責,黑白則做小點心,她居然會把做好的小點心切成小塊先放到一個精致的小盤子裏放到我麵前,還拍拍我的肩膀。
我真的成了一個殘疾弱智麽?
至少我已經徹底被隻有10歲智商的30歲自閉症憂鬱症患者當成了比她還弱的弱勢群體,一瞬間我突然有些感動,想起我媽總叨咕的那句隻有窮人才幫窮人,隻有可憐人才幫可憐人。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和黑白之間居然碰撞出了異樣的火花,而且她剛才的行為太像我媽,我搬著小板凳一邊燒火一邊看著我媽做飯的時候,她總是先把好吃的切成小塊分我一點,讓我先嚐到。雖然我知道天下的女子都有母性在心裏,可這樣的巧合真的很難不讓我溫暖。杜衣衣才不管這些,黑白沒來的時候她根本不讓我進廚房更不能出聲打擾她,絕不會把食物先切成小塊給我吃。
本來她是最近給我溫暖的那個人,現在那個人變成了黑白,我們在相互治愈麽?
我搞不清楚,反正黑白做的江南小點心很好吃。
黑白見我吃的開心更加加大力度,不停的給我送上不同種類的小份點心,直到最後杜衣衣發飆,“黑白,行了,不要再給他吃了,他就是個無底洞,多少也不夠吃!”
杜衣衣不是在妒忌而是這不符合她的廚房法則,這裏是她的廚房,如同她的戰場,黑白雖然也加入其中但最多算個副將,杜衣衣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將軍。聽到杜衣衣的嗬斥黑白下意識的吐吐舌頭不敢再送小份點心過來,我對此……很不滿,提前吃點點心怎麽了?
小氣吧啦的!
實際上人家杜衣衣當然不小氣,人家直接把老畫書店都答應轉到立夏名下了,還小氣什麽?
我也隻是無聊中的一種好玩的反抗,我的孩子天性被刺激起來,我居然好像回到了童年。
然後黑白小聲對我說,“你先拿瓶果汁去看電視,一會就好了。”
更像我媽!
我沒有拿果汁離開了廚房空間回到沙發上,沙發才是我的地盤,這裏的一切我都可以做主,我不想看電視,電視裏的內容大多數很無聊,我也不想看書,幹脆斜靠著躺下曬太陽。
外麵的太陽剛好完美的照射在沙發上的我身上,我很滿足,這樣的日子,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黑白內心居然是如此溫暖的一個人,她居然懂得照顧別人。是啊,她30歲,本該結婚生子了,本該成為一個世界知名的大設計室,本該成為黑家的驕傲中國的驕傲,隻因為她是個憂鬱症患者,一切都改變了。那麽今天,就讓一切複原回來吧。我被自己腦子裏複原的概念震驚,對於黑白對於我來說我們不都是在複原麽?我們生來不完整,一直不完整的在這世上活了這麽多年,然後時間到了我們開始複原我們自己,不是從別人手裏搶奪什麽而是拿回屬於我們身體本身的東西。如果黑白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那麽她一定會快速恢複,因為她一直被照顧一直被當成病人,一旦她反過來成為照顧別人的人,成為比別人正常的人,那麽她距離康複就不遠了。果然見我無聊的離開沒有拿果汁喝,她很快於心不忍,不顧杜衣衣的嗬斥親自拿了一瓶瓶果汁,擰開蓋子走過來,遞給我。
“喝吧,點心有很多,一會再吃,乖。”
老天,從小到大從沒有任何一個人跟我說過乖這個字,我媽都沒有,因為我媽不是那種性格,我媽的性格溫和堅韌隱忍勇敢,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一個女子跟我說乖?
即便她是正常的健康的,那麽我22歲她30歲,我們之間隻相差8歲而已,8歲絕不是長輩喝孩子的年齡差距,8歲是姐姐弟弟的差距。
不對,杜衣衣到底跟黑白說了什麽,難道她說我的心理年齡一直停留在我媽失蹤的年紀?
該死,那隻是她自己的主觀臆斷並不是事實,她怎麽能?
算了,至少看起來她的這個辦法效果很好,我忍就是,而且我從小最喜歡喝的就是蘋果汁,黑白居然一下子拿對了,倘若她拿的是番茄汁百香果汁什麽的,我會喝但絕沒有這麽高興,我的高興是內心的高興,表麵上依然沒什麽表情。不光如此她還快速的拿起遙控器幫我打開電視機,然後精準的找到了《動物世界》,這才放心的重新回到廚房那邊。
那邊杜衣衣早就不耐煩了,“黑白,跟你說了不用管他,他自己什麽都能做,你不能慣著他,實際上他腦子聰明著呢,你這樣慣著他以後你就成了她的保姆了。”
黑白沒有反駁,隻是不好意思的低頭,小聲回了句,“他還是個孩子,跟你不一樣,你早長大了。”
這話不是十歲智商說出來的,杜衣衣也有點發愣,難道黑白真的一見我立刻恢複了30歲的智商?
她看著眼前的黑白,“我比他還小兩歲,我怎麽長大了?”
黑白抬起頭,“因為你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裏,什麽都不缺,社會經驗也多,唐簡一看就是個一直封閉自己的孩子……跟我小時候一樣……”
原來她在我身上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她的眼睛很厲害,或者她不是用眼睛看的,她是用心看的,看到了我的內心。我的內心並不孤獨但是卻一直封閉,我不願意與這個世界為伍,我不願意成為別人的朋友,不喜歡跟人接觸,喜歡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安靜的享受著自己的世界。到這一刻我也終於意識到,精神世界裏原來黑白才是跟我最為接近的那個人。
原來我一直都是病態,隻是我很幸運的沒人意識到這一點,說白了就是我媽失蹤了我爸常年在外打工我爺爺奶奶你根本不管我,這才沒有帶著我到處治療自閉症,否則我也會成為黑白現在的樣子吧。我破敗的家庭我窮困的家庭條件反而促進了我反向健康成長。
我立刻對著廚房喊,“不要說悄悄話,聽得見。”
剛才兩人的聲音的確很小,加上廚房運行設備的聲音正常人根本什麽都不不到,可是我卻聽得一清二楚。本來我不會揭穿她們,可突然覺得揭穿她們好像是一種特殊的樂趣。
黑白有些吃驚,看杜衣衣,杜衣衣懊悔的一拍腦袋,“忘了告訴你了,唐簡聽力開始恢複以後對於低頻聲音很敏感,他連外麵的微風和蟲子爬的聲音都能聽到,反正就還是不正常,可憐啊!”
可憐二字她故意拉長加大音量,故意刺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