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孤獨置身

  挨打要立正，這是我爸偶爾會說的一句話，實際上我媽雖然基本不打我但是最終巴掌落在我身上的還是她，我爸會說挨打要立正自己卻從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頭。


  我的家庭再普通不過，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連有錢的親戚都沒有，我必須依靠自己出人頭地讀大學多賺錢來改變家庭現狀，這是我很小很小時候自認為的人生理想。但不是我多了不起多高尚隻因為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而已，不同的出身條件注定了人生的道路完全不同。


  杜衣衣知道我屬於膽大心細的那種，合同不可能立刻給她蓋章，肯定需要我們團隊決策，她並不急於一天兩天時間，三天之內簽訂就沒問題。但一分鍾沒簽字蓋章就等於一分鍾沒有最後解決問題，她初期的匯報肯定是四個字：基本解決。


  然後合同簽訂以後會再跟家裏匯報一次，那時候帶著合同匯報，不用再多說什麽。合同能證明一切，作為商人隻認最後的合同。隻是杜家長輩們也知道這件事情當中存在的各種人情，不會斥責她合同未簽訂就先行匯報。反而是她先匯報一次基本解決比較討長輩歡心。


  長輩們年紀大了就會本能的貪戀手中的權力，這時候放出去的晚輩如果總是適時的請教匯報那他們當然本能的高興，杜家之前兩代繼承人問題都是一團亂麻一地雞毛，因此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沒有什麽傑出貢獻至少保證了整個家族的正常運營，沒有散掉也沒有衰敗，在一個家族傳承的曆史長河中不得不說保持穩定也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功勞。何況杜衣衣還是個影子繼承人，本身長輩們對她就不放心，而且涉及到杜小丙的事件，杜衣衣必須多請示多匯報。杜衣衣這個類型的女孩子要麽長輩們嗤之以鼻要麽長輩們當作寶貝一樣寵愛的不得了，可能因為杜家上兩輩就是因為過於正統規矩了，所以顯得平庸且沒有威信力因此家族繼承人事業才會亂作一團，那麽下一代當中的男丁們大都也規規矩矩他們心裏肯定不滿，結果卻出現了杜小丙和杜衣衣兩姐妹，通過兩個姐妹的名字就知道長輩們對她們有多寵愛，大家族一定有自己的族譜，不管男丁女丁一定又自己固定的字，姐妹倆的名字卻天馬行空不拘一格。細節可以窺探一個家族內部的基本態度，原本我對於杜家沒有特別興趣，現實讓我不得不仔細去研究，因為杜家目前是我的敵人又是我朋友的家族，不管作為敵人還是朋友都必須進行必要的背景調查，否則我自己有可能死的很慘。


  我很幸運杜家的影子繼承人是我認識的杜衣衣，因此在談判的時候我原本就計劃做出讓步不讓她為難，當然她也不能也不會讓我為難，最開始的試探隻不過是走基本程序而已。因為我們雖然認識但是並不熟悉更不了解，她覺得了解我，結果很快被打臉，我從來都知道自己並不了解她，因為我對女生本來就很難了解，一起同桌三年的宋戀兒我都不敢說了解，還敢說了解誰？

  這不算謙虛最多算自知之明，一個人可以什麽都沒有，但是第一要有自尊第二要有自知之明，否則這個人距離一無是處就不遠了。然後一個人一定要知道感恩，哪怕是很小的事情也要心存感恩之心。反正我就是這麽被教育的，一個孩子的人生觀世界觀大部分要來自於他的母親父親，來自學校和老師的部分也有，隻是那部分通常不是決定性因素。


  我們中國人在家庭教育中最喜歡說的一句話便是一個母親會影響三代人，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父母丈夫的父母，現在社會家庭生活的特點決定一個母親可能要影響四代人，還包括自己孩子的孩子，因為現在家庭中大多數年輕人都需要母親幫忙帶孩子。也就是說奶奶和外婆跟孫子外孫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如果這時候奶奶和外婆給予孩子從小最優秀的教育而不是無原則的寵溺和縱容，那麽這個孩子長大以後成為一個棟梁之才的幾率就會很大。太多孩子都是在老人家無原則的放縱中走向歧途的，到後來孩子的父母發覺情況不對想要管理卻來不及了，或者來人還會以長輩的身份嗬斥孩子的父母以繼續他們對孩子無限縱容，結果就是孩子沒有了獨立性沒有了正義感沒有了勇敢拚搏的精神，有的隻是任性胡為長大了也隻會啃老，完全不能在社會上立足。


  好在我的爺爺奶奶從來也絕不會寵溺我，他們根本不會搭理我，跟我保持著與陌生人一樣的距離。這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幸運，所以是福是禍有時候真的說不清楚，倒是福禍相依是千百年來早就被證明的真理。福禍相依正如光明與黑暗的關係，對立卻統一。


  “多數時候你心事重重卻沒有人看出來，你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裏，視他人如草芥如無物。這樣的你，我挺羨慕。可惜我永遠也無法成為那樣的人。”杜衣衣開始跟我交流內心感受，這是另一個好的開端。


  我卻笑了，“我根本沒有心事，因為我的心事隻有一樁。”


  我說的是實話，因為在我的世界裏除了想著如何找到我媽別的事別的人根本不會考慮，有一點杜衣衣說的對，我對別的人根本視如草芥，因為與我無關，與我無關的人和事我有什麽理由去關心去動情？

  杜衣衣也笑了，“果真如此，你的世界果真那麽單一，像個傻子一樣？我推斷的你是個很悶掃的人。”


  杜衣衣的推斷完全沒有任何依據，完全是少女幻想，等同於少女瞎想。她根本不了解我，完全不了解我，她在試探，試探我此刻的心情。我心情好了她就可以跟我做更進一步的交流，要想快速了解一個人隻有跟他多相處多交流，多說話。可我偏偏根本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交流，那麽她必須做出引導，隻要我有回應就行。我笑了她便成功了，道理如此簡單。


  “你很無聊。”我撇了撇嘴，基本上除了跟宋戀兒高中的時候如此鬥鬥嘴，極其短暫的過程，這幾年我不會這樣做，跟好哥們韓城在一起也不會這麽做，隻會生活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保持自己的冷漠固執單一。


  “其實是你很無趣不是麽，你覺得什麽樣的人才能跟你相處到一起？我說過除非我姐姐那樣的奇葩，否則正常人都會討厭你遠離你。”杜衣衣加強語氣。


  我沒有回應，因為她這個說法真的實在太無聊了，過於無聊的無聊，我想回應都沒辦法回應。


  “但奇葩跟奇葩也不是一定能相處到一起，一旦發生衝突就是毀滅之戰，所以單從這點來看我也不放心讓姐姐整天跟你在一起。”杜衣衣突然表現出對杜小丙的格外關心。


  “很小的時候我和姐姐都得過一場很嚴重的病，記得我偷聽到醫生說我們兩個能活下來一個就算奇跡，結果我們都活了下來而且當年的死亡痕跡早已遠去。但那種感覺跟被人扼住脖子掐死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我們昏迷了兩周，因為我們一起偷跑出去亂吃東西然後食物中毒。你猜得到不是姐姐帶我而是我帶姐姐出去的。所以從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欠姐姐一條命，早晚要還給她。那麽現在你明白為什麽我不懼怕跟你單獨接觸了麽？”


  “因為姐姐喜歡的我要幫她實現，如果她喜歡的人和物件很危險，那麽我就會衝上前去替她承受，隻把她喜歡的一麵留給她。這是我接近你的私人理由，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即便杜家的長輩們不出麵維護姐姐我也會出手的，現在這種情況對我來說可算一石二鳥。”杜衣衣接著徹底坦露她的心事，原來中間還有這樣的插曲，她跟我坦白這件事就是告訴我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什麽情況，無論杜小丙怎麽對我我都不能傷害她。


  我抬手摸摸鼻子，“也許有一天你會了解我。”


  杜衣衣頓了頓，“我現在就知道一點，唐簡認定一個人為朋友，那麽即便那個人背後出手卑鄙的殺死他，他也不會恨他。他更不會親手去傷害自己的朋友，他隻會保護，從始至終。”


  “否則我絕不會跟你說剛才的話，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死人才能完全保守秘密。”


  我沒做回應，不需要回應，她這幾天重新跟我生活在一個屋簷下效果顯著，她至少了解了她想要急迫了解的方麵。至於我的性格她實際上也了解了，隻是對於我這個人仍然捉摸不透而已。


  隻是她如此坦白之後我跟她到底還能不能成為朋友這件事恐怕會再次被推遲甚至擱置，她太多心思太多計謀太多方法，我更喜歡簡單直接的人。跟她這樣的人相處會累，我不喜歡累，我連任何人都不喜歡接觸，不可能成為一個交際花穿梭在各色人等當中。


  我喜歡獨處，我是個獨行俠，有朋友也極少。我的生活方式和性格都在開發發生微妙的改變，但是還是那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內在的性格絕不會輕易改變。


  我不知道杜衣衣想跟我把我們之間微妙的關係發展到什麽程度，但顯然她有所保留，我看到的隻是她想要我看到的，隻是她這個人的冰山一角而已。


  她屬於那種眨眼間就可以變換成另一個人物的百變女人，屬於那種我原則上要回避和遠離的女人。


  我很難跟人成為朋友，尤其是她這樣的人。


  杜衣衣臨時有事走了，突然離開的，夜裏十點左右，按道理這時間一個女孩單獨出門還是太危險了。可是我的擔憂隻是杞人憂天，因為人家外麵有24小時的專業保鏢兼司機候命，絕不會讓杜家的影子繼承人遭遇到一點點危險。她跟我單獨呆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危險。


  她離開的時候我正坐在沙發上看書，她簡單說了句我明早七點前回來。那意思告訴我晚上不要想夜宵的事了但是明早早餐她會回來做。我不知道她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麽，我隻知道今晚我要一個人在這裏度過了。按道理我最不怕的就是孤身一人，在我的概念裏從來沒有孤獨清冷這種詞匯，一個人的時候我很享受，可此刻我很想有個人在身邊，不知道為什麽。杜衣衣離開以後一下子覺得空嘮嘮的，要是在金大也好，我可以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裏銀繕看書練武，是的，實驗室裏也是練武的好地方，因為整個實驗室平常最多的就是我一個人，有時候教授會一起。實驗室麵積不怎麽大，可有兩個地方特別適合練習拳法，一個是樓頂天台，一個則是樓上的空房間。空房間不怎麽大但勝在沒有任何人打擾。習武者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可天氣特別惡劣的時候，外麵人很多的時候如果我還堅持當眾練拳那就成動物園裏的大熊貓了。在金大除了實驗室這裏沒人其餘的地方到處都是人，哪裏都是人，金大很大，可金大的學生一年比一年多，幾萬人擁擠在一塊小小方圓之中完全混亂不堪。


  基本的時間秩序肯定存在，問題是隻有基本的時間秩序對我來說根本不夠，還要有更嚴格的各種秩序才行。隻是那些秩序我可以嚴格要求自己卻沒辦法約束別人，我隻是個普通的冷漠的不合群的金大考古係學生而已。當我一個人在樓上打拳的時候經常忘記時間忘記空間，但因為沒有頂級高手的對手對打，所以我始終都是悵然若失。


  我為什麽在很多人眼裏喜歡動拳頭，因為在遭到攻擊或者因為正義而挺身而出的同時我渴望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可惜少之又少，都不是我的對手，無敵很寂寞，偏偏我又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無敵，隻是沒找到像樣的對手而已。一個人倘若得了武術冠軍就覺得天下第一麽？

  當然不是，因為擂台上的比武更多的是表演，跟真實世界當中的比武完全兩回事，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就行，反正現在普通人習武隻是為了強身健體或者為了成為武打演員而已。這些年武打演員很受冷落，真正好的作品少之又少。


  我很喜歡看少林寺一類的老的武打片，雖然早就不再對傳說中的江湖充滿憧憬，但是至少可以暫時幻想一下自己成為片中主角會是什麽樣子。我的童年也那樣度過，我練的也算童子功，到現在都是，還是童子功，不曾*。當然這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情，肯定不會自己拿出來說。還總被韓城這家夥拿出來笑話，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每每提起這件事都興奮的不行。可能這是他認為自己唯一勝過我的地方吧。


  他不是那種一個月換一個漂亮女朋友的那種人渣，但是一個學期基本也得換一個，隻是很多時候都是他被人家女孩給換了，而不是他換了人家。說到原因我覺得因為他過於直男，這點應該受我影響很大，現在的女孩一開始因為新鮮刺激可能喜歡直男，時間長了你還一直直男那就不行了。反正韓城每次被分手之後都說現在的女孩子眼光太高要求太高了，地球已經容不下她們了。然後沒過多久馬上又帶回新的女朋友跟我炫耀，鑒於我在金大的特殊知名度，那些女友對我也很有新鮮感，可惜我根本不搭理她們，她們自然也會我冷淡。


  她們的自尊至少看起來很值錢。


  內外兼修的人保持童子之身時間越長對於練氣越有好處，當然到了一定年紀之後好處會變得越來越微不足道，超過20周歲以後基本就不要在意是不是童子之身了。因此我現在又條件結束自己的童子之身，可我的性格怎麽會為了結束而結束？

  連出了我媽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宋戀兒逼我結束我都最終逃脫了，我不是個隨便的人，是真的不隨便，而不是隻有嘴上不隨便。


  我不羨慕韓城的大學生活，他高興健康我就沒什麽，不高興也不落寞，韓城很想也很願意跟我分享他的幸福甜蜜，可惜我根本不是同道中人。於是他便瘋狂的給我介紹各種女朋友，直到宋戀兒從西安飛來看我，那之後再也不主動介紹了。


  唐婉應該算是人情吧，不是他故意為之。當然他到現在為止對於我和宋戀兒到底什麽關係也無法確定，他說我們之間的關係像霧像雲像雨又像風，亂七八糟稀裏糊塗的完全說不清。


  我不搭理她，我自己也無法理清我的感情線路，我覺得也許時間能夠幫忙，何況我並沒有任何意思非要找到一個女朋友到處炫耀什麽的。我跟宋戀兒高中同桌三年，替她打過十幾次架，連她家都去過了，她爸她媽對我也都滿意。在旁人眼中我們倆這基本上就算百分百訂婚了的情況。


  所以該享受到的目光在高中就享受到了，大學我已經不需要。


  宋秦生也許雖然對我那時候不服，甚至反感，但是他幼小的心裏也造就被迫把我當成他的準姐夫了。


  而且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那種，因此他才會跟我借錢。


  是試探也算情誼，他的情誼可不是情誼給別人的，別看他是個男子。


  有趣的事情，想到他。


  有趣，真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