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替罪羔羊
其實我和楚易與四個大人之間陷入到了一種無法解脫的惡性循環,不是不努力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並且不可侵犯,如此下去狀況隻會越來越糟。所以我內心深處當然得繼續盤算什麽時候離島,越早越好,雖然我現在已經有點舍不得離開這裏了,因為我發現在島上治療的效果特好。
但我對於自己治愈的信心已經全麵建立,我相信離開鼓浪嶼也能繼續快速治療,用不了多久我的聽力就能恢複大半,雖然我還無法預知具體日期更無法預測到底恢複到什麽程度,可我心裏就是有底。
晚餐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才結束,這一次大家沒有再去外麵的玻璃書房聚會而是跟著楚雲一起去了地下一層的視聽室,說是視聽室其實就是一間裝修豪華舒適的私人影院,楚雲提議大家坐在一起一邊喝茶一邊吃水果一邊看電影。
我不反對,我至少有一年多沒有去影院看過電影了,而從小到大從未有機會在土豪家裏的私人影院看電影,所以我的興致還不錯,隻是當然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古井不波,二十二歲的年紀二百二十歲看破紅塵的心裏。
楚易的反應相對冷淡,反正我也看不出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更看不出她想要做什麽,是想一個人回房間靜一靜還是想去玻璃書房處理工作,又或者跟我一起在環形泳池裏遊幾圈。我不會問她也不會說,即便我問出口她就會告訴我答案我也不會問,我沒那麽八卦也沒那麽隨便。
是的,我把這種事情看作隨便,我就是這麽不正常的人。
私人影院裏不是那種先進的投影儀和數字放映機而是那種古老的膠片放映機,而且有專門的一個恒溫架子儲存各種電影膠片,所以在這裏看電影不但會有一種濃濃的私密感儀式感而且還有一種特殊的曆史感,反正我的興致更濃,甚至已經主動來到膠片櫃旁邊看似無意的挑選起來。
同樣站在膠片櫃旁邊的隻有楚雲,剩下的人似乎對於看什麽根本不在意放映什麽,他們似乎更在意多功能豪華座椅旁邊已經提前準備好的水果小食和茶葉。私人影院裏燈光昏暗,楚雲看我認真挑選的樣子笑了,“這裏的片子都比較老,因為現在的導演很少有人去拍膠片電影了,可能不太適應你們年輕人的口味。”
我抬手摸摸鼻子,“我幾乎沒看過現在的電影,小時候四歲的時候開始會寫字了我媽帶我去縣裏的電影院看的*電影,很老的電影,循環放映那種,但是在我們那電影票挺貴的。”
楚雲聽了微微一愣,她對我的背景情況應該了解的比較詳細了,那麽為何對我小時候的經曆還如此反應呢?
我不願意去多想也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做偵探,於是繼續挑選,然後也沒客氣,伸手指著其中一卷膠片盒,“看《活著》吧,一直想看但沒機會。”
楚雲看我的眼神更加奇怪,若有所思,“確定要看這個?你的口味倒是跟我們四個大人的口味相近。”
我很肯定的樣子,“對,就看這個,然後我可以充當放映員,小時候隔壁劉爺年輕時候是村裏的電影放映員,他家裏到現在還保存著一部鄉裏淘汰的放映機,本來已經壞的不成樣子可是他硬是用幾年時間湊夠零件給修好了。”
楚雲立刻抬手示意請,她很樂意成全我主動承擔電影放映的意願,其實嚴格來說也算是我的一個小小人生夢想。
白城那個地方在我很小的時候還會偶爾放映一兩場村民廣場電影,那是我對電影最初也是最美好的記憶。在露天的打穀場上,先把白色幕布掛在兩棵筆直高大的楊樹中間,接著再根據幕布的高度距離確定電影放映機的位置和高度。
我生僻又熟練的打開膠片盒,小心翼翼的拿出膠片開始安裝,楚易忍不住好奇來到跟前,“會?”
她當然表示懷疑,因為膠片電影放映機對她來說太過古老和遙遠了,她從小到大看電影都是去金陵城最好最貴的影院,她跟杜小丙秦怡一樣貴族出身,遠離平民生活。當然這並不怪她也不是錯事,隻是人家的出身天生不同而已。
我對於他們的富裕生活一點都不羨慕,因為我對金錢根本沒概念,吃飽穿暖足矣。楚易抬過頭查看片名,一下子愣住,“《活著》?你確定?”
我低著頭裝好膠片,“確定,沒看過。”
楚易抬手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好吧,可憐的小屁孩,今天就滿足你的願望,看吧,看《活著》。”
《活著》不是個喜悅故事,活著看起來很沉重,但是卻有道理,正因為知道如此風格所以才選擇,我不要喜歡那種皆大歡喜略顯輕浮的喜劇,我不喜歡看但是並不反對別人看,頂多他們看的時候我不看就行了,我無法也不想去左右改變別人的想法但是我卻可以嚴格控製自己的眼睛和拳頭。
王音楚鍾南對於我的選擇沒有任何表示,他們一邊喝茶一邊吃水果一邊安靜放鬆的看著,彼此之間並沒有交流,因為我名義上要負責電影放映所以便借機跟楚易留在私人影院的最後一排,沙發寬大舒適而且具備各種視頻音效動作效果,叫做IMAX。反正一切看起來並不多麽奢華,但仔細品味就能立刻發現房間裏的哪一件東西都價值不菲。
進來的時候我隻知道私人影院裏的四根漢白玉大理石柱子和地磚十分昂貴之外並沒有在意別的,我坐在奢華的多效電影座椅上,享受著空前的影音動作感受,嘴角不自覺的笑了,我真的喜歡這麽安靜的看電影。
楚易坐在右邊,我不太在乎她在哪裏,並沒準備跟她一邊看電影一邊聊天或者一邊看電影一邊幹點別的。
我們可不是真正的情侶,我們的目的就是單純的看電影。座椅很寬大,兩個座椅之間距離三十七厘米,不寬不窄,說實話如果真想聊天說話稍微有點遠。不過楚易的聲音哪怕隻是一點點我都能聽的清清楚楚,根本不用她特意增大聲音也不需要看她的口型,說實話內心深處還是期望她偶爾能跟我交流一下。
眼睛在電影屏幕上,耳朵留在她這裏一部分,這是以前二十二年人生當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今天卻這麽容易又完美的實現了。
我最痛恨劇透的人,顯然楚易不會劇透,她看到那個本身也是敗家子父親出場的時候突然小聲嘀咕了一句,“創業難守業更難。”
我微微一愣,因為我無法聽見電影的聲音,我說的所謂享受電影的音效隻是感受私人影院裏那些動輒幾百萬高檔音響發出聲音的時候產生的震動感,即便隻能如此也仍然覺得很過癮,我原本就是個比較容易滿足的人。
“你還是一點都聽不見機器裏的聲音是吧?”楚易的注意力似乎並不在電影上,我抬手摸摸鼻子,眼睛依然盯著屏幕。
“聽不到,如果開始聽見機器裏的聲音那麽我的耳朵至少已經恢複大半了。”
到現在為止我沒辦法聽到音箱裏的聲音,任何音箱,包括手機電視電影車載電台等等,我到目前為止聽力恢複還僅限於特定的人聲本省,但是自從我可以聽到一些梅一的聲音以後我就已經很興奮了,至少可以不分男女都可以聽到聲音了。
“接著看吧,我覺得葛優的聲音鞏俐的聲音都很特別,很有辨識度,不看影像閉上眼睛光聽聲音也能很輕易分辨出來。”楚易的關注點還是在我的耳病上。
我選擇看活著的時候倒是沒有這種想法,因為我從來不知道葛優鞏俐他們的聲音具備特殊辨識度,一個聾子肯定無法得知這些需要聽力才能聽到的事情。
結果一直到電影結尾我隻聽到一個字,鞏俐抱著孩子重新回來找葛優時候孩子喊到一聲,爸。
我自己有些錯愕,為什麽不是媽或者娘,為什麽單單聽到孩子喊一聲爸?而且是突如其來毫無征兆的聽見了,就像是一直靜音突然開大聲音的刺激酸爽。
可惜楚易當時的精力已經集中在屏幕上並未發覺我的異常,當電影完結四個大人紛紛起身安靜的離開,偌大的私人影院裏隻剩下我和楚易,我意猶未盡的起身整理膠片,楚易以為完全失敗所以情緒有點失落。
“爸。”我說。
“什麽?喊誰呢?”楚易嚇了一跳,本能的以為我是個神經病。
“我聽到裏麵的孩子喊爸。”我盡量平淡的回應。
“什麽?你聽到電影裏的聲音了?為什麽不早說?我可是你的主治醫生!”她立刻興奮起來抓住我的肩膀開始詳細問診。
結果她又失望了,因為怎麽問我都隻聽到一個爸字,其餘的完全靜音,然而一個聾子看靜音的《活著》更有感觸,更會產生深刻的靈魂衝撞,我承認這的確是一部好片子。
“你的耳朵好像一部從小就壞了的機器,但是其實零部件都沒問題,卻就是沒辦法正常運行。結果過了二十二年突然又開始局部恢複,就像小時候看那種顯像管老電視,看著看著出雪花了不清楚了,怎麽修都沒用,抬手拍兩巴掌就好。”
“但是你要知道你的耳朵已經開始迅速自我恢複,這種聽力恢複速度實際上比人工手術還要快速,你一定不能急躁,心情保持放鬆輕鬆恢複的就越快,明白了?”
我將膠片裝回膠片盒,小心翼翼的放回膠片櫃,“本來四個大人不來挺放鬆的,可是現在我成了他們重點攻擊對象,然後某個人隻會在旁邊火上澆油,你覺得的心情能放鬆輕鬆麽?”
楚易立刻強勢反擊,“小屁孩,少裝蒜,四個大人你一個都不怕,哪是他們圍攻你是你早就成功的把他們的陣營瓦解並且成功的徹底激怒我爸媽。所以你應該很有成就感很放鬆才對啊,要上火發愁也是他們四個大人的事,因為他們突然發覺四個聯手也不能把你降伏,要知道他們四個這麽多年早就習慣把身邊人掌控在自己手中,你則永遠一副完全不受控製模樣,你說他們是不是得上火失眠?”
我抬手摸摸鼻子,“那你呢,折騰好幾天了你能放鬆輕鬆一點了麽?”
楚易沒想到我打太極把皮球踢回去,她想了想還是給出一個回答,“大概好了很多,要發泄的也發泄的差不多了,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沒什麽正當理由去痛恨我的父母,因為設身處地換位思考之後就會明白他們已經努力去做好了。”
“我堅持不懈的痛很他們這麽多年隻是想給自己留一個解壓的缺口而已,現在好了,跟他們把事情說明白了,也把他們嚇的夠嗆折磨的夠嗆,你不了解我媽媽,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情況特殊她絕不會在島上呆超過兩天,肯定早就飛走了。”
“所以我覺得我差不多恢複了,現在就差你了,我覺得海島療法效果不錯,你最好在島上繼續治療一周然後再看效果。”
好吧,楚易原來早有自己的計劃,隻是之前沒有告訴我而已,她此刻的確算我的主治醫生,而且她跟朝陽醫院那邊的專家團隊始終保持著密切溝通,我想這個繼續一周海島治療的決定是他們集體研究的結果而不是她一個人的主意。
對此我遵從且沒有意見,問題是如此一來我就要繼續跟四個大人相處很長一段時間。楚易倒是無所謂,她現在仍然處於被四個大人重點照顧保護階段,同時也因為我替她吸引了絕大部分火力。
我真不願意跟四個大人每天一起早起環島跑,我更願意跟楚易一起。
“媽媽不把你的事情解決好不會離開的,所以你最好仔細考慮一下如何做到讓她老人家放心滿意。”楚易立刻繼續火上澆油落井下石,難道本來這不是她的家事麽?
怎麽弄得好像我是罪有應得一樣?
但我不會跟她爭辯更不會怪罪,她恢複的差不多了就好,我也跟著高興,盡管不會表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