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循序漸進
老人家老了但是並不傻,所以他們立刻聽出了二舅話中真意,他們沒有想象的那麽生氣,他們甚至坐在炕上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通常這種時候該姥姥出場了,畢竟姥爺隻是個打輔助的。
果然姥姥看著自己的二兒子,“*,你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留在我們身邊委屈了是麽?”
姥姥的態度並不是多麽可惡多麽笑裏藏刀,相反我在她的眼裏看到了真誠。也許他們母子之間從未如此交流過。
我開始顯得多餘但不能走,隻能繼續站在原地安靜的看著。
“父母在不遠遊,雖然現在的人早已經不再信奉,不過對我來說這句話從未改變。大丈夫當然可以頂天立地雄鷹翱翔,可一個人貴在自知之明,我不管走到哪裏不管做了什麽工作都注定是個平凡之輩。所以我心安理得的回到老家照顧父母,這是我的選擇也是我的幸運,因為父母在哪怕孩子已是白發蒼蒼也還是孩子。”
“但眼前這個孩子跟我不一樣,他天生不凡,注定要做一番大事業的。”
二舅前麵的話很冷靜也很感人,他說的都是心裏話,但是第二句卻把我繞了進去,本來兩位老人家找茬還找不到呢,他倒好直接把刀把交了出去。
二舅不會如此魯莽沒有計劃,他自然有他的想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應該比誰都清楚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隻能正麵麵對,逃跑躲避陰謀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他要把我和他之間分清楚。
兩位老人家之所以一定要把我們一起叫到眼前訓斥就是害怕我們如此接觸下去產生感情,害怕我們背後聯合起來。可是他們更應該知道人與人之間的血脈親情根本無法割斷,即便我活了二十二年*看見二舅依然一見如故,依然彼此信任。
天生我們便是一家人,何況二舅身上有著許多母親的影子。
他們首先要把我們倆分化,那麽二舅就如他們所願自動分化,所以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跟這個孩子以後還能不能見麵都是個未知數,爸、媽,我隻想在這兩天當個舅舅。從小這孩子我們誰也沒親近過誰也沒抱過沒哄過沒看過,如今他長大成人認祖歸根有什麽錯?你們老人家心裏的疙瘩解不開,我這個當舅舅的還真能拿著掃把把他轟出去?”
“生而為人我這個舅舅怎麽也得給他碗飯吃,留他住兩晚。”
姥姥聽了以後沉默了,她開始拿起旁邊簸箕裏的大煙袋鍋,很長,很早以前在東北的女人有些不但會抽煙而且抽的比男人還厲害,眼前的姥姥顯然也是其中之一。隻是這還是我來淩源*見她抽煙,姥爺很配合的給她裝煙絲,煙絲當然是自己田地裏種的味道很重辛辣的旱煙。此刻的姥爺並不顯得卑微,反而眼裏充滿了隱藏的愛意。
他很幸福,給姥姥裝完煙袋鍋他自己也跟著卷了一根老旱煙,他不用大眼袋,隻是跟著姥姥大眼袋紅火的煙霧自己抽著手中的老旱,開心的眯著眼睛笑著。
兩人風風雨雨幾十年早已對彼此熟悉理解。
他們也許從不知道愛情為何意但是他們一定知道妻子是什麽丈夫是什麽,其實一個家庭當中夫妻之間的地位並不固定,很多時候會根據年齡性格收入地位生死而改變。
也許年輕的時候姥姥很聽姥爺的話,也許現在的姥爺也隻是讓著自家的老太太而已。這種事在我長大的村裏就有幾個例子,平常總看見老頭子唯唯諾諾,總看見老婆子耀武揚威,可到了關鍵時刻耀武揚威的老婆子卻戰戰兢兢的躲在唯唯諾諾的老頭子背後,一切聽憑老頭子決斷發落。
尤其是這次回白城以後仔細觀察爺爺的表現,我就在想爺爺真的如此怕奶奶麽?真的那麽軟弱無能?他們那個時代那個年紀除非家裏情況很特別否則一定是男人說了算。
也許一直掌控唐家的不是奶奶而是爺爺。
因為當時爺爺開門把我攔在門外的表情並不卑微也不恐懼,哪怕他總是下意識回頭看房裏的奶奶也讓我覺得並不真實,演戲給我看而已。
我無權接觸唐家的一切。
眼前母親的家族傳女不傳男,那麽一定是姥姥主事麽?
本來毫無疑問的事情還是在我心裏生出了一絲疑問。這件事二舅應該清楚,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跟我提起過,不算刻意隱瞞是我不曾詳細問起。
我們兩個躲在樓上成一統,管他樓下春與秋。我們都刻意躲著樓下兩個老人家,我們處在我們自己的世界和頻段當中,逍遙自在,遲來的親情不好麽?
誰也不願意去破壞得之不易的好氣氛。
“這小子跟我們家無關,我們姬家沒有這樣的後人,*你該知道我們姬家曆來隻承認女兒生的女兒為傳承正統。”姥姥嫻熟的抽著自己的大煙袋鍋,總算相對溫和的說起一些前塵往事。
而且我對他們的感情原則上比對爺爺奶奶要好,因為他們沒有放棄我這個聾子,何況我還是姬姓家族並不重視的男孩聾子。
他們能將古圖交給母親拿去賣了換錢,單這一點,對我的恩情就天高地厚。所以我內心深處感激他們,隻是他們不會跟我接觸我也不會跟他們接觸。
我們之間的性格差異年齡差異很難讓我們其樂融融享受天倫之樂。
“姬家的規矩我很清楚,所以我也沒打算對他好,我做的隻是基本禮節而已。不是他,哪怕是個了路過被冰雪凍傷的路人我們也會出手幫忙,做一頓飯留一夜宿,爸媽你們這些年幫過的窮苦人怕是比我多得多了。”二舅十分懂得審時度勢,但是有個前提,他確定我會理解他相信他,否則什麽都白扯還會適得其反。
姥爺歎了口氣,吐出幾個大大的煙圈,說實話這種老旱煙味道刺鼻辛辣眩暈,反正我沒有任何好感,可與此同時也在煙霧中產生一種看見母親的幻覺,母親從小便是在姥姥的大煙袋鍋和姥爺的老旱煙煙霧升騰之中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