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機緣巧合
洗完澡擦幹頭發換好衣服我安靜的坐在炕邊透過窗戶看外麵的風景，內心很安定，哪怕二舅不能給我任何幫助也無所謂了。就像回到白城老家重新見到了劉爺一切都值得了，活著的時候應該更在乎活著的人。
我沒有下樓去廚房幫忙什麽的也沒有再去看姥姥姥爺，他們有他們的人生和原則我有自己的活法和方法，原本在他們的生命中我就不該出現，如今到了這裏算是不速之客，不速之客當然不受歡迎。
我是個不速之客，我是個不祥之人，我是個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一個到處都不受歡迎的人當然會自卑自閉會冷漠冷血，我知道自己的樣子，至少了解自己是什麽人，所以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安靜等著二舅上飯就行。
大概40分鍾以後二舅用托盤端上來四菜一湯，有紅燒肉醬牛肉拍黃瓜外加花生米還有一小盆西紅柿雞蛋湯。
東北人冬天農閑時候吃飯自然少不了一壺燒酒，高粱酒的味道輕易便能分辨出來，二舅直接給我倒上一杯接著自己也滿上，見我有些猶豫立刻安慰，“沒關係不用擔心我已經先給你姥姥姥爺端過去了，冬天冷他們平常也都在炕上放炕桌吃飯，習慣了。”
其實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擔心二舅真的不知情，因為二舅身上有一種跟我差不多一樣的特質，那就是被整個家族排除在外的特質。
孤獨自卑自閉。
我端起酒杯，“二舅，沒想到第一次過來看你們是在這樣的時節這樣的年紀，我敬你一杯，希望你一直健康快樂。”
我從不會說這種場麵話，即便是之前麵對宋建金玉婷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但是麵對二舅卻脫口而出而且一點也不覺得肉麻虛偽，可能因為自己越來越感覺到我與對麵而坐的這個50歲莊稼漢同病相憐吧。
我們也是坐在火炕上放了炕桌吃飯，盡管外麵一樓餐廳的溫度也還可以，但是東北人冬天還是喜歡在滾燙的火炕上吃飯，自在舒服吃飽喝足了斜著便可以呼呼睡去，桌子都不用收拾，什麽時候醒了什麽時候再說。
整個東北地區很大部分的土地都十分有限且貧瘠，所以東北的農民大部分都是被朝黃土麵朝天，完全看天吃飯。可惜東北偏偏很多地方十分缺水幹旱，每隔幾年便會出現一兩次顆粒無收的年景。村裏大部分青壯年勞動力早就外出打工，早就攢錢在市區買了房子做點小買賣什麽的。
東北的農民正在大量的遠離土地，於是本就貧瘠的鄉村就顯得愈加貧瘠，村裏剩下的多是老弱病殘還有那些留守兒童。像二舅這樣50歲守著自己80多老爹老娘的中年漢子已經十分少見，可在二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委屈不甘，他默默的承擔著身為人子的責任默默的撫養著兩位行將就木的老人，本來家中也有好幾個孩子，可以輪流照顧老人，但是他選擇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村裏人常說哪個人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我是爺爺不疼姥姥不愛，幸好家裏還有我的道士叔叔還有我第一次見麵的二舅。
二舅沒想到我一張口說出這樣的話，立刻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壯碩的中年漢子眼裏卻有眼淚在打轉，粗糙的大手仿佛要把空酒杯捏碎一般緊緊握著，盯著我的眼睛，“二舅有你的照片，你小時候的照片，沒事就拿出來看看。”
說著坐起身子伸手從旁邊的炕櫃裏拿出一張已經發黃的彩色照片，那是小時候的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在學校門口的照相館照的，沒想到竟然到了二舅這裏。因為這張照片當時隻衝洗了一張而且後來底片也丟了所以我家裏都沒有留底了。
我接過來小心翼翼的觸摸仔仔細細的看著，我小時候很少拍照，這張照片也是母親失蹤之前跟我的最後一張合照。
沒錯，不是我的單人照，是跟母親的合照。
我本以為自己跟小時候差距很大，但是仔細端詳發現眉眼之間的氣質居然一模一樣，然後再看對麵的二舅，我的確長的最像二舅。
而不是最像我媽。
二舅即便是現在也可以說儀表堂堂，而且這個人勤勞能幹孝順好爽，怎麽可能到50歲了還去不到媳婦呢？
難道這裏麵跟我一樣有什麽難言之隱？
“小子，再給你看點好東西！”二舅再次起身到炕櫃裏翻找出另一張更加泛黃的黑白照片，我接過來一看嚇了一跳。
竟然是媽媽小時候四五歲的照片，照片裏的媽媽跟小學一年級的我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難道我最像的不是舅舅還是媽媽？
二舅得意的自斟自飲，“這下知道了吧，不管你長多大了二舅還是第一眼就能把你認出來，因為你跟你媽一模一樣，而你媽跟我又有七分相似。”
“你媽失蹤以後我找了好多年都一點消息沒有，我就越來越懷念我們小時候兄妹幾個在一起的日子，那時候家裏雖然窮的叮當響可是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感情很好，互相照顧互相打氣……可惜最後隻剩下我一個留在家裏……”
“來，小子，陪二舅喝酒！”
二舅做的菜意外的好吃，這一點奇怪也不奇怪，因為二舅很快就說他其實學過廚師，年輕時候在外省的大酒店當過大廚，當年也威風過，手底下管著幾十人呢。後來因為有一年姥爺上山摔斷腿姥姥又害眼病才不得不辭了工作回家照顧看護，從那以後就沒再出去過，就是留在家裏種地養牛，村裏鎮裏誰家婚喪嫁娶都會找他做飯包廚，一次也能賺個千八百的所以生活還算不錯。
“多住幾天，一定要多住幾天，二舅帶你在附近好好轉轉，咱們這地方好著呢，不遠就是牛河梁，你爸說你大學學考古的，那一定知道這地方對吧？”
二舅居然主動提起牛河梁，我靈機一動追問，“二舅，你對牛河梁很熟？”
二舅抬手摸摸下巴眯著眼睛，“熟得很，牛河梁挖掘的時候建造博物館的時候我都過去打過工做過飯，那裏邊有趣的事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