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重歸故土
下午一點多我和宋金生從龍騰大廈出發,宋金生開著他心愛的黑色雙門牧馬人送我,起初駕駛室裏很安靜沒人說話,但很快宋金生便忍不住了。
“厲害,厲害,連我都不知道老媽在大連開發區以她自己的名義囤了一大塊地,果然還是老媽最能憋大,厲害厲害!”
“這麽一來未來數字就不再是一家零起點的新科技公司,是有著深厚實力基礎以及優質地產項目的大公司了。大連那邊情況我不了解但是白城這邊新開盤的37號地塊未來一品肯定會得到市裏大力支持,因為這是白城市區剩下最好的位置,也是提升白城城市形象檔次的大項目,說白了我家做項目上麵也放心,而且未來一品先要建造未來數字廣場和未來數字大廈,這是一盤大棋,我感覺老爸老媽為了今天應該憋了好幾年大招。”
“最遺憾的是老姐沒回來,要是老姐回來……不對,這時候老姐不在才精彩,由老爸老媽處理將要爆發的矛盾和變數,再說還有簡哥這個年輕有為高深莫測的未來數字高級顧問在……那幾個老頭子完全懵了,他們哪裏知道簡哥你跟我家的關係……”
“不過……我覺得老爸老媽不地道,應該提前跟你說明的,突然襲擊總有些強行利用的嫌疑……我不喜歡!”
說著宋金生居然開始為我鳴不平,我笑了,“金生,這樣不好麽?我自己都沒想過自己居然還有這麽大的作用,我被迫掛上一個顧問的名頭正發愁沒有能幫忙的地方,現在不就是幫上忙了?”
宋金生用眼睛的餘光偷看我,“哥,你真是這麽想的?不是我小人之心,反正換成我肯定心裏不舒服。”
我點頭,“就是這麽想的,咱們仔細想想你爸你媽這麽做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姐和未來數字項目?說白了就是把家裏最能生金蛋的雞巧妙而完美的劃歸到你姐名下,所以我有什麽不高興不舒服的?相反我很感恩自己居然在這其中發揮了重大作用。”
宋金生應該對我的印象更好了,想想他畢竟太像年輕時候的宋建,在他眼裏兄弟一齊、信譽是放在金錢前麵的。
仔細想想這跟我自己的價值觀出奇相似,那我們一定是臭味相投,有今生,今生做兄弟吧,就這樣。
剛好諧音,不過這個梗不是我想出來的是宋金生發明的,他從小就尋找自己名字的諧音因為他覺得這名字太土了,土的掉渣。
他身邊哥們很多朋友很多,可真正過命的交情應該沒有,他隻是個17歲的高一學生而已。所以推斷他應該一直羨慕嫉妒我跟他姐之間那種親密無間的兄弟情誼。
他同時也看不慣,雖然我不是那種喜歡勾肩搭背的人,但宋戀兒卻喜歡突然襲擊,例如突然從身後勒我脖子,突然從背後飛上來騎大馬,突然踮起腳尖摟肩膀。
小小的宋金生一定眼裏冒火,恨不得衝上去把我大卸八塊順便再把她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老姐扔進河裏喂魚。
“金生,理想歸理想,現實是現實,你要覺得我視金錢如糞土那就錯了,因為人活著到處都要錢,如果可以自己合理合法的賺到很多錢我當然會樂得合不攏嘴,你說誰會跟錢過不去?那些張嘴錢財乃身外之物的不是太有錢就是太沒錢!”似乎我從沒跟人談論過自己的金錢觀,哪怕跟相處很不錯的杜小丙也沒談過,人家可是將價值三百多萬的兩輛豪車全都掛在我名下。
我仍然滴水不露的保持著自己清高冷漠的偽裝。
在宋金生跟前居然可以如此輕鬆卸下偽裝回歸真我,感覺挺爽的。
“我知道,錢是好東西,老爸老媽從小就這麽教育我打磨我,不過簡哥這次回去主要處理什麽事?”
宋金生跟我算是徹底熟悉了,開始什麽都問了。
“我媽失蹤的時候身上帶著一件東西,現在找到了但是沒辦法證明是我家的物件,所以回來問問我爺我奶。”我實話實說但是也不想講的過於詳細。
“原來這樣,老爸老媽這些年也沒放棄也在一起找,老媽最近剛剛有了點線索很快又斷了,可惜。”宋金生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上心很細,也很體貼,反正我感覺他跟小時候我第一次去他家相比簡直判若兩人,長大了懂事了,而且變得有耐心有城府。
這是好事。
“這事也挺巧合的,最後線索指向西安,但是我姐太忙就沒跟她說老媽讓那邊的朋友幫忙跑的。簡哥你學考古的更專業,從我的角度看一件事一點點追查下去最怕的就是追查到某個關鍵環節然後當年經手的人死了。”
“我不知道你這麽多年怎麽堅持下來的。”
兩個人聊天時間過得特別快,從白城市區到我老家如今都修上了柏油馬路,出城方向的車很少,所以宋金生一路開的很爽很痛快。
下午四點多先到我家,四年沒回來再次看見當年父母親手建造的瓦房瞬間心酸,記憶中還算窗明幾淨的瓦房已經變得低矮破敗搖搖欲墜。
房子尤其是農村的房子最怕空著,空幾年基本就廢了。
院門緊鎖裏麵雜草叢生,最矮的地方也有一米多高,因為是寒冬臘月到處一片枯黃,犄角旮旯積血仍在,房門上紅色對聯被雨打風吹的幾近白色字跡模糊不堪。
哪裏還是個家,哪裏還算個家?
站在院外我會轉身麵對一臉錯愕的宋金生揮了揮手,指著牆根邊上一塊翻著放置的圓形水槽,“我小時候最喜歡坐在這裏玩,原來旁邊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桑樹,夏天很涼快,桑粒可甜了。我媽失蹤以後我每天放學就坐在上麵一邊寫作業一邊等她回來。”
宋金生年紀小眼窩淺,眼淚奪眶而出,“哥,總會找到你媽的,別怕。再說我家就是你家……我以為總有人給收拾一下的……沒想到變成了……”
他最後的話沒說出口,我苦笑著補充,“沒想到變成了絕戶模樣,對吧?”
“行了,小子,這情況在農村太普遍了,原來熱熱鬧鬧的村子你看現在還剩幾戶人家?有本事沒本事的都進城買房了。不過誰讓你跟著回來,今兒咱們哪也不去了就收拾院子收拾房子!”
宋金生雖然含著金鑰匙出生但從來不矯情,人高馬大渾身用不完的力氣,我直接砸開大門上生鏽的鐵鎖進院子,找了兩把生鏽的鐮刀把雜草枯草割斷,然後就地取材一把火點著,任憑藍色火苗在院子裏到處亂串。
接著進屋開始打掃,雖然瓦房外麵看著破破爛爛搖搖欲墜的,走進一檢查還真不錯,屋頂的瓦基本還都各安其分,也沒漏雨。
屋子裏並不亂,隻是到處都是黴味,我爸離開的時候收拾的很幹淨很整潔,所以我們兩個大小夥子奮戰了兩個小時就收拾幹淨了,連窗戶都擦了。
看著宋金生一身狼狽凍的雙手紅腫我忍不住笑了,抬手給了他一拳,“這房子賣了怕是隻夠你身上這身衣服錢,哈哈。”
宋金生低頭看看自己瞬間變乞丐裝的名牌衣褲,“也是,早知道換身衣服,後備箱裏就有改車的工裝,哈哈。”
期間偶爾有鄰居路過看見院子裏著火了還以為出事了,喊著過來滅火,不管村子裏還剩下多少人,但是那些選擇留守故土的老人們從來都是熱心的慷慨的。
直到看見我滿身灰塵的從屋子裏鑽出來他們才從慌亂中清醒過來,我早換了那身李寧,我才舍不得穿我的萬元裝備打掃。當時提醒宋金生了,他豪氣衝天的直接決絕,說沒那麽多講究,開幹,要不然該天黑了。
老人們大多已不敢認我,尤其是院門口懟著宋金生那輛威武雄壯的牧馬人,直到我叫出他們的稱呼。
馬大爺,劉爺,孫奶什麽的。
原本以為我已經不記得誰知再見麵恍若隔日,村子裏所有老人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這些人在我媽失蹤以後雖然也跟著風言風語但是誰家吃好吃的誰家水果下來了都會給我這個聾子孩子拿過來一點。
家裏沒人就直接放在院子裏的石頭磨盤上,名字都不留。
宋金生自己不抽煙這次卻偷著準備了兩條中華,見人不管老頭老太太還是大叔大伯大嬸,見人就笑臉相迎發煙。
但是沒見到我爺爺奶奶,他們家住在村子的最東頭,跟整個村子保持著大概一裏地的距離,獨門獨院的山腳下,門前一條不大卻常年有水的小溪。
他們根本不會知道我回來了,他們平常冬天根本不出屋,大白天院門也緊閉,閉門謝客,天一黑就睡覺。
最後人群散去隻有劉爺留了下來,他等著喊我們去他家吃飯,他家住我家斜對麵,一大家子人很熱鬧,人都走了我才想起來問,“劉奶呢?歇了?”
劉爺點著了宋金生之前遞過去的中華煙,他知道這是好煙,舍不得抽,實際上宋金生還偷著給他衣兜裏塞了一盒。
他知道,憨厚的笑笑爺沒推辭。
“你劉奶沒了三年了……你這孩子上大學就不回來了……你劉奶得病的時候還念叨著小簡那孩子也不知道咋樣了,啥時候回家。”
我的心咯噔一下,時隔四年重回村裏村裏的許多老人已經不在,多了些三四歲四五歲的小孩子在老家陪著老人,我都不認識。
沒想到劉奶也去了,我心中戚戚然沒法張口,旁邊的宋金生眼淚再次流了出來,可能他自己也覺得太突兀了,他都不認識怎麽也跟著傷心?
趕緊找借口去外屋看看灶膛裏的柴還夠不夠,我們燒了很多木柴,都是我爸臨走儲備在旁邊柴房的,少了一大鍋熱水,算是給充滿黴味的屋子消毒。
看到柴火劈裏啪啦的聲音,看到屋子裏水務彌漫,感受著火炕上的溫度一點點升高,我才終於確信,我回家了。
回到這個母親從小把我帶到大的家。
“劉奶年紀……也不大吧……”良久我才低沉的冒出這麽一句。
“她比我大四歲呢,走的時候77,喜喪,沒遭啥罪,我也知足了。”劉爺蒼老土色的臉龐上滿是回憶。
“喔,那也……挺好,總比攤在炕上受罪好多了……劉爺我看你身體好著呢。”屋子裏溫度越高我越能多回複一點原本的記憶和鄉村氣息。
冬天北方農村取暖基本上全靠土灶燒土炕,不過一旦溫度上來一家人圍坐在暖呼呼的土炕上吃著凍蘋果凍梨磕著瓜子,說說笑笑的,再看會電視,村裏人自有村裏人自己的幸福。
“我好著呢,下地種田冬天下雪了上山下套打兔子野雞什麽都能幹,行了咱爺倆別在這浪費功夫了,趕緊去劉爺那吃野雞肉,你這孩子運氣好,昨個剛打到兩隻大野雞,算是給你接風!”劉爺說著就拉著我往他家去。
劉爺有三個孩子,兩兒一女,女兒嫁的不遠離我們村不到五裏地,所以有空女兒就帶著兒子回來看他幫他洗衣做飯收拾屋子。
兩個兒子一個在城裏買了房娶了媳婦,孩子都兩個了,大大孩子好像該十多歲了,小的也七八歲。還有一個兒子結過婚給人家當上門女婿,聽我爸說又離婚了,現在在哪也不知道。
劉爺家重新蓋了新房子,鋼筋混凝土的平房,屋頂是紅色的彩鋼瓦,裏麵寬敞明亮。劉爺說是國家給錢蓋的,好像是專項扶貧項目。
我跟宋金生想著幫忙卻被劉爺趕到炕上看電視,電視是個新的小米電視,說是二兒子給買的,說老二現在也不錯在收山貨然後網上賣,今天出門還沒回來,可能得明天才回。
聽到這我總算放心些,農村就是養兒防老,不能說住在城裏的大兒子不孝順,因為劉爺死活都不會去城裏住的,葉落歸根人老了就會心甘情願的守在老家。
劉爺結婚晚30多歲才生孩子,所以老大今年應該才差不多40歲,老二35歲左右,女兒最小30出頭的樣子。
我蹲在外屋灶膛旁邊跟劉爺聊天,我喜歡這種感覺,心裏很踏實,“有二叔陪著你不是挺好?新房子也蓋上了,新電視也買了,多好。”
劉爺的臉被灶膛的柴火映襯成火紅色,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原本我跟村長說家裏過得去,翻新房子的事自己出錢就行,不想占國家便宜,可是村長說現在村子裏沒剩幾戶住著老房子的了,我的情況也屬於國家扶貧範圍內,老二也沒個正經營生……”
“其實說起來你爺你奶,你們唐家雖然是後搬過來的但是以前一定是個大戶人家,村裏人這幾年都說你爺你奶那屋裏有地洞,裏麵藏著不少值錢的好東西呢。你說這倆人咋不拿出來給你們點,這樣你爸就不用常年在外麵給人家搬磚了……也能回來好好守著這個家……沒人哪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