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根源

  宋戀兒從高中開始的人生哲學就是德智體美勞全麵均衡發展，所以她讀了很多書很在意自己的措辭用詞哪怕是簡短的訊息也字斟句酌，今天的回信卻散落潦草慌亂，遠在幾千裏之外的我的兄弟難道此刻正裹著被子在一個人的公寓裏開著白織燈瑟瑟發抖？

  剛剛哭過的淚痕還倔強頑強的留在她好看的臉龐？

  我的心一陣絞痛，我這輩子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讓別人為自己擔心傷心，我一直以為自己做的很好，因為我足夠自私足夠自閉足夠冷漠從小到大根本沒有幾個朋友。我覺得我處置的很好，每個人的位置都很明確。


  這樣就不會再有人為我受傷而我也隻為母親一人神傷，我的世界一向簡單粗暴沒想到最後一直在犯錯一直在傷人的恰恰是我自己。


  我都對宋戀兒做了什麽？

  對她兄弟般的關心保護難道最後全都變成了她的負擔她的傷心她的自閉，我上一秒鍾才意識到其實進入美院之後的宋戀兒努力的想要變成另一個唐簡，主動將自己跟學校主流圈子隔離封閉自己孤立自己，為的隻是等我一句表白。


  隻要我一句表白她可以放下一切來找我，退學都行，就那麽一分錢沒有的跟我私奔浪跡天涯也可以，反正就那麽一直傻乎乎的等待著。


  “去年小宋來找我是為了跟我說她……喜歡我？”


  “但是她並沒有開口。”


  我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問雙商高明的杜小丙，杜小丙不會對我置之不理，她已經不生我的氣了，從宋戀兒的俏模樣出現在屏幕的那一瞬間就不生氣了，因為我從來沒有欺騙她。


  她最怕欺騙和背叛，我這種人她一開始就認定不會說謊不會背叛所以才下了如此大的決心跟我結伴一路北上，幾乎也是拋下了眼前的一切。


  “所以我不停的說你是個傻子，人家女孩千裏迢迢主動去你的學校找你看你，不是路過也不是見一麵就離開而是呆了足足三四天，難道非得一個那麽漂亮那麽優秀那麽內心孤傲的女孩一見麵就撲到你身上當著全世界大喊著喜歡你要嫁給你麽？”杜小丙看我的眼神已經不像是看一個傻子而是在看一個智商為負數的弱智。


  “當然不是說你完全錯了，因為從你的角度講你從不認為自己擁有未來更不願意連累拖累自己身邊僅有的幾個親近的人，你的冷漠你的後知後覺本意是保護他們。”就在我差點跌入萬丈深淵之時杜小丙突然伸出手在懸崖邊上拉了我一把。


  舉重若輕。


  我內心焦躁煎熬矛盾，過去的已經過去，重點是現在怎麽辦如何辦，答應？

  我的境況比之前凶險十倍百倍隨時可能送命怎麽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就解不開宋戀兒持續六年的心結。


  “我不知道怎麽做。”我規規矩矩的承認自己無能，哪怕麵對十幾年消失不見的母親我也從未如此泄氣絕望過。


  感情的事情我隻懂得母子之情，除此之外我完全不懂不願意懂更不想懂，因為我一直認為那些根本不是我的世界也永遠不會屬於我。


  對了，最多我知道兄弟之情的意義。


  我以為已經足夠，誰知隻是自欺欺人。


  “你該去西安看看你的小宋，我沒說你必須答應她什麽，但是主動去看看她跟她聊聊天一起爬爬山到處走走，即便你還是什麽都沒答應她的心結和積鬱也會解開大半。因為她最了解你，你原本就不是那種會直接表白的家夥，否則她也不會這麽默默的等你這麽多年。”


  “唉，你們的故事說起來聽起來怎麽這麽像是瓊瑤奶奶的路數，你跟我說實話從小到大宋戀兒這樣的情債你還有多少還有幾個？”


  “別著急，仔細回憶，一個都不能落下！”


  杜小丙決定對我進行徹底的情感人口普查，我特別反感這個但是卻不得不絞盡腦汁回憶自己到目前為止的異性人生，“小學時候數學老師對我好，是個女的，30多歲孩子跟我一樣大。小學我沒有朋友，男的女的都沒有，初中英語老師對我好是個女的，50多歲孫子也沒比我小幾歲，初中唯一的好朋友在初三那年下河遊泳淹死了，叫李啟動，很好記的名字，瘦的像個猴子，我叫他李猴子。然後就是高中，兩個朋友都是女的，一個是小宋一個是薛玉雪，高二就退學跟著一個開飯店的家夥私奔了，很快就結婚了，結婚不能領證那種，孩子今年3歲了。最後就是大學了，大學我隻有一個兄弟韓城，最近才認識的唐婉，現在下落不明，還有師母，師母雖然是女人但是應該也不算女人對吧。接著就是你了。”


  “我跟唐婉相處完全是她掌控主動，應該算是有一點好感，但是那幾天一直都在做事，跟我和你的相處還不同。”


  “基本就是這樣了，對了，還有我媽，我媽也是女的。”


  杜小丙聽的分外認真，思考的也分外認真，然後長長出了口氣，“好吧，聽你的描述你的情感線還是很固定很單一的，也幸好你不是個到處拈花惹草的家夥，否則一路走來不知道欠下多少糊塗債呢。這麽說跟你唯一感情深厚青梅竹馬的隻有宋戀兒，至於唐婉和我跟你肯定不存在什麽愛慕戀愛關係。也許唐婉對你的感受跟我大體相當，就是覺得你是個還算可靠有些特別偶爾會喜歡一點的家夥，但是因為接觸時間短也僅此而已。”


  我抬頭看著她有條不紊的分析，內心很感激，幸虧有她這樣一個朋友在，倘若沒有她我自己很可能到現在都不能覺悟很可能無意間徹底傷害了一個一直喜歡我的好女孩。


  至少眼下還有亡羊補牢的機會。


  “可是你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招女孩子喜歡是吧？也從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魅力可言？”杜小丙開始引導。


  “我這種家夥怎麽會有女孩子喜歡？從媽媽離開以後我就一直把自己當作一隻喪家之犬，自私自利隨時會亮出獠牙。”我仍然堅持著自己的定位。


  杜小丙很認可的點點頭，“是啊，雖然我們真正接觸時間很短但是我知道你的本性也了解你內心的感受。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每次下車你都會像一個武林高手那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都會下意識的先把我護在身後，晚上基本不怎麽睡其實為了保護我，走在路邊一定讓我走在你的右側也就是內側，上樓梯會讓我先上下樓梯會你自己先下，遇到門會馬上推開。”


  “我理解你從小受到的母親教育，你認為我在幫你，你連累我身處險境所以你對我尊重且感恩，一定要照顧好保護好我。我可以開誠布公的告訴你，即便是我這樣孤傲高傲的女生隻是短短幾天也已經不由自主的被你的某些特質動作吸引，開始喜歡。更別說跟你做了三年同桌，足足親密相處了1000天的宋戀兒，即便她是塊石頭也一定已經愛上你。”


  我咬咬牙，豁出去了，既然人家懂得比我多又肯真心幫我那我就一次問完，“可是在我看來圍繞在小宋身邊真正優秀的適合他的男孩很多，別說高中大學也很多，為什麽偏偏是隻喪家之犬的我？我什麽都給不了她，甚至連最基本的安全都給不了她。”


  杜小丙抬手輕輕的摸了摸我的腦袋瓜，“傻子就是傻子，道理很簡單，因為在宋戀兒心裏她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你這樣隨時可以舍命保護她，對她沒有任何要求挑剔永遠對她忠誠的男生了，越是見的多了那些所謂的高端男士成功人才小鮮肉男神什麽的就越覺得你的好。因為他們接近她都是有所圖，圖她的臉蛋身材圖她的年輕圖她的才氣圖她家裏的條件，你呢？你圖她什麽嗎？”


  我搖頭，似乎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了，“我當然什麽都不圖，她是我……”


  我剛要很自然的說出她是我兄弟啊，我跟他同甘共苦肝膽相照不分你我，隻要她需要我會毫不猶豫的支持她保護她。


  但是立刻反應過來這些現在都不成立了，說出來會讓自己顯得更加單調愚蠢蒼白。


  杜小丙笑了，挺開心，不是看笑話，而是覺得我這種家夥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又是怎麽博得女孩芳心的？

  “看看，現在明白了吧，你對她隻有付出也隻想著付出，雖然她去年來找你看你你沒有表白但是你是不是請假帶她玩了金陵城最好玩的吃了最好吃的並且沒讓她花一分錢？而你幾乎用光了你勤工儉學所有的積蓄？”


  杜小丙簡直是個神算子什麽都知道，我抬手撓頭，“嗯，四天，花了3000塊錢，我從沒那麽花過錢，也不會給誰那麽花錢，連韓城都不行，但是小宋可以，給她花錢我反而很輕鬆，絲毫不心疼，還會鼓勵自己錢沒了再多幹點兼職賺回來就是了。”


  杜小丙抬頭看向天窗外麵的點點星光，“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以後會如何，也不知道你們分開了或者結在一起了會怎麽樣，我隻知道眼下你該抽空去專門看看她，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