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新的計劃

  二十個小時，轉了三趟火車，終於到了金陵站。到了金陵以後我沒有立刻帶著孩子趕往懷化而是停下來觀察情況，我找了一個火車站附近的小旅館，一間45塊錢，實際上這是一家在全國都比較有名氣的青年旅舍，我住的是四人間，隻是此刻隻有我和兩個孩子並沒有其他客人。


  這很好，因為我打算住一晚就離開，還有另外一種選擇可以帶兩個孩子回教授在金大家屬院的那處77平的房子，我有鑰匙。


  那裏師母幾乎從來不去所以就成了我和教授兩人的單身漢宿舍，反正我在那裏住宿的時間跟宿舍一半一半。


  那裏距離四層研究所很近很方便。


  那裏是安全之地，至少暫時是，畢竟直接去梅山結果如何沒人知道，雖然唐婉的師父肯定不是壞人不過這樣的事情他即便不答應也很正常。


  我帶著兩個小女孩滿世界逃路本來就不正常，人家按照正常水準拒絕替我收留這兩個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兩個孩子在沒有親生母親證明的情況下就是來曆不明。


  來曆不明的孩子別說人家不收留，人家不報警抓人就不錯了。我內心並沒有剛設計離開淩源時候那麽堅決和自信，我在搖擺，到底是金陵好還是梅山好。


  相對來說肯定梅山更出乎預料更安全，同時變數也多，在梅山唐婉的師父會照顧小孩子，同時也會問起唐婉的情況，我還沒想好怎麽回答。


  實話實說會引出更多的麻煩，撒謊又不是我的性格也違反我做人的準則。金大家屬院這邊屬於燈下黑，問題是無人照顧，我不可能請一個保姆24小時照顧孩子。第一我沒有那個財力第二會引起學校裏很多人的注意和懷疑。


  我平常怎麽出入那裏都無所謂，大家都知道我這個聾子弟子是怪異教授所鍾愛的偏愛的重點培養的，一下子多了兩個小女孩和一個保姆又算怎麽回事？


  然後我突然想到一個人，那就是師母雨花別墅那邊負責打掃和做飯的譚阿姨，她也許是眼下最合適的人選。


  第一她沒有孩子隻有一個老伴，老伴也退休了，隻是工資不高所以需要譚阿姨出來賺些錢補貼家用。第二譚阿姨是可以信任的人，讓她帶著老伴暫時住到雨花別墅一起照顧小孩子沒問題。


  師母雖然是個冷漠的人，不過我堅信醫者仁心她即便突然回家也不會太過於生氣，不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譚阿姨的電話我有，是離開金陵之前調查教授行蹤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朝師母要的，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


  於是在青年旅舍安頓好兩個孩子以後我立刻給譚阿姨發了一條信息，約她明天早上9點在雨花別墅見麵，其實我想現在就見麵，但是已經晚上7點多，我趕過去要九點多，還得帶著孩子，我怕嚇到老人家。


  還有譚阿姨最近都聯係不上教授和師母一定也很著急，所以我同樣需要做出必要的解釋，如何解釋自然也是需要斟酌一番的。


  還有譚阿姨是湖南人，典型的湖南話，在金陵幾十年了還是鄉音難改，因此我跟她之間的溝通也會存在一定問題。


  這其中還有她家裏老伴的問題，師母是見過那位做了一輩子造紙廠工人的老人家的，沉默寡言極其不愛說話。


  可是事已至此我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可想，還是這樣更安全些，畢竟雨花別墅區的保安隊長是白城老鄉，叮囑一下也會特別照顧兩個小孩子。要知道在那樣高檔的別墅區當保安隊長也算是實權人物了，算是雙重保險吧。


  譚阿姨很久都沒有回信息，師母說過她很少看手機，沒辦法我隻能撥通電話過去，那邊接電話的速度倒是還算快。


  我停頓了2秒鍾然後盡量沉穩的說道：譚阿姨你好，我是教授的學生唐簡，我們見過幾次，你應該記得我。我明天會到雨花別墅去，上午九點，有些事情要麻煩您一下。


  你知道我聽不見所以要是同意了就敲兩下話筒。


  咚咚。


  兩下話筒，我說了謝謝然後掛斷。我跟譚阿姨見過至少五六次，隻是每次都是打個招呼而已的關係，她知道我喜歡喝白開水倒是每次都會準備，因為我是教授唯一會帶回雨花別墅的學生。


  所以她的回應很快速，不管如何在她眼裏我應該算是個討教授喜歡得意的好學生，她對我的印象應該還不錯。


  這些細節都很重要，如今的雨花別墅暫時沒了主人我隻能硬著頭皮去充當半個主人，二譚阿姨和她的老伴也要跟著一起承受這件事引起的後果了。


  當然我前後衡量判斷之後確定危險暫時不會波及到雨花別墅才最終做出這個決定的，現在我做每一件事都要小心謹慎，否則一步錯步步錯，真到了那時候就很難挽回了。如今我的情況如同林黛玉進賈府處處小心時時留意。


  說起林黛玉我並不怎麽看得進去紅樓夢，怪異的教授偏偏逼迫我一學期必須到中文係那邊上足十二節紅學課。


  很多人讀不懂紅樓，不僅僅是因為生僻字詞，更重要的是紅樓未完，這一方麵既成了許多文人雅士的人生一大憾事，卻也因此缺憾，成就了後世紅學一派，目前光是研究紅樓的就是分為五大派，有考證派、評論派、評點派、索隱派、題詠派等。


  我讀過一些紅學家寫的紅樓專著，有些是有真功夫的，比如張愛玲的《紅樓夢魘》，她對紅樓各抄本都非常熟悉，提出的論點和見解也發人深省，這是令人敬佩的；但也有些專著卻不免穿鑿附會之嫌，太多臆測，完全脫離了文本，這就不是紅學研究了。


  要想弄懂紅樓，其實不難，隻要立足文本去研究，去琢磨，多讀幾遍，自然會有些體悟，如果仍有很多疑問，要讀紅樓論著，也不能囫圇吐棗，眉毛胡子一把抓，如今致力於紅樓研究的書籍太多了，就是你每天讀一本，十年也讀不完，所以如何選擇值得一讀的好書是一門學問。


  然後在紅學課上一個同樣很古怪的文學教授講到了李希凡先生。李希凡老先生是給87版《紅樓夢》演員授過課的紅學專家，他對於紅樓的研究，即是立足文本，他對於紅樓中每一個人物的研究和分析，都是立足文本，從具體故事情節和人物對話中分析人物性格以及命運，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而又沒有過多毫無根據的臆測，這一點是很令人敬佩的。


  李老先生著作的《紅樓夢人物論》是其與女兒李萌合著的一本紅樓人物專著，詳細解剖了原著中六十多位人物，不獨主子小姐，亦有婆子丫鬟等，每一篇都可以當成一篇人物傳記來看，他的分析細致入微，精準老道，把握住了曹公對人物的典型化塑造，把每一個人物的性格都分析的入木三分，客觀中肯，更加深了我對原著的認知。


  這本書很厚，洋洋灑灑近五十萬言，平均每個人物的小傳近萬言篇幅，我常聽人說，寫小說拍電影都要寫人物小傳，然後才搭建故事解構，而李老先生的研究則正好把曹公的紅樓故事給還原到人物小傳的寫小說草稿階段，可以說是最大程度地遵循和還原了曹公對每一個人物角色最初的設定。


  李老先生不僅遵循了曹公本意，對人物有精到的分析，且對人物還有自己作為一個讀者的喜惡，比如對王夫人和襲人，他就喜歡不起來，且並不掩飾自己的這種不喜歡，這才是真正的學者風範，研究問題時睿智，客觀，但對不同的人物，也不克製自己的情感，敢於表達自己的喜惡。


  如今不少人讀紅樓讀偏了，研究秦可卿能衍生出秦學，看小說《紅樓夢》能夠幻想一大段隱秘的所謂正史，且言之鑿鑿地出書，影響到更多人，我想曹公地下有知，必是不依的。


  其實不僅紅學，一切的文學作品，尤其小說，隻有立足文本的闡釋和研究，才有意義和價值，才能真正理解作者所要表達的真正含義，而那些脫離了文本的分析，說到底，不過是研究者借了紅樓夢一個殼子，自我想象地去主觀臆斷出一部作品出來。


  幾百年前的曹公，在窮困潦倒到需要朋友不時救濟的情況下寫出了《紅樓夢》，一開始就說了其題旨，大旨談情，為閨閣女子做傳，他哪裏來的膽量和那麽多心思把一大段曆史隱藏在小說裏？


  不管別人怎麽說，我是從來不讀那些打著研究紅樓夢旗號其實是在幻想清朝曆史的書籍的。


  所以我對李希凡先生一直是尊重的，也逐漸明白了教授的用意，一部紅樓夢半部清朝史，從文學著作中了解當時社會百科對於考古係的學生來說大有裨益。


  不光是對現場發掘考察而且對於出土文物的解讀推斷鑒定都事半功倍，因為一個文物永遠也不可能獨立於當時對世界和社會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