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龍星
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想多了開始出現幻覺,眼前的兩個孩子睡覺的姿態竟然變作了一個龍字,我以為隻是巧合隻是自己頭暈。
可是仔細觀察之下兩個孩子無論身形怎麽變化還都是個清晰的龍字。
我的心往下沉,最近遭遇的不幸與離奇之事太多,導致神經十分敏感,用力搖搖頭走到窗前深呼吸,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回來之後再看,還是個龍字,再來到窗前拉開厚厚的窗簾,此刻的我身體內完全沒有了懼怕,我知道四周一直有著好幾雙隱藏的神秘的眼睛盯著我和兩個孩子。
我不怕,然後我看見天空,深藍昏暗的天空,看見了星。
回頭一個龍字,抬頭一顆星。
果然是一種特別而特殊的征兆。
華夏上古龍崇拜源於原始曆法的龍星記時製度,龍的原型即四像中的東方蒼龍群星。龍星周天運行,春、夏、秋、冬四時分居東、西、南、北四方,正與農時周期相始終,因而成為古人了解時間和歲時的主要依據,並成為天道自然的體現,成為古人萬民共瞻的神聖象征,商周二代作為王者標誌的龍旗上描繪的就是龍星。龍星之被命名為“龍”,則與龍星被作為昆蟲驚蟄的標誌有關。
龍之為物神矣!
神龍在華夏先民的信仰中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古史傳說中的神王如伏羲、女媧、神農、黃帝等很多都是人首龍身的“龍體”,神話傳說中常見神龍變幻莫測的蹤跡,古代器物中更是在在可睹其夭矯蜿蜒的身影。
人間的典章製度也留下了龍的神秘印記,在中國傳統政治話語中,龍是至高無上的權力的象征,與天子權力相關的一切都被冠以龍名,比如龍袞、龍旗、龍位、龍顏、龍威之類,最高統治者儼然就是“真龍天子”,對於龍的崇信和敬畏,早已潛移默化變成了華夏民族的集體無意識和族類認同感,流淌在每一個華夏子孫的血液裏,成為我們民族世代相承、綿綿不絕的精神血脈和文化基因,以至於我們甚至以“龍的傳人”自居。
可以說,龍的神話與信仰,作為一個華夏民族自我認同的宏大敘事和偉大傳統,深深地塑造了華夏民族的民族性格和曆史命運,因此,透徹地理解龍崇拜和神話的來龍去脈,對於華夏民族的自我理解至關重要。
但是,由於古代文獻中關於龍的話語紛繁歧互,更由於古往今來學者們關於龍的言說和解釋眾聲嘈雜,因此,迄今為止,龍崇拜的文化淵源仍是一個令人迷惑的問題。
近世以來,隨著考古學的發達,出土古物中龍的形象層出不窮,千姿百態,使龍的研究變得益發令人眼花繚亂。
中國考古學從誕生之日起就以證明古史為宗旨,因此,出土的龍形圖像和器物也被用來參證文獻中關於龍的記載,隨著“龍”器物絡繹不絕地重建天光,對於龍崇拜和神話的文化淵源的研究,越來越倚重於美術和器物考古學的成果,文獻學的考證反倒流為輔助手段。
但是,那些器物和圖像要能跟文獻記載相參互證,必須首先經過識別和解讀,才能與文獻記載“對號入座”。可是,那些出土的動物圖像中,哪些是龍?哪些不是龍?僅僅因為它們具有長而彎曲的身形或者爬蟲的形態,就斷定其為龍嗎?
迄今為止,考古學家幾乎在從新石器時代早期開始的所有文化層中都發現了龍形器物和圖像,而這些龍形器物和圖像又分布在從北方草原文化到南方稻作文化幾乎遍布中國疆域的所有文化區內。相對於考古文化漫長的年代和廣大的地域,傳世文獻畢竟僅僅是一個相當短促的曆史時期和相當狹小的文化地域中的產物,兩者在時間和空間兩方麵都無法對位。
既然在文獻記載和考古發現之間存在著如此巨大的時空錯位,那麽,憑什麽說出現在上下幾千年、分布於天南地北的千姿百態的“龍”,就是先秦漢語文獻中記載和描述的龍呢?考古時代星布四方的華夏先民諸族群能夠形成一種統一的至少是相通的龍崇拜嗎?誰敢說今人視為龍的古物圖像在古人眼裏也被視為龍,就是古代文獻中所謂的龍,而不會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象征物?隻要這些問題依然被置而不論,出土器物就非但無助於問題的解決,反倒適足以令研究者左盼右顧,無所適從。
這意味著,出土器物愈是豐富,愈是要求準確而全麵地理解和釋讀文獻中關於龍的記載,文獻記載的準確解讀是利用出土器物和圖像佐證文獻的前提。龍的信仰和神話是一種民族的共同記憶,但是,如果撇開曆史文獻,那個全然建立於壇壇罐罐、殘磚斷瓦之上的景觀又與一個民族的曆史記憶何幹?
龍的信仰和神話一直是神話學和民俗學研究中的一個熱門話題,而神話學和民俗學研究對田野民俗誌和民族誌的應用,使問題變得愈加複雜。除了漢民族之外,世界上其他許多民族的信仰、神話和民俗中都有和漢語的“龍”相類似的神異動物,這些神異動物在許多方麵與龍不謀而合,但在許多方麵又與龍大相徑庭。
更重要的是,每個民族關於其獨具的神異動物的信仰都有其獨特的文化、宗教和民俗語境,從而導致不同民族的這類神異動物貌合而神離,其文化和精神內涵迥異其趣。但是,比較神話學和比較民俗學研究卻往往完全忽視這種文化背景上的差異,瞞天過海,天馬行空,想當然地把其他民族與“龍”相類似的動物認同為龍,翻譯為“龍”,然後把這些各有千秋的所謂“龍”和神話與漢語古典文獻中的龍生硬牽合,古代文獻中關於“龍”的記載的真麵目愈發被塗抹得麵目全非、恍惚難辨。
龍作為一種神聖生物,僅僅是一種文化意象,是意識形態,而非自然現象,是古人緣於製度和習俗的建構,因此,其來龍去脈隻能求之於古代製度和習俗,而不應求之於自然世界。
但有些研究者,既缺乏通達的人文素養,又缺乏健全的科學理性,對自然科學知識也是一知半解,把人文現象和自然現象混為一談,紛紛從化石考古學、古地質學、古生物學、動物學等現代自然科學入手探究龍的原型,或以龍為鱷魚,或以龍為巨蟒,或以龍為蜥蜴,或以龍為長頸鹿,甚而至於以龍為早已滅絕的侏羅紀巨獸恐龍,還有的幹脆說龍就是人的陽具,各種非常奇怪之論,爭奇鬥豔,層出不窮。
然而,與人類生活漠不相關的蟒蛇、蜥蜴緣何能夠成為先民崇祀、敬仰的對象並被世代流傳而為神話?
人類又緣何認識早已滅絕的侏羅紀動物恐龍?諸如此類的所謂研究,盡管標榜科學的旗號,卻全然不顧最基本的科學常識和人情世故,直把科學變成戲法,研究變成猜謎,一無足取,置之不理可也。
從專業角度講,對於文獻記載、出土龍形器物和圖像以及田野民俗誌和民族誌的誤解和濫用交織在一起,導致了迄今關於龍崇拜和神話的研究依然雲山霧罩,研究者陷於重重迷障之中無以自拔,而龍的真相依然是晦暗不明。
龍崇拜研究飾偽叢生的症結在於,研究者從一開始就對龍的文化脈絡和整體語境缺乏清醒把握,從而在研究過程中瞎子摸象。因此,在著手探討龍崇拜的文化原型之前,首先應該明確研究的對象的文脈和語境。我們所感興趣的,不是後人種種關於龍的說辭,也不是異族他鄉的種種所謂龍崇拜,而是作為華夏先民崇拜對象的龍,被華夏先民視為吉祥、奉為神物、乃至標榜為民族象征的龍,即早期漢語典籍中被崇信的龍。
龍,作為華夏族群古老的曆史記憶和自我認同的象征,這才是傳統意識和民眾俗信中龍的精神原型,而考索此種精神原型的來龍去脈,才是龍研究的宗旨所在。
人類因血緣相親、地緣相近、曆史相連而結成不同的族群,一個族群為了標識其自我認同並把自己同其他族群區分開來,總需要一些生動可辨的符號作為標誌,這些標誌作為一個民族親緣性和共同感的象征和結晶,就是人類學家所謂的“圖騰”,圖騰就是一個族群自我辨識的“徽誌”。
圖騰既為一個族群的標誌,因此,常常被鐫刻、描繪於顯要之處,或銘於圖騰柱,或繪於旗章,或繡於服飾,俾使萬民共瞻、眾心所向,並成為王權的象征,通神的聖物。明乎此,則探討一個民族的圖騰符號的文化原型,不妨從其先王的旗章入手。
我被自己腦海裏不斷閃現的一幕幕驚嚇到,雖然這些年一直都埋頭在圖書館不停的看書不停的做筆記,可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對於遠古對於考古竟然已經知曉了這麽多。
做一個博學者很難,做一個專業者更難,通常兩者不可兼得。
兩個孩子的身形再次變幻龍字消失不見,外麵的星光閃耀,我笑了,這是一個標記,一個暗示。
這兩個孩子跟我的命運絕不會簡單,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