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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地震

  可是巴爾思很快就奇怪起來,因為我既沒有哭喊也沒有滿地打滾的求饒,我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肚子,甚至疼的用自己的拳頭猛力擊打自己的腹部,用一種更殘忍疼痛代替另外一種颶風一樣的疼痛。


  我的表現讓巴爾思百思不得其解,他忍不住站起身來走到跟前,像看動物園的大熊貓一樣開始研究我。


  他是不會研究明白的,我本就是個怪胎,我開始反客為主用不屑的眼神嘲笑他。奇怪的是我心裏並不痛恨他,反而有些感激。


  在荒郊野外考古野營什麽天氣都能遇到什麽危險都能碰上,野獸,蚊子,暴雨,食物中毒。


  我權當做是對自己的一次提前演練了。


  巴爾思放棄觀察走回去繼續睡覺,雖然他也睡不著可還是要睡,這是對我對他眼神嘲諷的最佳回應。


  他在享受美好的睡眠,我在這邊疼成了狗。


  我看著他碩大的身軀,還在笑,不是故意的笑,是人的身體疼痛到一定程度的反向應激反應。我沒覺得這時候笑不合適,總比哭好。


  一直以來我自己不哭也討厭看見別人哭,尤其是男人哭,我會受不了。


  巴爾思來回的翻身好像身上生了虱子一樣,巴爾思不怎麽講究個人衛生,再加上整天跟豬啊羊啊在一起生虱子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突然,外麵轟隆隆一陣猛烈的震動,古老的半地穴土屋開始瘋狂落土,外麵怎麽了?

  地震麽?

  大地和古老的房屋一起毫無征兆的猛烈震顫,搖晃,旋轉。


  我的反應很快,我沒有第一時間隻顧自己逃命而是往回衝,也不知道哪裏來都那麽大的力氣,扛起已經真的睡著的大塊頭巴爾思就往外跑。


  因為是半地穴土屋,因為已經經曆了6000多年的風霜雪雨,我們進來的時候就是從已經半半塌陷的地上縫隙中鑽進來的。


  所以根本容不得兩個人一起逃生,我咬著牙一鼓作氣使出全力一把將肩膀上的巴爾思順著狹窄的縫隙迎著巨大的震動撲麵而來的落土扔了出去。


  當我想著趕緊跟著爬上地麵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地震更加猛烈,我的雙腿已經無法自由行動,古老滄桑的屋頂轟隆一聲全部倒塌。


  我在一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直覺,當那一切真的發生,當噩運降臨,我腦子裏隻閃過一個念頭。


  我死了。


  ……


  劇烈的太陽刺的我眼睛疼,一切都是安靜的,我的身體我的意識,整個世界寂寥,一起走向死亡。


  死亡對我來說原來也沒有那麽可怕,我的世界本來就是無聲的世界,所以當古老屋頂徹底坍塌掩埋我的身體的時候,我隻看到了一大片黑暗迎麵而來,我是聾子,我隻起裝飾作用的耳朵幫我過濾掉了一切可怕恐怖絕望的聲音。


  我閉眼,等死,我死了。


  ……


  我努力的睜開眼睛,四周不再是黑暗和黑色,我本能的想要吐出嘴裏的塵土和石子,可是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我難受極了,用力掙紮,卻終於發現我的雙腿已經沒了知覺。


  我徹底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身在一頂破舊的帳篷裏,刺眼的陽光從帳篷頂部的破洞毒辣的照射在我的雙眼上。


  除了已經沒有任何知覺的雙腿我身體的其它部分在我睜開雙眼的那一刹那,疼痛的開關也隨之全部啟動。


  下一秒我就已經疼的滿頭,半身都是冷汗。


  但是這並不能阻擋我用力的坐起來,幸好我還能用雙手支撐著坐起來。


  雖然我的身體上半部分撕裂破碎的劇烈疼痛,可至少還是相對完好的,我要看一眼,一定要第一時間看一眼我的雙腿還在不在。


  我突然的特別清醒特別理智,沒有再害怕也沒有嚎哭,沒有害怕因為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沒有哭嚎因為我從來不會掉眼淚。


  我的臉上怎麽濕了?


  是水?


  是汗?


  還是無法抑製的本能的恐懼的眼淚?

  我根本沒精力顧忌這些,我終於看見了自己被一種看起來很惡心的黑色草藥塗滿的,腫脹的像胖蘿卜一樣的雙腿。


  我的腿還在,隻是暫時沒有感覺。


  我不顧旁邊巴爾思衝上來阻止,再次用上半身挪動身體,我要最後證明一件事,證明我的上半身跟雙腿還相連著。


  我已經十分自卑,我已經是個聾子,我不能再失去自己的雙腿,我不要成為一個連走路都走不了的廢物。


  我不要。


  我還是沒有喊出來,似乎跟巴爾思打過第一架以後我就不想再用大聲喊叫來發泄絕望的情緒了。


  喊什麽?

  喊也沒用,隻會讓別人看笑話。


  我不喊。


  雙手雙臂胸前背後五髒六腑,所有的地方集合所有的疼痛再次襲來,我卻笑了,笑的像個魔鬼,我想。


  我看到自己的雙腿還隨著上半身一起拖動,我的腿還在,還在。


  我有些欣喜若狂。


  要麽死了,要麽就擁有雙腿。


  本來想強行將我按住的巴爾思的大手沒有落下來,停在半空中,看著我魔鬼一樣的笑。


  他還是沒說話,他真的變成了一個啞巴,他隻是對著我伸出了大拇指。


  那意思不用擔心,沒死,腿也在。


  並且正在進行“最及時最有效”的治療。一邊猙獰的笑著我一邊想,幸虧出門的時候巴爾思這家夥沒有帶著阿大出來,不然他還會把阿大剛剛排泄出來的帶著溫度的糞便往我腿上抹。


  盡管已經知道豬糞是可以治病消毒的,可還是過不了自己心理這一關。


  身體殘疾的人通常都會有一些怪癖,我的是潔癖,我已經在努力控製自己,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我來到巴爾思的帳篷以後每天至少會幫他整理三次,他並不高興更不會感激甚至有時候還會破口大罵。


  因為他邋遢慣了,什麽東西都是亂七八糟的隨便堆放,我突然給他全都收拾好了他反而極度不適應,不但需要找什麽的時候會找不到,而且處在新的整潔規矩的環境當中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手腳都沒地方放。


  所以我一天整理三遍他就扔四遍,這是我跟他的一場戰爭,一場看起來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的拉鋸戰。


  巴爾思用大手拍拍我沒有知覺的雙腿又拍拍他的胸脯,向我保證我很快就會好的,而且還比劃其實沒有傷到骨頭,並不多嚴重。


  我不是醫生,我最討厭去醫院,哪怕是最正常的體檢也十分抗拒。別的小孩感冒發燒趕緊送醫院,我一方麵小時候沒有那麽便利的條件,一方麵我會用自己的意誌力挺過去。


  絕不去醫院。


  母親就沒日沒夜的用酒精和清水給我擦拭身子物理降溫。


  巴爾思也不是醫生,他最多是個會使用一些土法和古法給牲畜治病的半拉獸醫,我沒死,現在正在被這樣一個半拉獸醫掌握著雙腿的命運。


  我很渴,嘴裏幹燥嘴唇皸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巴爾思到底費了多大力氣把我從一大片廢墟中扒拉出來的。


  反正他粗糙的大手血肉模糊,有兩根手指頭上麵的指甲都磨掉了,慘不忍睹。我的腦海裏又想到了阿大的豬糞,如果有他一定已經把自己慘不忍睹血肉模糊的雙手全都浸在整坨豬糞裏。


  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他的雙手上沒有豬糞有的是跟我雙腿上一樣的看著同樣惡心的黑色粉末狀沼澤泥一樣的東西。


  他的眼裏沒有感激,盡管他剛才對著我伸了大拇指,我也不希望他感激,當災難發生的一刹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的本能,從沒指望著他會感動更不指望他的回報。


  他的眼裏出現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閃爍,我並不是很清楚那一閃而過的閃爍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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