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未知
他恨不得自己繼續變回不能說不能寫的病人,那樣我就再也沒辦法逼迫他了。
“你現在不應該在這裏,馬上回去。”他還是說話了,不得不說話,然而不是關心問候而是冷冰冰的下逐客令,就好像這最後一節綠皮火車是他家一樣。
顧青夾在中間更加手足無措可也不知道如何勸解說些什麽,隻能盡量往一邊推讓可憐巴巴的幹看著。我站在那一動不動,於是教授特意加大了音量,“我讓你立刻回去!”
他更大聲隻能嚇到顧青和顧青熟睡中的孩子,對我沒用,我是個聾子,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正常人人對著聾子大吼大叫都是無知且可笑的。
我的眼神堅定,嘴角微微斜上翹,教授發怒了,對我要求嚴格卻極少發怒,可見他內心開始動搖甚至慌亂。
他越是這樣就越是證明我之前的判斷和行動計劃沒錯。
“我親手找到了天熊雕刻的石頭戰斧,你一點不感興趣麽?還是根本就是你讓人偷走的?
“你發現的石器在沒有經過任何實驗室和權威考古專家鑒定的情況下就不幸丟失,所以你發現的到底是普通石器,後期雕刻石器還是幾千年前的文物無法定論。”
“你現在需要做的是馬上回到趙寶溝繼續你的實習,聽懂了麽?”
教授仍然在頑抗,死不承認,並且用官方和看起來無懈可擊的理由拒絕我驅趕我,因為考古學在沒有實物以及食物之上的圖形文字證據的前提下是不能最終下結論的。
教授這招釜底抽薪玩的很厲害,因為我現在連手機照片證據都沒了,在我跟教授同來赤峰的路上當我拿給他看的時候,他說要仔細研究結果一不小心給刪除了。
所以我剩下的隻有自己的記憶而已。
我沒有動搖,教授越是這樣事情越是複雜,教授越是遮掩阻撓我越是要弄清楚事實真相,越是要查出背後的終極答案。
“說出事情的經過我馬上就回去。”我笑著做了回複,極其簡單,甚至讓教授看不出我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但是顯然我現在並不是以學生和老師的身份跟他對話,而是以同樣的知情參與者身份平等合理發問。
夾在中間的顧青更加尷尬,她完全搞不清楚眼前這對師徒倆到底為什麽會如此劍拔弩張,不應該是和諧相處互相尊重支持的麽?
不應該情同父子的麽?
至少之前教授講起我的時候的表情給了她這樣的第一印象,她最後決定退出我們是師徒倆的爭端,以看看孩子為借口離開了。
雖然仍然沒有離開車廂不過還是給了我和教授足夠的私人空間,我和教授在車廂第一排座位上對麵而坐。
教授不會收回自己的命令我則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兩人互不相讓僵持在一起,外麵的暴雪雖然有所減弱不過風雪仍然在繼續。
機組人員接到的最新通報是根據天氣和鐵路路軌清理情況再過5小時會確定最後的處理結果,這種時候連工作人員都已經失去了信心,他們早就做好了連帶剩餘旅客全部撤離的準備。
實際上就是棄車。
這裏的無名小站本來就決定廢棄了,如今經過這裏的車次隻有這一趟古老的綠皮火車而已,即便是棄車停運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上麵一定會采取最安全最穩妥的做法,至於本來就想要快點原理是非和災難的乘客來說隻要車站安排其它出行撤離工具就不會有意見。
三次爆炸仍然是個謎團,新聞裏還沒有公開報道,不過據當地居民傳來的消息說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不幸中的萬幸。
如果真是如此當地有關方麵妥善救災妥善處置就可以了,可以說跟被暴風雪封堵在這裏的綠皮火車完全沒有關係。
那麽在接下來的五個小時時間內教授除了等待救援和同意撤離是沒有任何別的事情做的,我就跟他打持久戰,反正我的多占策略就是貼身緊逼步步為營。
我不著急著急的是教授。
教授平常看起來暴躁實際上是個很有耐心的人,讓我愈加奇怪的是看教授如今的表情他是真的沒有特別擔心師母她們的安危,好像他早知道她們暫時安全,隻是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暫時不能恢複自由不能公開露麵而已。
或者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師母姐妹二人同時參與了教授的特別幾乎,他們三個都是神秘計劃的知情者和實施者,四個人當中隻有我一個人傻乎乎的被蒙在鼓裏。
“餓了先吃包泡麵吧,我累了,要休息。”教授說著起身給我拿了一盒泡麵,扔過來自己便在對麵三連座位上躺下睡著了。
不是假裝演戲是真的睡著了,反正列車方麵的結果最早還要五個小時才能出來,反正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與其逃不掉還不如麵對麵的磨掉我所有的耐力和信心。
這點他的確有能力做到,他是我的導師,是大學三年半最了解我的那個人,是我當作父親一樣看待的人。
教授睡著了顧青馬上過來照顧我,麻利的幫我倒熱水泡麵,還給了我兩根香腸一個鹵雞蛋,她也不說話仿佛理所當然的做完這一切又退回去,然後很快又回來,手裏端著一杯熱水放過來,再次退回去。
有點像是餐車上的服務員也有點像是做錯事不敢開口隻能看大人臉色的孩子。
她哪裏有什麽錯?
她一點錯都沒有,盡管我還不知道她和她的兩個孩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很悲慘的事情。
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用瘦弱的肩膀背著我到處求醫問藥的時候嘴裏就一直叨咕窮人幫襯窮人,起初我根本看不懂她在叨咕什麽,後來時間長了我一個字一個字的根據口型解讀,看懂那句話解讀出正確答案是我最初學習唇語的原動力。
隻是此時此刻我並不想多跟她說什麽,我抬頭對著她擺了擺手意思讓她也去休息,照顧孩子,我自己可以管好自己。
顧青頓了頓鼓起勇氣對著我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小聲說,“你別怪沈老師……不管他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好……我看得出來他把你當自己家的孩子一樣看待……”
“對不起,我多嘴了,你慢慢吃……”
說完轉身第四次退了回去並且不再過來。
她很聽話很小心很會察言觀色,一看就跟我一樣窮人家苦出身,不然她這個年紀正是上大學的年紀又怎麽會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呢?
所以隔著好幾排座椅的距離我終於讓自己對著遠處不放心偷偷看過來的顧青勉強笑了笑,讓她放心我跟教授之間隻是溝通出了一點小問題而已,馬上會解決的。
我是剛才從顧青嘴裏知道教授給我安排的考古實習遺址不止趙寶溝興隆窪還包括遼寧朝陽的牛河梁遺址。
這三者之間本身就是同一種北方文明的三個不同發展階段,教授讓我按照他們所代表的文明年代從早到晚進行考察實習也沒有任何問題。
有問題的是教授到現在仍然不肯告訴我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變故,他安排我來內蒙遼寧實習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麽?
教授越睡越香,顧青則坐立不安越來越焦慮,事情變得愈發反常,教授和顧青之間的狀態對倒一下才更合理。
難道顧青也在對我甚至對教授隱藏著什麽?
越是向前探索越應該接近事情的真相,不過我的處境恰好相反越是向前越多疑惑,越探索越深陷其中。
我已經被折磨得神經質了,身邊最信任的幾個人正在變得越來越不可信,不管他們對我隱瞞的本意是否是出自好心還是善意都已經對我造成了深刻的傷害。
與此同時我開始感受到另外的隱藏在教授背後的一股神秘強大勢力的影響,我的考古實習之路也許並不是教授一個人掌控的,或許他隻是一個站在前台的具體執行者。
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再次讓我後脊梁骨冒冷氣身子發寒,長期以來積聚在腹內的抑鬱馬上就要爆發出來。
控製,我努力控製著,我從小就被這種恐怖的看不到未來的未知殘害,我的絕望一年年累積增加,每一年寒暑假尋找母親的旅程注定無功而返之後我都會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反鎖房門拉不語,孤獨的沉浸在狹窄空間的黑暗之中。
少則一兩天多則三四天才會出門。
很快相關救援隊伍隊伍開始進行最後的疏散,教授醒了卻怎麽都不肯走,一再跟工作人員表示他可以等他不願意換車,就想趁機安靜的在這個廢棄的小站的綠皮火車上好好的休息一下,什麽時候鳳雪停了路通了什麽時候綠皮火車重新修好重新上路他再跟著一起離開。
人們用很奇怪的眼光看著他,我卻猛地覺得他其實很可憐,他不願意就此離開的原因大概是他不願意回到金陵麵對沒有妻子的家園。
他很清楚他自己就這麽空手而歸是救不出妻子和小姨子的,他不甘心就此回去更不甘心就此放棄,那麽他真正要去的地方從來不是回家從來不是金陵城,而是遼寧朝陽的牛河梁遺址。
至於顧青究竟是半路上的巧合還是別有隱情還需要繼續觀察看看。
勸說無效之下工作人員開始做顧青的工作,顧青也變得怪異而固執,她堅持說教授是她的親戚,她在世的唯一親人,教授不走她也不走,教授走到哪她和兩個孩子就跟到哪,並且表示現在綠皮火車廂裏的食物水還有溫度都能接受,足以讓他們等到雪停車開。
最後他們的目標才是我,因為我並不是這列火車上的乘客我隻是後找上來的家屬角色,他們不是勸我離開而是要我在兩個小時內勸教授和顧青離開。
根據當地氣象部門最新報告兩小時後暴雪將再次增大,而且兩小時後也是日落時刻,雖然現在天空也是烏突突的沒什麽能見度但是畢竟還是白天,到了夜晚暴雪增大氣溫進一步降低所有的救援搶修人員都會暫時離開綠皮火車回到鎮上休整,然後等到第二天天亮風雪變小之後再來。
所以嚴格來說到底什麽時候暴風雪能真正的停下來,鐵軌什麽時候清理幹淨,綠皮火車什麽時候修好什麽時候重新開車連他們救援和搶修人員也根本不知道。
快了也許一天,慢了也許三五天甚至一周都走不了。
這個時候除了最後一節綠皮火車的幾個怪異旅客其餘所有人都已經被安全疏散安排到了安全溫暖的地方。
最後一節車廂成了老大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