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陪葬
我知道這一次他不會再留情,會下死手。
我還知道那婦人絕不會讓巴爾思傷到我,雖然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暫時假裝善良的護著我,但是我敢肯定她會短暫的保護我,至少在她的這間穀底房子裏我會平安。
所以我才會回來。
過熱巴爾思本想出其不意的發動一場突然襲擊,出手殺人,殺人見血。
結果那婦人早有準備,唰,又是一股白色帶著特別味道的粉末向餓虎撲食的巴爾思撒去,巴爾思已經吃過一次虧本來應該有所防備,可他衝殺的實在太快太猛烈了,結果就是這次撒在他臉上的白色粉末比上一次還多。
哐當順著炕沿摔倒在地,瞬間變成一隻死狗。
我站在原地麵無表情,沒跑沒逃連眼皮都沒眨,那婦人不得不把視線重新聚集在我的身上,好像想要把我整個人都分解看透一樣。
我已經不害怕她顯微鏡一樣的目光,害怕根本沒有用,既然沒用那就努力去不害怕。
“帶我到下麵去看。”我再次強調自己的要求。
我不是在求她而是在跟她進行平等談判,不管那婦人有什麽需要我做的,我都要先把談判的主動權抓在自己手裏。
那婦人沒說話而是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巴爾思,我彎腰把沉重的巴爾思抱到炕上,放平。我反而有點可憐巴爾思了,那麽一個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老光棍居然被一個婦人整治的如此淒慘。
我能想到他再次醒來以後內心的極度失望和落寞。
這種落寞與絕望一般隻在英雄遲暮的時候才會出現,巴爾思不是英雄,但他也是個鐵骨錚錚的蒙古漢子。
“你的力氣很大,你的骨子裏流淌著西拉沐倫河的血液,你到底是誰?”這已經不知道是婦人第幾次問我這個問題了,顯然她同樣固執,永遠會堅持自己的原則,決不妥協。
氣氛瞬間再次緊張起來,我跟那婦人的戰爭一觸即發。
我赤手空拳的站在距離那婦人不到3米的地方,屋裏也沒什麽能讓我施展的地方,我還要隨時防備那婦人手裏的巫術謎煙。
那婦人開始邁動雙腿步步緊逼,她也要重新找回她的主動權,這是她的家是她的地盤,不管地下到底是什麽到底有什麽都是她一直在據為己有在控製。
我骨子裏本能的不用守護這個詞,我從沒把她當作好人。
“我有個女兒跟你的年紀一樣大……而且跟你是同一天同一個時辰出生的……那天你看見我的那個古祭壇下麵埋著的不光是一把祈禱用的石刀……石刀下麵埋葬的是我的女兒……”
那婦人說的很慢很慢,嘴唇上下動的也很慢很慢,為了讓我這個聾子看的清清楚楚。
這樣的事情不管是誰聽了都會覺得毛骨悚然後脊梁骨發麻,我卻沒有,我反而對著那婦人笑了,殘忍絕情的笑,“你沒有女兒,你沒有孩子,你在撒謊。”
那婦人也開始發怒,憤怒的高舉雙臂,“不要挑戰我的底線,我的死去的孩子是我的底線!”
她再一次用到了孩子這兩個字,而在這之前她一直叫我孩子,這更加讓人覺得恐怖不已,倘若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我甚至都會懷疑她自己到底是人是鬼。
“烏鴉……那隻烏鴉為什麽會突然下落到祭壇上?那長翅膀的畜生聞到了屍體的味道……我的孩子剛剛死了不久還沒過三七……現在你相信了?”
“那天晚上我本不該心軟,本該殺了你把你跟我的孩子埋在一起,讓她在地下也有個玩伴……我的女兒很好看……很漂亮……”
“可是沒人知道她是怎麽死的也沒人知道我把她埋在了哪……”
“我的孩子也出生在西拉沐倫河左岸,跟你一模一樣,你是上蒼派來陪她的男童,我知道你還是處男之身……我現在當然不能讓該死的巴爾思殺了你……因為我要在我孩子五七的時候在她的墳前殺了你埋了你……我在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把你殺了用你的血來澆灌我孩子的墓園……她即便不能複活也可以安心了……她的媽媽送給了她一份最好的禮物……”
那婦人越說越瘮人,她簡直瘋了,是個嚇人的變態。
可是我還是沒有嚇的逃跑,我是不會逃跑的,我堅持我的觀點,“不,你沒有孩子,一切都隻是你的想象,你是個瘋子。”
我大聲說道。
同時趁著那婦人發瘋的時候用手裏的一把暗銀色的手術刀悄悄的在巴爾思左邊大腿上割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手術刀是我能找到的民用級別當中最小巧最鋒利的刀子,我手上這把是教授送給我的,作為考古專業的工具刀,自從那之後這把小小的手術刀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我的身上。
我下意識把它當作我的防身武器,沒想到在這裏用上了。
我割傷巴爾思不是為了害他而是為了讓他能夠快速清醒,這是中國最傳統的放血療法,在過去醫療水平低下和藥物有限以及西方解刨醫學根本沒有傳入進來之前,放血通常是最有效最快速最簡單的一種治療方法,甚至在很多落後的地方被傳的神乎其神包治百病。
果然巴爾思很快就醒了,用力揉了揉眼睛,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
婦人嚇了一跳,因為她這一次並沒有給巴爾思解藥巴爾思是不可能這麽快蘇醒的,到底發生了什麽?
巴爾思猛的坐了起來,怒視著我手裏的那把手術刀,他是個粗人但不是個笨人,他馬上就明白了是誰把他扛到了炕上又是誰給他放血救他。
他也應該很清楚那婦人瘋了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
他轉身麵對那婦人,高高站起,“阿日善,你夠了,不要再鬧了,否則不要怪老子不客氣了!”
巴爾思這一嗓子果然管用,那婦人的身子猛地一哆嗦然後有些害怕的看著雙眼猩紅真的要殺人的巴爾思,沒有說話,巴爾思則快步走到她跟前去,啪,鐵鉗一樣的大手抓住婦人粗糙的雙手,把她整個人完全抵在冰冷的土坯牆上。
“阿日善,夠了,夠了!”
那婦人的名字叫阿日善!
阿日善在蒙語裏是聖水聖泉的意思,那婦人是巫師的又一個明顯佐證。
我不打算參與兩人之間的恩怨糾葛,我就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的事讓他們先自己解決。
等等,我怎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到底是什麽呢?
是了,阿日善不光是那婦人的名字同時還是赤峰翁牛特旗的一個鎮子,我在研究紅山文化發掘的時候做過相關記錄,這個記錄就在我黑色背包編號為3的日記本裏。
在內蒙古翁中特旗東部的阿日善,有一片神奇的柳樹林,它屹立在沙暴施虐廣袤的沙漠中、幹旱和鹽堿侵蝕的環境裏,經曆歲月的滄桑,傲然挺立,形成千姿百態,有的老態龍鍾,枯皮斑駁,有的伸向蒼穹殘枝,橫七豎八淩亂,處處充滿原始的自然之美。
實際上赤峰地區,隨處都可以見到榆樹,蒙古語叫做海拉蘇,隻有那榆錢掛滿枝頭的時候,才會勾動童心的攀折,采那青澀澀的榆錢吃,並且與三五頑皮的小夥伴玩一回藏貓貓。
榆樹是隨處可見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樹木,生命力頑強,適應性超出你的想象,繁殖力驚人,山野荒郊到處可見榆樹的蹤影,無須管理,任人砍伐。
有的長成大樹後被鋸掉,來年春天,又發出新芽,而新幹長大又被鋸掉,又一個春天,又煥發出生機,形成自然的“頓節”,甚至年年砍,年年長出蓬蓬一叢。
沒有人知道最老的榆樹在這裏生長了多少歲月,起碼透過那蒼桑的年輪,至少也有五六百年以上,當地牧民,很珍愛這些富有生命力的榆樹,把其中的兩棵分別稱之為公樹與母樹,這也透出人類純樸的自然崇拜與生命的敬畏。
那婦人一定是出生在阿日善的女巫師,目力所及之處,就在這間屋子裏就能找到四處用榆樹枝做成的不同形狀的圖騰裝飾品,有的像野獸的眼睛有的像神秘字符有的則像一幅抽像畫最後一截幹枯的榆樹截麵更像一張扭曲的魔鬼一樣的人臉。
仔細看竟然跟那婦人的臉有七八成相似。
在我第一次在這個屋子裏醒來的時候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掛在牆上的野獸的眼睛。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一定是那婦人布置的榆樹圖騰神獸陣法,或者類似如此。
我的內心愈加安靜平靜,巴爾思強壯有力的胳膊一直死死控製住那婦人,那婦人不會屈服,寧可死也不會屈服。巴爾思會殺了他這個熟人麽?
他不會,他隻是在一係列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給予那婦人一次最嚴重的警告。
果然很快巴爾思就放開了快要被他勒死的婦人,婦人的脖子上留下了他粗暴的大手印,紅紫色的,婦人彎著腰開始嘔吐,大口大口粗重的喘氣,像一條離開了水做最後掙紮的魚。
婦人的臉色一開始脹的通紅後來便青如今則是慘白一片,一點活人的顏色和火力都沒了。
巴爾思餘怒未消回轉身抓起旁邊的酒壺打開蓋子咕嘟咕嘟喝下去一大半,粗劣的白酒順著他粗糙的下巴泉水一樣流淌下來,流到他的衣服上,流進他的胸膛裏。
他的大臉也脹的通紅通紅,像一團火紅火紅的火,像剛才落日的夕陽,他一步一步走向我,我跟他的距離本來就很近,不超過五米。
他惡狠狠的盯著我的眼睛,伸手指著我的鼻子,“小兔崽子,以後不要招惹老子也不要再招惹那個婦人,她是魔鬼,聽懂了麽?”
我倔強的站在那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無聲反抗,我不是巴爾思和那婦人的私人物品更不是他們的屬下和奴隸憑什麽聽他們的?
我決定張口回應,強烈反抗,“除非你們兩個把知道的全都告訴我,否則我做不到,要死大家一塊死!”
巴爾思這次倒是沒有吃驚也沒有被嚇倒,因為他早知道我會是這樣的反應,在他眼裏我就是個軟硬不吃的小混蛋,根本講不通道理的。
“阿日善……那女人……到底是什麽人?她根本沒有女兒對吧?”我趁熱打鐵追問,雖然這絕不是最好的時機,可是這個時候在盛怒之中的巴爾思卻是最容易一不注意就說出實話的時候。
我正是看準了這個空當才發此一問。
誰知巴爾思竟然學聰明了,閉口不言,一屁股坐到炕沿上舉起酒壺咕嘟咕嘟繼續喝他的酒,這對我也算是個好消息,至少眼前的兩個人暫時都沒有殺我的心思和力氣了。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