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們是哪家的兔崽子，竟把我辛辛苦苦煮的肉湯喝的連渣都不剩。”一個披頭散發，蓄著一溜亂糟糟的大胡子的瘋老道一下串到二人麵前來，一身打滿補丁的淺色麻衣灰不溜秋的，雙手放在嘴前，表情略顯浮誇。
苓九嘴邊正咬著一塊肉，見瘋老道朝她看過來，瞬間將肉片吞進腹中，瘋老道頓時哀嚎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三歲小孩一樣哇哇亂叫。
苓九麵上浮起尷尬的神色，心裏發虛，畢竟這事兒是他們做的不地道，但沒想到顧南承跟個沒事人兒似的，還嫌棄的伸腳朝坐在地上的瘋老道踹過去。
“不就一碗湯嗎，晚上再給你做。”
“什麽就一碗湯，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抓的野豬，剛殺的，新鮮的，熱乎的，自己還沒吃上第一口就被你這個臭小子吃了。”瘋老道頓時站起身來，沒好氣的對著顧南承破口大罵，吐沫星子不要命的往對方臉上噴。
苓九忍不住將眼閉上，顧南承那個死潔癖肯定是受不了的。
果不其然，顧南承一張麵如冠玉的臉現在黑的跟個包公似的，他從袖口掏出一個帕子使勁兒的擦拭掉臉上莫名的水漬，冷聲道：“一百兩銀子賠償費。”
瘋老道一聽，前腳跟後腳的往後退去，抱住腰間的破爛的錢袋，全身都在拒絕，“沒錢，不給。”
“那就拿住宿費抵，這幾日我們會住在這兒，你得包吃包住，還要隨叫隨到。”顧南承不甚在意，老神在在道。
瘋老道就像狗踩住了尾巴一樣，炸毛起來：“你這個臭小子，哪有徒弟這樣對師傅的。”
“我何時拜你為師？”
“嘿。”瘋老道瞬間無話可說，轉而將矛頭指向苓九，他憨笑起來，“這位小姑娘可吃飽了，若是不夠，爺爺給你在做。”
“飽，飽了。”
“嘿嘿，如果老朽沒猜錯小姑娘就是允羨那小子未過門的妻子了吧。”
“啊？嗯。”
“哎呀。”瘋老道癱坐在地上，目露羨意，感歎道：“年輕真好啊，想我瘋癲也是曾經年輕過的啊，可惜物是人非，紅塵消散，這人啊，終歸一抔黃土，融歸於自然。”語罷，拿起腰間的酒葫蘆大喝一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瘋老道從過往沉思中回過神來，發現周圍空無一人，他瞬間起身，環顧四周，“嘿，那兩人呢？”
山洞不遠處有一條小溪，蜿蜒曲折，溪底清晰可見，包著青苔的圓卵石成片相壓著，苓九赤著腳，打濕帕子，雙手一彎將其擰幹，眉眼帶笑的轉頭對著顧南承道：“來，把臉湊過來，我給你擦擦。”
顧南承十分乖覺的湊過去，一張白皙的俊臉低了下來，好讓苓九能夠舒服的夠著。
柔軟的小細手拿著帕子輕輕擦拭著他的臉麵，偶爾指尖觸碰到他細膩的肌膚上，這一下一下的，惹得顧南承心裏泛著癢意，嘴角的笑意一直掛著不下去，看著苓九的目光似乎萃著星光。
“好了，擦幹淨了。”苓九滿意的露出白淨的貝齒，將手帕放入溪中再過洗一遍。
洗幹淨手帕後，放在青石上，正對著射進來的陽光。
苓九轉而將鍋碗瓢盆拿過來清洗，顧南承懶散的坐在一旁，偶爾順便搭把手，一雙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苓九的側顏，目光溫柔纏綣，灼灼發熱。
苓九早已習慣這樣的眼神，依舊鎮定的將廚具洗淨，隨後趁對方不注意朝對方撒了滿手的水漬。
顧南承躲閃不及，對了個正著，額間的碎發沾上一些水珠從發尖劃了下來，順過刀刻般的臉頰，從勻稱的下巴滴落下去，最終又匯聚在溪流之中。
苓九見此，忍不住笑得人仰馬翻的，清脆的笑聲傳遍這寂靜的林間。
顧南承沒好氣的將麵上的水漬擦幹，伸手輕捏苓九的臉頰，以示懲戒。
苓九偏過首，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掉那修長如玉的長指，道：“那老先生為何一個人住在這深山裏，這樣也太不安全了吧。”
“我勸過他搬出去，但他不願。”
“不願？為什麽啊？”苓九不解。
“每個人這一生總有些念想要守。”顧南承摸了摸苓九的腦袋，說出一句莫名的話來。
苓九也不在延續這個話題，遂又想到剛剛那瘋老道的一句話來，於是問道：“那老先生為何說你是他徒弟啊？”
“有一次山中迷路，一不小心就轉悠到了這裏，那時天色已晚，就留宿在那山洞之中，洞裏有很多絕世的孤本，我閑來無事翻看幾下，那老道兒於是問了我幾個問題，然後也不知道是觸了他什麽神經非要收我為徒。”顧南承想到那天的光景，不禁露出無奈的神色。
他這兩個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逼得爬在樹上躲著。
苓九沉吟了一下，道：“你好像除了開蒙的老師和學院裏的，並沒有真正的拜師吧。”
“沒有，他們教不了我什麽，做學問也不如我，拜了有什麽用。”語氣十分猖狂自大，這要是被他那些先生聽到了，還不非得活活氣死。
苓九忍不住的又撒了一些水過去，但這次顧南承長記性裏，很快的抬起衣袖擋了大半。
“你不願拜那老先生為師，也是因為這個。”
顧南承頓時愣住，暗自思索了一下，最後不得不搖頭道：“在某些方麵我還是與老道兒差些境界。”
“既如此，拜他為師也沒什麽丟人的，就是穿得有些邋遢而已。”呃，也許不是有些，但既然是大家那肯定是有些什麽獨特的癖好。
顧南承笑著搖了搖頭，“他若真是普通的學問大家，我也不至於一直不鬆口了。”
“怎麽，他難道還有什麽其他的身份。”苓九趕忙問道，萬一是個麻煩的，住了這次下次一定要避開，麻煩這個東西能離遠一些就要遠一些。
顧南承若有所思的搖搖頭，喃喃道：“我也看不透他的身份，但直覺告訴我一定不簡單。”
苓九聽到“直覺”二字，忍不住噴笑出聲，“您這是什麽直覺？男人的直覺？哈哈哈哈。”
顧南承莫名的看過去。
很好笑嗎？
他摸了摸自己勻稱的下巴，瞧著對方笑得花枝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