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獨居老人
王莊靠近豐陽縣，來回路程不過半個時辰，莊裏的百姓每日早晨便會去城裏趕集，大多頗為富庶，家裏的田地多半租給佃農。
苓九一踏進這莊子，便感覺到了很大的不同，屋子多為灰牆所製，頂上是傾斜的黑瓦，挨家挨戶都是高牆豎起的大院子，不似小青村的木棍柵欄。
車夫挑了一間農家，敲響院子的大門。
“來了來了，這誰啊？”
一個披著大棉襖子的老頭吊著煙袋，有些顫顫巍巍的將門打開，看著外麵幾張陌生的臉，麵露疑色。
“你們不是莊子裏的人吧。”老頭兒輕吸口煙，語氣肯定。
顧南承上前，拱手行禮，“老伯伯，小生乃是清河書院的學生，姓顧，我的一個朋友因為路上遊玩時一不小心腳滑滾下坡去，身上受了些傷，所以多有叨擾想請老伯伯麻煩騰間屋子出來，讓我那朋友休息一下。”
老頭看著這幾個人，仔細的上下打量著，長得都很周正，行事也很有禮，“你說你是清河書院的學生？可知王耀祖此人。”
“王夫子是書院的山長，學生自是曉得。”
老頭點頭，側了側身子，示意他們進去，機靈的馬夫上車將那暈倒之人背了下來，隨後跟著老頭來到右廂房處。
“這是我大兒的房子，人一直住在城裏，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也沒幾天咯。”
“老伯放心，小生等我這兄台醒了便會離開，不會耽擱太久。”
老頭搖頭，“不急，家裏反正就我這個老頭子，有人待著也是熱鬧，就算我那大兒來了，你們也不用走，讓他走就行了。”
屋內透著淡淡的冷氣，老頭麻利的從衣櫃底下拿出一床褥子，苓九趕緊上前幫忙。
“老伯，床我來鋪就行，已經很打擾你了，這點小事就不勞煩您了。”
老頭也不矯情，樂嗬嗬的將手放下，“我看這屋子裏有些冷，你們且等著，老朽去拿些炭盆來。”
炭盆？苓九心裏一驚，這年頭燒得起炭的都是些有錢人，上好的無煙炭那更是貴的要死，入冬之前苓九就想給家裏備些炭的，但在問清楚價格後，她就死了這條心，不是買不起，是不敢買，這才更憋屈，苓九暗自歎息，覺得她開店一事還是讓楊氏盡快知道吧，大不了打一頓，總好過明明可以吃肉，我她偏還要在一旁看著。
馬夫將那昏迷的小公子放在床上後，人就離開了。
苓九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悄悄的扯了扯顧南承的衣袖，輕聲道：“這車夫好生熱情啊，你是給塞了多少銀子啊。”
“呃……”
苓九白了對方一眼，擺擺手，“算了算了，反正是你自己的錢，我去找老伯問問，這莊子可有懂點醫術的，至於你，這人是誰撿的，誰就來負責。”
顧南承回首看著躺在床上的那個人，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老伯。”
苓九剛出門，就看到在院子裏舀水的老人，三步做兩步的來到老人身旁，熱情的打著招呼。
“喲，小丫頭有什麽事啊？”
“我想問問您這莊子裏可有會點醫術的人，我想給我那朋友還是看一下大夫比較好。”
老人恍然，將水倒進木桶裏，“王耀祖那小子的大兒子就是個學醫的，常年待在城裏的醫館裏，這次回來好像是因為他那妹妹患了病，明明好好的一個人，咋說病就病了。”
老人搖頭，感歎人世無常，卻又無可奈何，“你且等著，老朽換件厚實的外衫，同你一起去。”
“那多謝老伯了。”
“不用謝我，我還要謝謝你們呢，多待幾日也無妨，你那朋友身子總得好利索了才好行路。”
苓九跟在老人的身後，聽著老人簡單的介紹了一下王耀祖此人。
這王莊的王耀祖是這塊地界有名的望人，早年間考中舉人後，多次入京進士落地，後便回到江南在清河書院當起了一夫子，一年前書院的原山長因病卸任，就由他來擔任了這一職。
苓九聽到山長一詞，心裏終於有所異動，腦海裏又浮現出當日那個找她茬的小姑娘，好像就是這個勞什子的山長，那這所謂的妹妹患病？
苓九暗中吞咽了一下唾沫，突然想就這樣半途折回去換顧南承來，那姑娘不是愛慕他嗎？那讓他去請個大夫來應該好過她來，一刹那，苓九真希望那個患病的妹妹一定要好好的躺在閨房裏好生將養著，千萬別出來瞎逛。
心情愉悅的老人哪裏知道此時她他身後的姑娘正心驚肉跳著，內心裏有個小人正合著手在乞求神佛保佑著。
隻到兩人站在一處高大的宅院時，老人擺正身子，中氣十足的敲了幾下，“有人嗎，王小子在嗎？”
很快一個小廝立馬將院門打開，含著笑意，“喲，這不是三爺爺嗎，我家老爺今日去城裏了，不在府裏。”
“我不找他，你家大少爺可在家中？”
“這個自然在，三爺爺進來喝杯茶等著。”
老人擺擺手，“麻煩你快點將修傑喚來，喝茶就不必了，我有個急事要找他，記得讓他將醫藥箱帶著。”
“得嘞，三爺爺等著。”
看著轉身就要走的小廝，老人突然又將人喚了回來。
“三爺爺您可還有別的事？”小廝疑惑。
“蜜丫頭身子可見好？”
苓九耳朵一動，覺得這蜜丫頭應該就是那個找她茬的女的。
“回三爺爺的話，小姐自那次從書院回來後，這病就一直不見好，大少爺這次還專門從醫館告了假回來，專門來替小姐看病，可也不知道怎麽就不見好，聽大少爺說，小姐這得的好像是心病，你說這心病還能怎麽治？難咯。”
心病？苓九仿佛聽到了一個大八卦一樣，腦海裏瞬間以此聯想出了無數劇情，直覺告訴她，這病與顧南承這廝幹係極大，很有可能這姑娘就是因為他得了病，幾月前見那姑娘在她麵前還是挺活潑有力的。
老人聽了歎了口氣，擺擺手，示意那小廝可以走了，喃喃自語道：“這個世間有什麽過不去的坎，生活還是要繼續，不會有人停下來等你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