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金龍魚
神經性厭食症,往往與過度節食有關。
高朗坐著胡懷良的專車,由他的大秘陪著,去了江州城郊的一棟別墅裏。
這地方很隱秘,和倪曼他們家那社區的張揚奢華截然不同。
也許是因為綠化做得特別好,從外麵的馬路上看進去,那裏就像個森林公園,除了各種高樹低叢,密密層層的綠,便再也看不見其他。
“你們夫人多大年紀了?”下車之前,高朗問王大秘。
心理谘詢和算命先生可不一樣,做谘詢之前,了解病人的生活背景和基本情況是必不可少的。沒有這一步,就很難準確的構建起病人的心理世界。
“夫人今年有四十多了,不過從前保養得很好,看上去很年輕。”王大秘說道。
“她都怎麽保養?健身、美容還是養生?”高朗又問。
“胡董工作繁忙,平常應酬也多,總有些逢場作戲的時候。他自己倒是沒把身邊這些鶯鶯燕燕當回事,可夫人心裏卻不自在,所以一直花很多心思在美容和減肥上。”王大秘寥寥數言,就勾勒出了一個嫁為闊太的女人不為人知的心酸。
“你們夫人會這麽憂心,想必也不全是空穴來風吧?”聽話要聽音,高朗一下子就指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老板嘛,生意場上,假戲真做總是有的。這就隻能靠女人自己想開一點了!”王大秘也不否認。
這話說到這裏,高朗已經明白了大半,於是又問:“現在這位夫人,和你們胡董有孩子嗎?”
“有的,有一個女兒,現在才讀五年級。”王大秘說。
高朗聽了這話,不再多言,隻叫他引著,敲開了別墅的大門。
這別墅比倪曼家的還要大一些,但外觀看起來很低調,用電視上常見的廣告詞來形容,那就是“低調的奢華”。
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他穿著得體,是這裏的管家。
“王大秘,是先生回來了嗎?”管家一看見他,立刻往院子裏停著的車子那兒看了幾眼。
“不是,”王大秘一聽這話,立刻將高朗引到他麵前,說:“老張,這是高博士,國內頂尖的心理學專家,是胡董專門請來為夫人治病的。接下來這段時間,高博士會經常過來!”
“原來是專家啊!快、快請進!夫人在樓上休息,這會兒還沒起來。”張管家一聽這話,連忙把門開大了,請他們進去。
“你們夫人還沒起來?”高朗聞言有些意外。
這時候已經將近下午四點,正常人就是再貪睡也不可能到現在還沒起的!這完全是沒有作息規律可言了!
“夫人晚上失眠,吃藥才能睡著。可是一吃藥,她這腦子就整天都昏昏的,什麽也想不明白,所以她不愛吃藥。”張管家解釋道。
“所以她現在沒吃藥?”高朗問。
“沒吃,早上才睡下。我們也不敢輕易去驚擾她。”張管家答道。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不過她睡不久,這個點,夫人應該已經起來了。”
“那你能帶我上去瞧瞧嗎?”高朗忙問。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沒多想,可管家的臉上卻閃過一絲為難。
“還請二位去客廳稍等,我上樓去請夫人下來。”末了,管家便引他們去了客廳,又叫了阿姨給他們泡茶準備果盤,這才離開。
他上樓以後,高朗又朝四周打量了一番。
他發現這房子裝修的風格與一般的別墅很不相同,既不現代化,也不複古,既不宮廷風,也不是新中式,看起來不倫不類,並沒有多少美感,相反看著還特別陰鬱!
客廳裏最讓人感到壓抑的,是一個占據了一整麵牆的魚缸。
裏麵有著兩種魚——金龍魚和銀龍魚。
它們很大,遊得很慢。、
它們悠遊自在地在水裏扭動著,光打在上麵,魚鱗閃閃發光,宛若遊龍。
高朗被這一池子的魚所吸引,不由離開座位,走了過去。
這魚缸,是從地麵一直做到天花板的,就像是水族館裏特有的那種魚缸一樣,好看是好看,可放在家裏,終究給人一種壓迫感!
“老板特別喜歡養金龍魚,這些魚,養了可有年頭了。”王大秘看他站在魚缸牆跟前一動不動,便上來解釋。
“你不覺得這房子裏特別潮嗎?”高朗似乎沒聽見他的話,隻是問了一句。
“潮?!”王大秘一聽頓時往四下瞧了瞧。
不可否認,這地方的濕度的確比外麵來得高!
“水氣太重了,”高朗又接著說,“魚缸比人還要高,這很容易讓人產生壓抑感。久而久之,會有精神壓力也不奇怪。”
高朗轉頭瞧著他,這話語裏分明有責備的意味。
“高博士,沒想到你還懂風水?”王大秘有些意外。
“我不懂什麽風水,我說的是心理學,”高朗搖了搖頭,說:“這就好像,你在一個人的家門口,畫上一副非常消極的畫,讓這個人每天出門上班都能第一時間瞧見,那麽久而久之,這個人的情緒就會開始轉向負麵,這是一種心理暗示。”
“其實,這房子原本是不住人的,胡董專門用它來養魚,後來夫人病了,他就把屋子騰出來給夫人休養了!那些魚都搬到了別處,隻留了這一牆壁!”王大秘解釋。
他正說著,便聽見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
“王大秘,你帶了什麽人來?”隨後,一個慵懶的女聲就響了起來。
高朗回頭,看見一個燙著長波浪的女人從樓梯上走下來。
她的臉——竟與他的母親高良娣年輕時有幾分神似!
這叫高朗大吃一驚,不由地朝後退了一步。
若不是這年紀對不上,隻怕他真的會認錯!
那一聲“媽”,幾乎已經到了他的嘴邊!
“夫人,胡董給您請了國內最頂級心理學專家來。”王大秘見她下樓,立刻迎了上去,隻留高朗仍然呆呆地站在魚缸前,瞧著那女人,遲遲說不出話來!
她很瘦很瘦,瘦得臉色慘白,兩眼烏青,可即使如此,她看起來仍舊與母親很像。要是一定要說有什麽不同,那便是眼睛裏的東西不一樣。
母親的眼睛是亮了,而她的,則要暗淡許多!
“為什麽會長得這麽像?”高朗心頭泛起一種莫名的酸楚,就好像看見母親依舊活著一般。
他久久地瞧著她,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直到她主動走到了他的麵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