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
太監徐嘉正站在大殿門口,安靜地站著。
迎麵見大皇子周奕琛走了過來。
徐嘉緩緩攔在門口,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周奕琛輕笑,道:“徐公公這是幹什麽?”
徐嘉不卑不亢,緩緩道:“拜見大皇子,隻是皇上說了此時有事,任何人都不能打擾,還請大皇子……回去等著,什麽時候皇上出來了,大皇子再來。”
大皇子向來是最瞧不起徐嘉的,道:“什麽時候我還不能見我的父皇了?”
徐嘉道:“大皇子這可是錯怪老奴了,皇上說了,誰都不能打擾,若是大皇子要進去……老奴也十分為難啊。如果大皇子真是有什麽急事,不如讓我代為轉告……”
大皇子揮了揮袖子,不耐煩地道,“不用了,我自己進去就是。”
說罷,幾步跨進了殿中。
徐嘉也不阻攔,隻是這臉上漸漸浮現的笑容意味深長,望著大皇子進了殿裏,他又慢慢退回到自己原來站著的位置,一動不動。
大皇子進了殿中,望見皇上正盤腿坐在地上,一身白衣,閉息運氣,屈伸導引。
大皇子直接跪下,埋下磕頭道:“父皇,兒臣來看望你了。”
好長時間沒有回應。
大皇子抬起頭來望了一眼,又低下頭去,試探著叫了一聲:“……父皇。”
好一會兒,皇上才緩緩睜開眼睛,雙目無神,並不看大皇子,隻是茫然地望著前方,開口道:“徐嘉呢,我不是說過現在不能有人打擾嗎。”
“父皇,兒臣有急事,所以匆匆忙忙趕過來了,還望父親不要怪罪。”
皇上並未露出什麽神情,隻是道:“起來吧。”
大皇子站起來,向父皇作揖,大義凜然道:“兒臣今日前來,是為了請求父皇懲處奸臣的!”
皇上望了大皇子一眼,平靜道:“懲處奸臣,懲處什麽奸臣?”
父皇雖然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大皇子卻覺得背後冷汗直冒,氣勢上瞬間低落了許多,
“徐嘉,司禮監掌印太監徐嘉。”
父皇也並不驚訝,隻是再望了他一眼,道:“他犯了什麽事?”
“自古以來,精忠報國,光明磊落者,方為國之忠臣,可與日月爭光,名垂青史,萬古留名;而國之奸臣,禍亂朝綱,迷惑主上,結黨營私,應當挫骨揚灰,罪不容誅。
徐嘉本是不學無術之低賤小人,如今在這宮中,四處收買人心,汙蔑忠臣,提攜奸佞小人,中飽私囊,致使朝綱混亂,朝廷烏煙瘴氣,這種人實在不能留在宮中,還望父皇三思!”
大皇子跪下,連磕三個頭。
皇上思索了一番,重重地歎了口氣,道:“罷了,起來吧。”
大皇子站起來,又一次誠懇道:“父皇三思!”
“你說的我都明白了。”父皇幽幽道。
皇上站起身來,望著窗外,秋日裏陰沉的天空,仿佛要塌下來一般,讓人感到沉悶。
“父皇是想……”大皇子不死心,接著問道。
皇上甩了甩手,也不看大皇子,隻道:“回去吧。我不是告訴徐嘉了,不要有人來打擾麽……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
大皇子沒有料到父皇是這樣的態度,有些不能接受,直直地佇在原地。難道如今徐嘉這所作所為,皇上都不知道麽,徐嘉的事,隨隨便便列出來便是死罪,可皇上卻沒有半點在意,大皇子怎麽都想不通。
半晌寧靜,皇上轉過身來,看見大皇子還沒有走,揮了揮衣袖,不耐煩地道:“走吧,快走吧,你在這裏礙眼……徐嘉也不知道在門口好好守著……”
大皇子不動。
皇上望了他一眼,生氣地道:“你怎麽還不走,我說了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大皇子還想說什麽,徐嘉他非死不可。
想起了前日裏楊回來找他時說的話,徐嘉不死,死的就是楊回,就是朝廷裏的忠臣,遲早也會,落到大皇子的頭上。楊回一直都是支持大皇子的重要人物,若是楊回死了,大皇子這邊的勢力就會被削弱一大截。
大皇子今日便來找父皇了。
隻是父皇這態度……沒有在大皇子和楊回的意料之中。
皇上見無論怎樣攆大皇子他都不肯走,歎了口氣,道:“是楊回讓你來的吧。”
大皇子聽了父皇這話,知道已經被父皇看透了心思,不再說什麽,低頭作揖,道:“父皇……我就先回去了。”一邊說著一邊退出了大殿。
徐嘉還在外邊候著,見大皇子一臉黯然的表情,知道是在皇上那裏碰壁了,也不多說什麽,如今,還不是明麵上得罪大皇子的時候。
大皇子看也不看徐嘉,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望了望遠處陰沉沉的天空,秋風掃落葉,空氣中多了些蕭索淒涼,已是深秋時節了。
待大皇子走遠了,徐嘉才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大皇子說的話,怕是已經才徹底惹怒了皇上。
這大皇子,實在是個蠢得出奇的人。大皇子身邊的人,雖然身居高位,卻都是一群迂腐愚昧的,都這麽久了,卻連皇上的心思也猜不到。
原本皇上還隻是懷疑,如今大皇子親自來說的這番話,倒是真的讓皇上看清楚了楊回,還有大皇子的心思。
楊回,怕是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