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太慘了
白虎最初也是這種想法，覺得他們會著急，會派人出來摸清地形。然而卻不是他想的那樣：“他們進了別墅之後就沒有出來，全部留在裏麵休養生息。”
夫人眉眼一滯：“沒有出來？全部留在裏麵休息？”不是要尋親嗎？不是迫不及待嗎？怎麽又變得不著急了？想了想：“是不是林沐瑤路上犯了病身體不好？”
“沒有，大小姐沒有犯病。不但沒有犯病，氣色還很不錯。和他們有說有笑，在園中逛的時間也挺久。”
“會不會是裝的？”
“夫人知道這個病，裝是裝不了這麽好的。”
夫人想了想，的確如此。這個病要麽不犯，要麽犯起來就是瘋瘋癲癲。瘋勁過去之後，整個人都是虛脫的，別說走路，喘氣都閑累：“盯緊他們，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白虎應了一聲好，夫人又問：“達米怎麽樣？”
白虎回答：“達米醫生還在養傷，情緒基本恢複了穩定。”剛來的時候，他高燒不退、有氣無力，脾氣還十分暴躁。之後就一天比一天好，好像認命了又好像想明白了，不再鬧騰還會說“謝謝”。
夫人站起身，拿起旁邊的手杖：“我去看看他。順便跟他聊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找個事情打發時間。哦，對了，老爺離開了宣城嗎？”
白虎跟在身後虛虛地扶著她：“老爺暫時還沒有離開，他還在宣城的別墅。聽豹頭傳來的消息，說老爺住進別墅之後觸景生情，心情低落的一夜沒睡。他一個人在別墅裏麵逛悠來逛悠去，還把大小姐玩秋千的地方重新修了修。”
夫人咬了咬腮幫，眼中卻流露出淡淡的哀傷：生死離別，母子分離，這些都是俗人的大痛。就像當年的她自己，老公去世，女兒去世，外孫和外孫女雙雙去世，之後女婿自殺……那幾年她宛如活在人間地獄，差點就被生生逼瘋。
把他們全部弄走，就是想讓兒子避開這些痛苦。這些痛苦，她一個人嚐過就可以。
她這輩子就想著：兒子把能避開的風險全部避開。之後再找一門好親事，終結所有的痛苦，結婚生子，健健康康，綿綿不斷。
可是他不依，二十多年如一日地找找找。這不是在找親人，而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就好比現在：不痛快了吧！
走到後麵的副樓，遠遠就聽見鋼琴聲，是耳熟能詳的《獻給愛麗絲》。曲子彈得十分流暢，樂聲聽著華麗卻不歡快，透出淡淡的哀傷。
“達米醫生在哀傷什麽？”夫人出現在門口，一口流利的英語是標準的英倫腔。別看她年紀大，年輕的時候也是全球跑著幫老公做生意。
達米的手指嘎然而停，眼睛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她的臉，他的眼神又是驀的一滯：沈詩眉？不是十成的相似，但眉眼輪廓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很像沈詩眉。
“您是林和沈的奶奶？”達米站起身，臉上還有黑紫黑紫的傷口。房間有暖氣，他就穿了一個白色襯衣，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結實的手臂。
夫人柱著手杖緩緩走進去，再把手杖遞給白虎：“達米醫生喜歡吃什麽點心？喝茶還是咖啡？讓他們送些過來，我們聊聊天。”
達米好像懂了什麽，隨便說了點心又請她坐沙發。等她坐好，他才寒暄別的話題，還誇了她的別墅很漂亮。其實嚴格來講不算別墅，應該算是莊園，規模很大。達米雖說是軟禁，卻可以副樓附近走動。隻副樓這邊，他走了大半天才走到重複的景色。
夫人說：“這是祖宅。百年基業一點點擴展起來的。最早的時候，也就是一個兩進的院子而已。達米醫生知道什麽叫兩進的院子嗎？”
達米不知道，卻對這種古文化特別感興趣，他願意聽她講。不講不知道，一講才明白，夫人談吐優雅，邏輯清楚，文化底蘊深厚。不管是這邊的古文化，還是西方的古文化，她都能說出來做對比，讓他理解起來特別省事。
達米本來還挺恨他們，打他、抓他、軟禁他……這會兒他被夫人的談吐折服，不再恨她還笑著說：“這一趟不白來，能認識夫人三生有幸。”
“過去多有得罪，還請達米醫生多多見諒。對達米醫生動手，那是實有苦衷，不得已而為之。隻是手下那些人，拳腳不知輕重，得罪了。”夫人態度虔誠，並朝他微微鞠躬。
達米受了她的禮，也表示：“這其中肯定有誤會，不然也不會發生這些事情。夫人，我不能問一句，是什麽原因讓林不能與親生父親見麵？我三年前偶遇林，她的病情讓我著實難辦。我從醫這麽多年，倒是少見這種病。我想問一下，這種病是不是和她的生父有關？”
夫人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兩口水。再把水杯放回原處，不抬頭的問：“達米醫生認為這個病是遺傳學？”
“是。”
“也的確是，但是和她的父親無關。她的父親並沒有這個病。這個病是家族病，隻遺傳長女。我有兩個孩子，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就是長女，和林沐瑤一樣遺傳了這個病。你知道她後來是怎麽死的嗎？”
達米醫生緩緩搖頭，他不知道死因，但隱隱感覺不會很好，因為夫人說起這些的時候神情格外嚴肅和哀傷。
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又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她死得很慘很慘，她的孩子她的先生也死得特別慘。因為這個病，家族已經承擔了太多太多的低價，不能再往下延續。”夫人想說還是說不出口，那種回憶就似針一般深深地紮在她心裏。太慘了，真的太慘了。
因為太慘，她這些年隻能緊緊抱緊兒子，和兒子相依為命。家族淪落了，她管不了也無心再管。她隻想平平安安，讓兒子給家族延一個正常的香火，別讓家族就這樣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