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小貓兩三隻

  等到追至二十米距離內的二營戰士打算抓個活的時候卻看到他緩緩舉起了槍，一陣亂槍，被至少命中十槍以上的日軍臉上掛著一絲詭異的微笑頹然倒地。


  那股詭異的笑容，隻有陳大光和幾名早已升為軍官的老軍伍似乎能稍微理解。


  像這樣完全不惜體力狂奔一千多米，肺裏像是點燃了一根火把的痛苦，那時候真的是生不如死。


  或許，這名日寇，是因為終於解脫了吧！


  至此，除了在池田少佐率領下留在後麵看守戰馬順便待命的一百多名日軍之外，山崎平二率領的日軍全部徹底完蛋。


  至於那些死在爆炸和炮擊之中的，估計死亡的過程可能沒什麽痛苦，可是這死狀，實在是有點兒慘不忍睹。


  不是沒有見識過慘烈，但是那片先前被硝煙塵土足足籠罩了二十幾分鍾的陣地，還是讓端著槍的二營的官兵們有些呆了。


  被大量炸藥和炮彈肆虐過後的場麵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


  陣地上滿是大坑，哪怕是鐵鎬都要拚力揮動才能鑿下一點點的堅硬山石，在炮彈的威力麵前，也顯得脆弱不堪。


  曾經用沙袋堆砌可防擲彈筒的機槍工事也早就不見蹤影。可以說，陣地上所有的凸起物，都基本被凶猛的炮火給一舉蕩平。


  大自然在人類發明的武器麵前都要認輸，更何況是人類自己的建築。


  更何況是人類自己？


  本就不大的陣地上，全是斷肢殘臂，被炮火硝煙熏成黑乎乎的殘肢卻又透露著令人無比心悸的慘白，黑白相間的顏色努力展示著戰爭的殘酷。


  一灘灘紫黑色的血早已經被爆炸產生的高溫蒸發幹淨，唯有留下的印記證明著這裏曾經最受有數以千毫升的血液在此流淌過。


  強忍著鼻間傳來的令人作嘔半生不熟烤肉味道的二營戰士們小心翼翼地接近戰壕，戰壕裏，基本也沒有活人了。


  橫七豎八的屍體之間，唯有幾名被硝煙熏得都看不出眉眼的日軍無比茫然的坐在那裏，如果不是他們的眼睛還在眨動，搜索的戰士們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那也是屍體呢！

  這幾個跟之前那些一樣，也是在爆炸和炮擊中僥幸活下來的。


  之所以沒有跟著他們的山崎聯隊長一起衝出去，那是因為，他們已經被炸傻了。


  現在，他們就那麽看著緩緩逼近的二營戰士們，竟然隻有眼珠在動，連身邊的槍都不拿一下。


  舉著自己手中的半自動步槍，居高臨下看著戰壕裏像是被炸傻了一樣的幾名殘存日軍的二營戰士們，並不僅僅隻是充斥著勝利後的喜悅，亦有驚懼。


  對大炮的恐懼。


  再英勇，他們也是人，正常的人。


  在漫天炮火所造成的危害麵前，說心裏不恐懼那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們也知道遭遇這一噩夢的是敵人。


  這戰壕，還是太淺了啊！這是所有人心中浮起的第一個念頭。


  戰壕裏殘存的幾名日軍都被硝煙熏得黑乎乎的辨不清眉眼，代表他們身份的領章也早就模糊不清，但其中一名呆坐著的日軍手裏的指揮刀還是讓所有士兵都知道，這貨是個大個兒的。


  是的，身為第28騎兵聯隊的一名大隊長，香藤次郎大尉的確已經算是這裏最大個的日軍了。


  事實上，除了聯隊副池田少佐之外，兵員數量隻有幾百人的第二十八騎兵聯隊的幾個大隊長都隻是大尉軍銜。


  隻不過這位大尉的運氣顯然不錯，竟然能在如此劇烈的炮擊中活下來。


  可是，他的狀態顯然不算太好，炮擊都結束半天了，還在那兒失魂落魄的呆坐著。


  二營的戰士們不知道，這會兒香藤次郎不是不想起來，而是現在根本就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他隻覺得腦袋就像是要炸開一樣，裏麵仿佛有幾百隻蜜蜂嗡嗡在飛，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旋轉。


  但是，世界卻前所未有的安靜。


  和活下來的幾名日軍一樣，他的耳側留下了兩條淺淺的血跡，雖然已經被硝煙熏成的黑色所覆蓋。


  所有位於炮擊中心的日軍，他們沒有保護的雙耳，都被巨大的爆炸聲生生震聾。


  任何人，將你放在一個被高達百顆的炮彈狂轟亂炸的戰場上十幾分鍾，如果還沒炸死的話，恐怕都是這個結局。


  有些茫然的四周張望，香藤次郎滿眼都是端著槍默然望著自己的中國士兵的身影。


  恍惚了好一會兒，日軍大尉才恍然想起，他在戰場。


  而眼前的這些人，都是中國人。


  他，被包圍了。


  領頭的一個中國人，仿佛在大聲吆喝什麽，但他聽不到。


  “繳槍不殺！”扛著那柄果然如二虎吹噓的那般殺人不見血的烏金大環刀的陳大光一臉冷笑的看著著幾名明顯被炸昏頭的日軍，大聲吼道。


  雖然他對侵略自己國家的日寇無比痛恨，但在如此慘烈的炮擊過後，那股子痛恨無形中卻是削弱了幾分。


  如果這幾人能夠放下武器，他也願意給他們一條生路。


  槍殺毫無反抗的人，哪怕是生死大敵，也不符合他身為軍人的理念。


  戰爭，泯滅了人性；但戰爭，也最能體現人性。


  可是，陳大光終究還是想錯了。


  雖然在熱河與日本人打過兩年交道，可那是因為劉猛把他們發展成了“合作夥伴”，包括南雲造二在內的所有日軍對陳大光他們表現出來的都是“友好合作”的一麵。


  因此，陳大光可以說還不完全了解這支侵略自己國家的軍隊，是怎樣的一支軍隊。


  他們已經被狂熱的軍果注意徹底洗腦，他們其中絕大部分人的人性在所謂的大日本帝國輝煌的臆想並且在戰場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中，逐漸消失。


  戰場的勝利，膨脹了他們野望的同時也將人性的弱點一步步放大，那讓他們覺得他們在這片國土上可以肆意妄為。


  他們，原本應占主導地位的人性，也因為惡魔思維的一步步膨脹，逐漸變成了獸性。


  當然，這也和日本人長期被階級觀念所統治有關，長期被高一級階層壓榨的他們，也夢想自己能隨時欺負人，就是這麽淺顯的道理。所以，在日本島內卑微的漁民農夫們，在中國的土地上，徹底變成了獸族。


  而獸族，自然也會被消滅，這亦是大自然的規律。


  雖然聽不到中國人在喊什麽，但香藤次郎知道，他們是在讓他投降。


  不用再去觀察什麽戰場環境，日軍大尉就知道，他們完蛋了，整個騎兵第二十八聯隊，都完蛋了。


  他視野裏僅僅隻有不超過五個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的同僚如同他一樣茫然四顧。


  甚至，他們連自己的槍都已經不知道丟哪兒去了。


  可是，他卻並不打算投降。


  他是親眼見過他的長官是如何那些投降的中國人的，除非能給他們帶來巨大利益的，剩下的，其實不比當場戰死更好。


  如果自己選擇投降，他們會不會也像自己的同僚們對待中國人一樣對待自己？

  香藤次郎突然想哭的同時，也想笑。


  這或許就是佛家所說的因果輪回吧！

  凝視著同樣凝視著他的陳大光，一臉慘笑的日軍大尉握緊了自己的佩刀，緩緩站起身，抬起手臂指向陳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