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美人恩重

  見劉猛雖然躲了出去卻依舊沒有鬆口的意思，劉夫人臉上怒氣愈濃，但手裏的藤條卻是再也揮不出去，不是她舍不得打兒子，而是，書房的門口卻是站著滿眼都是淚水的舒毓。


  顯然，剛才的這一幕都已經被她聽到了。


  “伯母，你別怪他，我知道他為何不想立刻成婚的原因，是因為他不想我年輕輕就成為寡婦。”滿眼皆是淚水的舒毓踏進書房，伸手拉著劉猛的手，望著劉猛道：


  “可是，你知道嗎？從那次長城之戰，我沒有選擇和父親回去而是一路追到察哈爾，就已經決定這一輩子都要纏著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劉猛眼中亦有些澀然，麵對著這個對自己癡情至極的女子，他很想鬆口說我們結婚吧！但是，他太明白舒毓這樣的女子對於婚姻的看重了，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完蛋了，這名烈性女子很有可能這一生都是獨身一人了。


  如果隻是訂婚而沒有真正舉行婚禮，那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這世間，沒有任何事能抵擋的住世間的侵蝕，哪怕是刻骨銘心的愛情，隨著時間的流逝，也終究會變成過眼雲煙的。


  但讓他張口拒絕如此似海深情，他卻是無論如何張不開口，有些徒勞的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舒毓卻是沒再逼他，轉過頭看向臉色雖然平靜但也淚光灼灼的劉平八夫妻倆：

  “伯父伯母，按照咱們北方的規矩，隻要文定一過，就算沒有真正成親，亦是夫妻，隻要劉府沒有退親的打算。我隻想問伯父伯母一句，你們會不會退親？”


  “當然不會，你是我兒滿倉親自選定的媳婦兒，身上也掛著我們劉家祖傳的玉佩，隻要我們老兩口還在，我們劉家上下就隻有你一個少夫人，你的名字也寫入了族譜，等明年清明，就在先人的墓碑上也刻上你的名字，就算是這小子想反悔，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劉平八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不就行了？既然親事已定，那結婚這個儀式再晚上個一年兩年又有什麽要緊？家父恐怕聽了這個消息還會高興，他每每想著我要出嫁都還黯然垂淚呢！”舒毓說到這裏，卻是笑了起來。


  隻是，劉家的三人，卻是從這淚中帶笑裏，看到的盡是淒美。


  是啊！一個想嫁，一個也想娶。


  可是，麵對日本人的大軍壓境，竟然還要做好為國捐軀之準備，還要替自己心愛的正當芳華的女子考慮未來，不能娶。這種心痛，實是錐心之痛。


  “滿倉啊，你看你這弄的啥事兒？”劉平八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陣抽搐，無比艱難的看了呆立在一旁的劉猛一眼，怒氣衝衝地離去。


  但是，當他轉身的那一刻，本就不高大的背影，卻盡顯佝僂。


  是的，他又怎會為這而氣他自己的兒子？


  做為父親，他太明白兒子剛才的意思了。


  兒子是怕他死在和日寇的戰場上，辜負了那位美麗溫柔的女子一生。


  父親甚至從兒子的眼中看到那種堅定，不僅是堅定他的想法，是堅定的要去赴死。


  那場即將來臨的大戰，一定殘酷的遠超他的想象，甚至要比一年前令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長城之戰還要殘酷的多。


  他的兒子，是個英雄，是真正有骨氣的中國人，沒有辜負他從小教他讀的聖賢書。


  可是，他的心為什麽會這麽疼，疼的難以呼吸。


  如果可以，他寧願從未教兒子讀過書，就那樣在家裏當個少爺，那個紈絝敗家的少爺在這個時候看來也沒啥不好，隻要，他能活著。


  而不像現在這樣，隨時出征，隨時會馬革裹屍而還。


  “老爺，你等等我。”劉夫人極力沒讓自己的淚水滑落，沒看兒子一眼，對舒毓說道：

  “無論如何，舒毓你就是我劉家的兒媳，你們的事我和你伯父不再插手，你們兩個商量著辦。


  但是，在我有生之年如果看不到你們大婚，你們兩個就不要來我的墳頭磕頭。”


  說完，就追著劉平八出去了。


  “對不起，舒毓。”劉猛呆呆的站著看著父母雙親離開，沉默半響後終於開口道。


  “別說對不起，你又沒有辜負我，隻不過希望晚一點時間成婚而已。最重要的，我知道你不是為了別人而不想跟我結婚。”舒毓這次卻終於不再哭，臉上露出美麗的梨渦。


  “那可沒有，天地良心，不信你可以問老疙瘩，那家夥幾乎上廁所都跟著我。”劉猛卻是被唬了一跳，連忙辯解道。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舒毓搖搖頭，繼而莞爾一笑，“就算你會，任小姐和雷奧妮的名字也刻不進你爺爺的墓碑，因為我已經先占了。”


  這下可好，指名道姓了。心理素質強如劉猛也不由摸了把冷汗。


  關鍵是，他還真曾經偷偷的這麽想過，簡直太不要臉了！


  “就是，伯父伯母今天可能要傷心了。”舒毓臉色變得有些黯然。


  劉猛的臉色也變得極為苦澀，摸出煙點燃了，狠狠的抽了兩口道：


  “傷心是難免的，可是，他們是父母，察哈爾警備軍數千弟兄的父母就不是父母了？既然當了兵，既然到了這個時候，我們隻能做不孝男兒，否則，以後別說我們的後代沒有立錐之地，恐怕連我們中國人的祖墳都要被日本人刨了。”


  “你認為，中日之間毫無緩解的餘地了嗎？或者說我們中國如此多軍隊就毫無勝算？”舒毓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擔心之事，滿眼希冀的希望劉猛給出能讓她有一絲僥幸的答案。


  她知道劉猛的心意，也同樣不想當寡婦，不是因為害怕寡婦這個名詞，而是她希望劉猛活著。


  真到了那一刻，她可不是想死就能死的，還有雙方的父母需要她，劉猛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是的，那是一場艱難至極的國戰。但絕不是毫無勝算，而且我相信我們中國一定會贏得這場衛國戰爭的勝利。可是，在獲得勝利之前，我們付出的犧牲會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甚至，會超出自晚清以來所有抵禦外寇的損失之和。


  舒毓，我們沒有退路，我們，必須戰，哪怕我劉猛身死魂滅，也得戰，哪怕察哈爾警備軍全軍覆沒，哪怕父母妻兒淚眼婆娑，我們都得戰！”


  劉猛終究用實話擊碎了舒毓最後的一絲僥幸。


  定定的望著劉猛迥然的雙眼，舒毓雖然眼圈發紅，但終究沒有流淚，反而又笑了，緩緩走上前，將頭輕輕的靠在劉猛的胸前：

  “既然夫君不想帶著愧疚上戰場，那舒毓就成全你，但你大勝歸來之時，若再不娶舒毓，舒毓必不依你。”


  “我保證，隻要大戰開啟半年我劉猛若是一息尚存，必定以日寇頭顱做為聘禮迎娶你過門，到時候你得給我生上一群大胖小子。”劉猛輕輕摟住散發著幽香柔弱無比的身軀，無比堅定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