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一切落定
祁子昭看著蘇葭兒許久，「那個時候的你在我心中就像是忘川河邊那一朵獨自綻放的曼殊沙華，妖嬈卻獨自清冷，我們不過是你生命中擺渡而過的魂，在湖面掀起漣漪后，當我們消失了，一切都歸於平靜。你越是清冷，我越是覺得你就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你也覺得很可笑對嗎？我這樣一個帝王，居然也相信那些無稽之談，什麼仙妖山神。」
他自嘲的笑了笑，「到了後來，我覺得你是仙也罷，人也罷，不死也罷，不老也罷，你是我鍾情的林汐，這不會因為你的身份，你的一切而改變。」
聽了祁子昭的話，蘇葭兒覺得甚是諷刺，「你最愛的只是你自己，你壓根不懂何為愛，你的愛只是為了滿足你自私的心。」
「對，我承認，一切都是為了滿足我自私的心。在你走後，我反思了許多事情，是我做錯了太多太多。當初我把傳國玉璽給你，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你回來找我算這筆賬，誰知道這一等就是數十載。」
「現在說道歉，現在說愧疚，現在說後悔，還有用嗎？」蘇葭兒克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我不要你的命，因為我怕黃泉路上髒了阿修的地。我說的很清楚，我來這裡只是要一個答案，答案得到了，你若是要死，你便死，你若是要活，你便活。你已經這麼大年紀，而我還有無窮無盡的生命，我又怎麼會在乎你的死活。」
祁子昭知道這一刻終是來了，他閉上眼，然後緩緩睜開眼，眸中無盡的哀傷和懺悔，「當年我自知留不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想著趁使者獻貢的時候讓修弟喝下慢性毒藥詐死，將你和他送出宮，圓了你的心。只是未曾想到，陰差陽錯，皇后等人以為使者要向你敬酒，她們調換了原本慢性毒藥的酒，換成了劇毒酒。當時的我並不知情，等到修弟喝下后，我覺得不對勁，為時已晚。但是當時我見你為了他奮不顧身的樣子，心想也許你能解毒，所以在你給他服下續命丹求我賜給你了斷的時候，我答應了。我知道你們不會死，我想著也許你能救下他。所以我把你們送出宮，希望你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但是這麼多年，午夜夢回，我總自責，若不是我讓修弟服下毒藥，皇后她們又怎麼會有機會調換毒藥。這些年，我不知道你的消息，你也沒有來找我，我想你和修弟應該是過的很幸福，你們或許也都兒孫滿堂了。」
親耳聽見了事實，解開了心中許久的鬱結，但蘇葭兒卻無法舒心，她搖頭，「你可以有一百種辦法讓阿修跟我離開，你卻偏偏選擇了最殘忍的辦法，這才讓皇後有機可乘。」祁子昭真的下毒，但是毒藥被皇后調換了，可歸根到底，還是祁子昭的錯。沒有因，就沒有果。答案出來了，沒有印象中的祁子昭狠毒，也沒有想象中的祁子昭知道一切，還故意讓阿修擋酒。
謎題解開了，剩下的只是無盡的無奈。
祁子昭深深嘆了一口氣，「當年皇后的勢力那麼大，我就算有心放走你們，你覺得皇后不會察覺？我只怕你們沒出蘭陵，就被皇后的人抓住。那是權宜之計，也是最好的計劃。讓修弟詐死，你為愛殉情，我送走你們的屍體。只是不曾想，造化弄人……」
濃濃的哀色，濃濃的嘆息，濃濃的歉疚，在訴說著他的悔恨。
蘇葭兒不知該是恨，還是怨，還是難過，她的心如鍋上的螞蟻在受著煎熬，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她也說不清楚，想到阿修的死，想到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在那場奪位陰謀，想到皇后等人被祁子昭殺了，她知道祁子昭是為了她才殺了皇后他們。
一切就像是一場鬧劇，一場可笑的鬧劇，但是阿修卻為了這場鬧劇付出性命，付出一生。
而她則是在這場鬧劇中傷的徹底，看著心愛之人老去，然後死去，她無能為力。
她的腦子很亂，她的心情很糟糕，但又理不出頭緒的糟糕。
許久許久后，她紅了眼眶，「你的計劃讓阿修這一生都坐在輪椅上，我們何來的兒孫滿堂？我們甚至連成親都是在他反覆的昏迷中舉行。」當時的阿修身上劇毒解不了，他時常忽然就昏迷，別說是洞房花燭，他連生活自理都是問題。是她堅持著為他解毒，堅持著讓他活下來，直到他老去，毒入心肺而亡。
「對不起。」祁子昭說完，「撲騰」一聲給蘇葭兒跪下，「我一直欠你和修弟一句道歉。」一切都是他想的太過美好，他以為她能解毒，他以為祁蘭修會沒事。
看著眼前白髮蒼蒼的祁子昭給她下跪，蘇葭兒這麼多年的心結似乎在這一刻釋然了，一絲冰涼緩緩滑下臉頰，她心中呢喃著，阿修，一切終結了，一切都得到了答案，他道歉了，他懺悔了。
祁子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匕首，「如果你覺得不解恨，我可以去閻王殿找修弟。」
蘇葭兒吸了吸鼻子，一手擦拭臉上的淚痕，一個將死之人這樣下跪懺悔，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心的，她該放下了，不該心心念念著過往。
祁子昭想起一件事，又說道，「楚楚和小安子的墳墓我都牽到他們老家了，逢年過節都讓人去打理。」
不恨了，不怨了，心情起起落落後，終是平靜了下來。蘇葭兒冷淡的說道，「太上皇起身吧，你給我行這樣的大禮，我受不起。我不要你的命，我說過了，只要一個答案，既然是非已經過去，就讓時間埋葬一切。皇后一干人等也得到處決，阿修也走了多年，一切就塵歸塵，土歸土吧。」
「你……原諒我了？」祁子昭握著匕首的手在顫抖著，像是聽見了什麼不敢相信的事一樣。
「我不是原諒你，我是放過自己，我不想這一生都糾結在這件事上，有了答案就代表著終結。」
即使蘇葭兒這麼說，但祁子昭知道她是原諒他了，她只是不願意承認。
他激動給她磕了一個頭，「謝謝你原諒我。」
這一生，他再無憾。
這一生，他再無放不下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