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神思悠遠
「得問問客棧掌柜的能不能在這火化。」蘇葭兒目光落到黑雙身上，黑雙神情之中凈是絕望，悲痛的絕望。那種絕望，在阿修離開后，她也曾很長時間都沉浸在其中。
黑雙正要說話，忽然感到脖子一疼，她舌頭整個瞬間發麻，頓時四肢無力，心口發悶，怎麼都喘不過氣。
察覺黑雙的不對勁，蘇葭兒抬眸一看，對著石屋這頭的窗戶大開，一抹身影轉身，那衣服她認得，是祁景珞的。
她指著窗戶，「那裡有人。」
祁夙慕和祁鳳曦反應的快，那熟悉的背影是祁景珞，小海子也瞧見了，驚呼，「好像是爺。」
祁鳳曦就要往閣樓的方向追去，祁夙慕攔住他，「以防有詐，我去。」
小海子也說道，「我跟七爺去。」
祁鳳曦沉吟片刻，點頭道，「麻煩七哥了。」他並非擔心自己會出意外，而是他若出了意外，屠森他們也會被父皇處死，甚至十四哥和七哥，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會被處死。
祁夙慕淡淡回道，「你我之間不用客氣。」言罷，便往閣樓方向而去。
小海子也緊追上祁夙慕，「七爺，等等我。」
蘇葭兒一把扶住要倒下的黑雙，「小奕，快扶住她。」
蘇小奕連忙過去扶住黑雙，黑雙額上冒出汗珠，手腳發冷，胸腔像是有什麼卡在那，讓她無法呼氣，鼻腔中一股熱流湧出，腥甜的血腥味迅速在空氣中竄開，發白的嘴唇也漸漸蒙上一層青色。
蘇葭兒掰過黑雙的脖子一看，一個小紅點在脖子上，她立即從懷中拿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藥丸給黑雙服下。
「小奕，把她帶到長廊那。」蘇葭兒說道。
小奕扶著黑雙到了長廊，把她放坐在地，背靠在廊柱上。
「別擔心了。」蘇葭兒眸光落在祁鳳曦身上，他好看的眉微凝，在思索著。
蘇葭兒溫柔的語氣讓祁鳳曦收回了注意力，他沖她一笑，煞是迷人，「我在想是誰在冒充十四哥，讓我們看到的目的是何。」
祁鳳曦的話提醒了蘇葭兒，要殺黑雙的人是故意讓大家看見他，照時間來講，她不可能還能看見他，除非他故意在那逗留到她發現他。
「十九爺，祁景珞是安全的。」
「嗯。」祁鳳曦笑意更溫雅，「我相信你，亦相信屠森和關霖能帶回十四哥。」
蘇葭兒微楞，這樣與世無爭的笑意總讓她覺得十分的舒服，如沐三月春風煦日。
想起黑雙的毒，蘇葭兒這才斂起心思，朝黑雙走去。
祁鳳曦看了閣樓方向一眼，也跟上蘇葭兒的腳步。
蘇葭兒來到黑雙跟前，幫她取出毒針，「黑曼陀羅毒。」黑曼陀羅是劇毒，所幸她隨身帶著解毒丸，否則黑雙小命不保。
黑雙服下藥丸后，整個人臉色都好了很多，鼻血沒再流了，嘴唇漸漸褪去青色，發麻的舌頭開始有些知覺。
許久，黑雙嘶啞著嗓子問蘇葭兒，「為何救我？我惡名昭彰，死有餘辜。」
蘇葭兒站起身，撇了黑雙一眼，「在醫者眼中，你只是一個中毒要死的人。」
「死了挺好，可以去找我相公了。」黑雙苦笑。
「你何時死都行，至少不要死在我眼前，身為醫者，我一定會去救你。」蘇葭兒說著，神情有些恍惚，失去一生中那唯一心定之良人，心情便是無限的悲鬱抽心而來，恰若滾滾春水，蜿蜒不絕，磅礴濃烈。
她是在難過？祁鳳曦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眸光之中柔情傾泄，她此刻就像是煢煢孑立的空谷幽蘭，獨自一人遺忘塵世。
他該說些什麼？又或者該做些什麼？只是，這一刻，他不忍去打擾她的心緒，她也定是不想被打擾。
蘇葭兒抬眸望著天上星辰，望不到這天的盡頭，若是能望盡天，是否就望見想望之人？幽幽之思，遙遙之意，良人在何方？
晏瀾，阿修，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離她而去，在這漫長而悠久反覆的生命中，她要如何結束？
有時候，她會想，能安靜的死去，那也是一種福分。世人皆想長生不老，殊不知這不老不死才是世間最狠毒的詛咒，漫長的生命，經受身邊的人離去又離去，剩下僅是枯燥無味。哀怨的憂傷，深沉的思念，層層疊疊，牽牽絆絆，終會讓人忘卻最初的快樂。
黑雙的心情她完全能理解，三百多年前，晏瀾死在她面前，她縱身跳河自盡。她沒有死，從那之後，她都不會死了，因為她死了又會重生。阿修死的時候，她嘗試過很多種死，每一次她都會重生。
祁鳳曦不禁有些失神，月光流瀉在蘇葭兒白凈的小臉上，搖曳的燈籠晃動微光閃動在她如扇的睫毛上，看起來就像是睫毛在撲動著，明亮如水的雙眸點點迷離。夜風吹過，她打了個哆嗦，他解下身上的斗篷為她披上。
蘇葭兒感到身子一暖，垂眸一看，身上披了件斗篷，她側過頭看著祁鳳曦。
祁鳳曦溫潤的眸微闔，嘴角噙著的笑不沾纖塵，瑩白月光投射在他身上，他像是天下走下來的謫仙，氣質清濯飄渺。
溫醇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夜裡涼，別著涼了。」
不知道該說什麼，蘇葭兒轉回頭，目光飄向遠處，心房有股暖意淌過。她該拒絕他的，她該拒絕一個不熟悉的人對她好。
可……
她無法拒絕。
記憶飄忽到那個雨天，她站在宮牆下，望著那個人，阿修撐著傘走到她身邊，他說，「下雨了，別淋濕了。」
然後，他陪著她站到夜深。
蘇小奕發現氣氛不對，他一看黑雙昏睡過去了，便趁機道，「公子，這姑娘昏了。」
蘇小奕的話將蘇葭兒從記憶中拉回，她轉過身看了黑雙一眼，神情又恢復到了往日的淡然無情緒，「解毒丸的作用，她昏睡片刻便好。」
「這樣啊。」蘇小奕點點頭，站起身走到蘇葭兒和祁鳳曦中間，無意的將他們兩人隔開。
他瞅了瞅祁鳳曦一眼，雖然不知道王爺你對我家公子是幾個意思，但我們家公子只能是我的，所以我不能讓你太接近我家公子，必須防患於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