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了很久

  祁夙慕黑瞳冷絕,有那麼一瞬間,蘇葭兒感到一股殺意撲面而來。


  低沉冷冽的嗓音盪開,「你這麼說是何意?」


  蘇葭兒無畏他的冷酷和威嚴,「你怕鐵騎當中會有人泄露我們的行蹤,所以才一開始,你就告訴我,我們要去安州。」


  見蘇葭兒沒有說中他心中所想,祁夙慕的眸中的冷絕才稍微緩和。


  蘇葭兒又說道,「其實我們根本不是去安州,我們是直接去京城,開始你用權勢和金錢試探我是真的,但你說要試探我的斷案能力是假的。因為你早就調查清楚我,我有沒有本事,你應該很清楚。」


  她收回目光,蹲下身子,撿了三塊石頭並列放著,她指著第一塊石頭說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原本是要帶我從邊關回京城,但是黑衣衛隊的出現,你為謹慎起見,你放棄了這條路。」她撿起那塊石頭扔到一邊,又指著第二塊石頭說道,「這第二條路,是要從之前的小鎮上官道去京城。我們從村子出來,也只有這個小鎮,但你還是沒選擇從這裡上官道,反而讓一隊鐵騎先返回京城。說明你已經做了精細的打算,這個小鎮不過是你計劃的一個環節。讓鐵騎回去京城,你是為了蒙蔽人耳目。」


  她又撿起第二個石頭扔掉,然後指著第三塊石頭說道,「這第三條路,就是從通往安州和京城的分叉口去京城,跟十九王爺匯合。你故意在人前將祁景珞叫去林子里談話,說明你是想要引起有心人注意。或是對祁景珞帶著的東西,或是對你跟我的行程。然後讓人確定你我一定會去安州,不管多麼兇險。」


  蘇葭兒撿起第三個石頭,站起身看著湖面,將石頭投入湖中,「所以你的第三條路,亦是唯一的一條路,與十九王爺接頭,然後直奔京城。不會去安州,更沒有什麼安州陳年舊案。」


  她分析的頭頭是道,很清楚,很清晰,除了某些事她沒料想到,基本上都符合了。祁夙慕看著她的側影,那淡然的神情,如一朵恬淡高雅的靜蓮。


  他嘴角浮現不易察覺的詭笑,「你怎麼知道我和十四弟在林子里說的話?」


  蘇葭兒小楞一下,很快就淡定道,「人有三急,我並非有意偷聽。」


  很顯然,她沒有欺騙他。祁夙慕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看了一眼林子,才說道,「有沒有說過你聰明的讓人不自在。」


  「如果我的聰明會讓不自在,那個人一定是兇手。」蘇葭兒回道。


  祁夙慕淡笑,她很伶牙俐齒。頓時,一種想要狩獵的心態頓時被激起,這盤局到底誰是局中人,誰是局外人,也就看誰能笑傲到最後。


  有一種廝殺,沒有銷煙,沒有兵器,有的只是看誰更勝一籌。


  蘇葭兒側回身子看著他,「你們之間那些糾葛,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想捲入,我只答應去破案,然後得到我該得到的東西。至於你,到底是什麼心態要將我安全送到京城,我不會去多想。」她知道,他如此謹慎要將她送到京城,肯定不是因為要完成皇命。宮中那個案子,定和他脫不了干係。


  祁夙慕不看蘇葭兒,眸光落向遠處,變得有些迷離,「或許我跟你一樣,有著想要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的心態。」她的疏離,她的清冷,她如空谷幽蘭般的無欲無求姿態,讓他眉頭微微一蹙,有那麼一晃神的時間,他不忍了,不忍將她這樣白花一般的人兒捲入那泥沼深潭之中。可惜,從她踏出村子那一刻,她就註定要走上漩渦的中心。


  蘇葭兒才不相信祁夙慕的話,他讓她看不透,但是她知道他不會那麼簡單,因為簡單的人不會隱藏自己。


  察覺到林子中有動靜,祁夙慕神色警惕,下意識的站到蘇葭兒跟前,護住她。


  蘇葭兒對祁夙慕這般舉動有些不解,可仔細一聽,馬蹄聲正朝這而來。


  呃,似乎還有急促的步子聲。


  當下,蘇葭兒就做出結論,「不是無煞國的人。」


  祁夙慕也說道,「如果無誤,是十九弟的人。」


  林中樹木繁密,關霖帶著人往祁景珞說的方向找過去,一路上看見落地的箭,有些土地上還有雜亂的馬蹄印。


  一直走到了分叉路口,只見那裡倒著一堆無煞國人的屍體。


  關霖翻身下馬,查看了每具屍體,嘴裡罵罵咧咧道,「見鬼了,這刀法真他奶奶的完美。」


  罵完,他神情嚴肅的翻身上馬。坐在馬背上,他撇了一地上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祁夙慕果然是跟扶蘇閣來往密切,殺人不見血,除了扶蘇閣的第二殺手暗夜,還能有誰?


  這時,蘇小奕也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看著地上屍體,他下意識的就要去做檢查。關霖喝住了他,「趕緊去找你家公子和七王爺,遲點無煞國那幫草包又來人了。」


  蘇小奕被關霖這一喝,嚇得一哆嗦,他瞪了瞪關霖,「不能溫柔點說話?嚇死我了。」


  「我一糙老爺們溫什麼溫?」關霖吼著,指了指其中一條岔道,「你走這裡,我走這裡。」


  蘇小奕不答應,「憑啥我要聽你指揮,我走那裡。」說著,就往岔道走過去。


  關霖也不跟他爭,率領眾人踏上另外一條岔道。


  隨著馬蹄聲和步子聲越來越近,林子中也銀光一閃一閃的。


  蘇葭兒越過祁夙慕,說道,「看來我們走出困境了。」


  祁夙慕輕笑,嗓音醇厚而深沉,「我一點沒看出來你有在困境中的心態。」


  蘇葭兒回頭撇了他一眼,「如果這是誇我,我收下了。」


  「你不怕死嗎?」他問。


  「我怕活太久。」她答。


  「人人都想活更久,你卻怕活太久。」低沉的如醇酒的笑聲,祁夙慕眉角也微微上勾,他似乎真的被她這句話逗笑了。


  「生命有始有終,那才叫生命。不老不死,經歷花開花謝,春去冬來,看盡世間紅塵世事,驀然回首,卻還剩自己獨留,那種孤寂可比死難熬多了。」


  很輕的聲音,很淡的語氣,祁夙慕卻感到一種無形的悲戚感,似乎她是那經歷了千萬年孤寂的人,那種不知從何而起的壓抑讓人心中一陣陣發堵。


  他漸漸斂起笑容,神情變得認真,「你這話給我的感覺像是你活了很久。」


  蘇葭兒轉過身,清淡的眸光看不出任何情緒,如亘古而來的綿延空透聲音,「沒錯,我活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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