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半妖
依著大召皇室素來毫不著調的荒唐性,太子冊封與迎娶太子妃並作一天舉行。
經氈席,踏青廬,團扇遮住美人嬌麵。
太子妃明麵上說是永德侯陳碩未出閣的三女,實則是思玄教的聖女。
隻是從嫁入東宮開始,便不可再擔聖女之位。
聽聞此訊的百姓紛紛咋舌。如今妖亂天下,大召國的凡人中,傳說隻有思玄教有降妖的本事。
眼下南良王即了東宮之位,還娶了這麽一位太子妃,大召真的要變成妖的天下了。
從永德侯府中被迎出來的,並非真正的太子妃,前來迎親的,也並非真正的太子。
文武百官對此早已習慣——畢竟,太子曾是南良王的時候,這樣荒唐地“迎娶”妃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據說思玄教聖女有天人之資,又因聖女之名,必然使人多了一分遐想。
又據說,從昨晚開始,乾歡殿就緊閉著門。
自然,誰也沒有看見,永德侯府催妝禮之前,一騎快馬掀起揚塵,直往思玄台而去。
而另一騎,更加高大健壯,上麵騎著一個少年,帶著一名女子。
……
“駕!”司馬粼一手握韁繩,一手持鞭,雙腳輕點馬腹,“關關,要不你算算,迎親禮結束之前,我們能回宮嗎?”
“你還沒說去哪裏,我怎麽知道能不能回宮?”關關苦笑不得。
昨天夜裏,司馬粼突然從窗戶跳了進來,嚇了她一大跳。
他又變成了阿顧的樣子。
他說今天的大婚是個幌子,隻是走個過場,實際有一件重要的事,他必須帶她去辦。
“渭山上,有神仙,”他神神秘秘地說,“我帶你去看一個老神仙。”
一大早天還未亮,兩人同乘一騎,已經快到渭山腳下。
關關很懷疑,老神仙起來了沒有。
總之,這兩天盡是離奇的事,她鬼使神差地成了太子妃,甚至來不及細想,司馬粼的乾歡殿內,為何有思玄教傳信用的密章。
“喂,”他的聲音從耳後傳來,“你還是不相信,我隻是半妖?”
“你說的話,有一句可信的嗎?”她沒有底氣地反問。
“我真的是皇子,我父親是皇帝,母親是妖。”
“所以……你為了你母親,要毀了大召國?”
“我母親早就不在了,”他說,“我不喜歡口是心非的女人,關關。”
“……你是說我嗎?”
他輕抽馬臀,一邊道:“從昨晚開始,你就知道我是怎樣的了。以後不要說這種話激我。”
她沒有回答。他說的沒錯,從昨晚開始,在她心裏,他並不是對她有害之人。
很奇怪,司馬粼身上有某種東西,令她覺得熟悉。
她之所以口是心非,乃是因為,覺得他有太多秘密,而自己……
似乎隻是這些秘密當中的一枚棋子。
比如這匆匆忙忙的大婚,自己都不需要參與。
司馬粼說,隻需要讓天下人相信,思玄教的聖女已入乾歡殿為妃。
“快到了,”他說,“你相信世上有神仙嗎?”
“相不相信的,待會見了就知道了。那個神仙叫什麽?”
“不知道,不過你得叫我阿顧,”他笑了,“我師父和你一樣,不肯跟我說自己的名字。”
“你師父?”
“是啊,那個神仙,我管他叫師父。隻是,他喜歡清淨,不喜歡管外界的事。”
……
渭山並算不得很高,山裏卻藏著一個秘密。
半山腰的石階上,有特別陡的幾節。這幾節石階中,又有一塊很特別,向外延伸開去,石頭連著一株老樹的樹根。
司馬粼領著關關,在這棵老樹周圍繞了三圈,又等了許久,才看見那老樹的樹洞中飛出一隻小小的螢火蟲。
“奇了,”關關想,“大白天哪來的螢火蟲?果然妖邪。”
“跟著它,”司馬粼道,“這是螢火童子。”
螢火童子。
關關覺得奇怪,這幾個字,自己好像也夢見過一般。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就仿佛司馬粼給她夢中的景象取名叫“幻川”的時候,她也有過這種熟悉感。
也許就是因為這種熟悉感,才有了令她煩惱的,對眼前這個妖邪之人的信任。
“我說過,我師父是仙人。仙人住的地方……不便讓外人知道。所以每隻螢火童子帶的路都不一樣。”司馬粼得意地道。
“每隻?不一樣?難道這山中還有幾條路不成?”
“我試過自己上山找師父,是不成的,怎麽也找不到,”司馬粼道,“仙人嘛,他不想讓凡人找到時,凡人自然是找不到他們的。”
也是。
關關想起小時候自己夢裏常出現的那兩位年輕的仙人。她問過很多遍,要去哪裏找他們。他們也回答過,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可是往往一覺醒來,除了兩人的樣子,便什麽也不記得了。
“喂,司馬粼。”
“在外麵叫我阿顧,”他趕緊阻止了她,又補充道,“在宮裏,我不介意你叫我夫君。”
她自然沒有理會:“這種螢火童子,能抓嗎?”
那螢火童子仿佛能聽懂人話似的,“嗖”地往司馬粼身邊躲去。
司馬粼伸出手,螢火童子便低低地飛在他手上。攏起手指,螢火童子也沒有反抗。
但關關伸手去抓,它就又“吱”地躲去司馬粼那裏。
“所以……這螢火童子,也是妖?”
司馬粼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不是。”
“你是妖,都不知道?”
“半妖。”
“哦……那你們,半妖和妖之間……互相認不出彼此嗎?”
司馬粼突然正色道:“不能一概而論。妖力強的能感受到妖力弱的,可是……我雖是半妖,師父說,我身上的妖氣,就是完全化形的厲害妖怪也聞不出來。”
“你師父也是妖?”
“你怎麽跟妖過不去?我師父是大神仙。”
關關感覺,妖口中的大神仙,隻怕多半也不是仙……
不過適才他說的,半妖反而讓厲害的妖聞不出來,是怎麽回事?
忍不住朝他多打量了幾眼。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不可否認,不管是阿顧還是司馬粼,這個男人確實是一等一的俊朗。
他被她瞧得有些得意:“怎麽樣?我像不像人?”
“嗯,像……”
這一點,她倒不能否認。
“哈哈——”
他突然將她一把抱起,在空中轉了幾圈?
“你幹嘛?放我下來!”
“多謝你,關關。”
“我說你像人,你很高興嗎?這件事你自己看不出來嗎?”
司馬粼邪邪地一笑,問道:“你不知道,妖有討口封的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