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裏紅妝
小音殿內,蘇彌雅正在等著祁川。
金雕閣老是翠微閣一眾閣老中最年輕的,也相當能幹。此時正持著算籌,正和少尊主呈報大婚之後,避鋒軒於**之中應增開多少分店。
蘇彌雅卻有些分神。
這狐狸說什麽要去取一樣東西,便匆匆走了,還說讓自己等他回來。
已經過了一日,也不見蹤影。
要是平常日子也就算了,可現在離大婚也就六天時間,祁川總不回來,蘇彌雅心裏有些不安,時不時便往門外瞧。
忽然,聽得殿內腳步聲傳來。沒有侍婢通報。
“狐狸?”蘇彌雅從桌上起身,碰得金雕閣老的算籌落地,嘩嘩直響。
卻聽得是玄尊的聲音傳來:“月兒,這還有幾日才成婚,卻連爹爹也不要了?”
金雕閣老見玄尊來了小音殿,忙拾起白玉算籌,識相地道:“玄尊,少尊主,金雕退下。避鋒軒一事今日還未議完,少尊主可隨時傳我。”
蘇彌雅道:“知道了,去吧。”
玄尊看著女兒,慈愛地笑道:“怎麽,避鋒軒左右不過一間神兵鋪子,竟有這麽多帳要算?”
言下之意:我倒看你對這行生意有了幾分了解。
蘇彌雅道:“爹,你也不要探我。再不濟,我也知道避鋒軒能給冥界帶來多少收益。更何況,這避鋒軒還是打著……祁川的名頭。”
“嗯,月兒,”玄尊道,“爹適才與你開玩笑的。你都要嫁人了,還從未從爹爹這裏接手過任何實務。避鋒軒這是第一樁。以後,冥界還有更多產業要交與你。”
蘇彌雅望著玄尊,有些欲言又止。
玄尊問:“月兒可是想與爹爹說什麽?”
“爹,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出嫁,嫁妝皆是珠寶玉器,靈石寶瓶之類,丹青水墨也是少不了的。為何你玄尊嫁女,陪嫁的是一間神兵行呀?”
“嗬,我的月兒難道怕**看了笑話不成!”玄尊笑道,“因你與川兒天婚一事,**青年男女竟時興互送神兵為信。你爹爹我活了四十九萬歲,如此風潮這也是第一次見。這正是**太平之兆啊。”
說著,頗有深意地望著蘇彌雅:“月兒,爹爹將這家神兵行交到你手裏打理,便也是想討這太平的彩頭啊。”
蘇彌雅若有所思,道:“爹,那你為何不肯傳我玄冥淨焰?便是連最基本的功法都未練過。”
玄尊道:“月兒,你年紀還不不大,而爹爹這幾十萬年間,見過的生死廝殺太多,深知這一切皆因有修為的生靈,對靈力的貪念而起……”
後來的典籍記載,玄尊沛鯤少年時,便已天資過人,修為上佳。僅兩千餘歲,便已修成玄冥淨焰第十八層功法的至高境界。
玄靈一族,悟性極強,最擅排布法陣。
二十萬年前幻川統一,**兵政兩分,四大戰神出世。
世人皆以為玄冥少尊主沛鯤會以高深修為雄踞一方,然而沛鯤即位之後,並未以武德治理冥界,昔日的忘川戰場反倒成了第一商都。
玄尊對蘇彌雅道:“爹爹不希望**再起紛亂,靈力越高,戰鬥破壞越大,更甚者有摧天毀地之能。所以,爹隻將玄冥淨焰傳給你兩位哥哥,僅備不時之需。”
“可是爹……”
蘇彌雅自然不能說出,“可是北戰神與我成婚,便已相當於駐軍之意”。
師父廣元子這兩千年來對她的傳授,更是與爹爹的意思背道而馳了。
蘇彌雅很糾結,她體內的靈力雖盛,卻從未使用過。書籍上諸般經文道理,也全都隻是理論。
這麽多年來,除了裝傻充蒜,最熟練的便是壓製靈脈。
爹爹說現下**太平,可師父對她的教導,卻似乎全然不同。
現在自己又夾在冥界與北戰神之間,而爹爹又似乎並不急於解開這個困局。
“月兒,”玄尊話鋒一轉,“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將你兩位哥哥帶回冥界的?”
“當然知道,哥哥他們自幼流落凡界,是爹爹在凡界當差時將他們帶回來的。”
“沒錯,”玄尊道,“爹年輕時,你爺爺常指派我去凡間當差,就如同你兩位哥哥少時一樣。我也樂意去凡界,凡人雖僅有百年一世,但活得有滋有味。月兒,你知道凡間嫁娶習俗嗎?”
“月兒不知,凡間嫁女也需陪上嫁妝嗎?”蘇彌雅問。
“當然,凡界嫁女,家境富裕者,當十裏紅妝相送。凡人沒有靈力,隻能靠拳腳力氣,有一種東西叫轎子,狀如大盒,可抬人,也可抬物。十裏紅妝,說的是嫁妝之多,使這抬轎子的隊伍,長達十裏。”玄尊解釋道。
“嗯,爹,”蘇彌雅問,“假如我們是凡間父女,月兒成親,爹爹也會十裏紅妝相送嗎?”
“那是自然,”玄尊撫了撫女兒的頭發道,“我的月兒若是出嫁,一定是人間最美的新娘。”
“廢話,在**就不是最美的啦?”說著又覺得這話題頗為有趣,異想天開道,“若月兒是凡人女子,該當嫁誰?”
這可把玄尊難倒了:“嫁王公貴族,倒是錦衣玉食。隻是皇親國戚之間爭權奪勢,說不定哪天便變了風向。要爹爹說……月兒若是凡間女子,倒不如嫁一個安穩老實之人。”
“為何?凡界一生就這麽一遭,若嫁一個老實無趣之人,豈不無聊透頂?不好。”蘇彌雅道。
玄尊反問:“月兒的未來夫君,若是沒有這一身神力,難道便可以有趣到哪裏去麽?依爹爹看,倒不如爹年輕時有趣。”
“好啦爹,有你這麽取笑女兒的嗎?大不了我投生到了凡間亂世,便嫁個話本上那種昏君,或者大妖怪好了!”
“月兒若要嫁凡間話本裏的大妖怪,爹爹這十裏紅妝,裏頭裝的豈不都得是新鮮的童男童女!”玄尊假意嚇唬道,“不好,還是以刀槍棍棒為嫁妝,來得威風!”
說著細看女兒,不知不覺間,她已從符離手中那個小嬰兒,出落成待嫁少女。
符離以殘缺的元神輪回了一千年,曆盡苦難,才化成廣元子的魂魄。自蘇彌雅一千歲起,修煉靈根最關鍵的階段,皆是由廣元子於夢裏親傳。
至於廣元子傳授了她什麽,依著二人之間的約定,玄尊不可多問。
而這三千年的父女深情,玄尊對蘇彌雅的疼愛,乃是千真萬確。
他隻希望這**的太平能來的更長久一些,不論仙庭上的那個在位者是誰。
定淵閣中隍及的仙身,若非萬不得已,玄尊不會讓他在鬼方結界中醒來。
“月兒。”說笑過後,玄尊拿出一樣東西,神色慎重。
他望著女兒道:“這是取用避鋒軒內所有上榜神兵的靈鑰,爹爹將它交與你,隻有你可以開啟。”
蘇彌雅接過靈鑰。
那靈鑰是一枚花絲金符的樣子,鑲著細細的靈珠,皆是晶瑩玲瓏。
仔細看去,那金符中間的繁複鏤花中,還隱隱嵌著一個“月”字。
“爹,這……”
“月兒,”玄尊和藹地一笑,“你以為這避鋒軒還是原來的避鋒軒?”
蘇彌雅不解:“爹爹這是何意?”
玄尊繼續說道:“凡《**神兵榜》中無主的兵器,憑這金月符皆可憑你調用。還有……”
“還有什麽?”
“你亦可為神兵指定主人。”
“爹爹!”蘇彌雅喜出望外。
原來,爹爹並非嫌自己不堪大任。他雖不傳給自己玄冥淨焰,但有這金月符,可為神兵指定主人,必能吸引大批能士。
“月兒,這便是爹爹送你的十裏紅妝。你可喜歡?”
十裏神兵,鋒芒初現。
一刻機緣,以至千年暗潮湧動,誰人能料?
“多謝爹爹,月兒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