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宴
玄尊七七四九十萬大壽,六界同慶。大宴三日,天下賓客齊聚。
因賓客太多,大席分內、外兩場。外場指的是玄冥各大食肆酒樓,招待普通賓客,賀禮亦可由酒樓代收,花費則一律由定淵閣承擔。冥界氣象本就燈紅酒綠,繁華無比,這下更是處處可見觥籌交錯、鼓樂齊鳴之景。
內場宴席則是在玄冥大殿之內,滿座賓客介是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足有兩千餘人。
嘉賓中身份貴重的有仙帝、仙後,三清天幾位佛尊,妖族妖王堯臨,甚至魔族的幾位貴胄都在席上。
玄尊的幾個小輩,少尊主和兩個義子奚風、青丞則隨父親坐在殿中靠前的位置。
若要問**有誌青年,自天元四百萬年以來,最值得尊崇仰慕的英雄人物是哪位,答案基本分為兩派:妖王堯臨,玄尊沛鯤。
尚武的一派,大多崇敬十三嶺的妖王。
幻川十三嶺,屬於仙族封地,嶺下四澤又八川,妖族雜居。各族之間你信這個神,我信那個神,紛爭不斷,割據不休。
妖族本多血性兒女,卻因幾世不出明主,內耗嚴重,法術高強的上古妖族,如白狐一族,不願同族殘殺,寧可避世而居。
二十萬年前,堯臨得魔界魔尊燭九陰相助,統一了十三嶺,妖族得以太平至今。
孤膽英雄橫空出世,誅龍殺鳳一統江湖。這經曆在白澤書局文人筆下添油加醋,試問哪個**熱血青年不曾於帳中挑燈追閱?
是以,二十萬年來,妖王堯臨在後輩中的威名一直居高不下。
而另一派,支持冥界玄尊沛鯤的,近年來人氣更甚妖王堯臨。
**安定已久,自戰佛造四方戰神以來,各界逐漸減少持兵。好戰之風漸漸消退,重商之氣蔚然成風。
沛鯤曾為玄冥少主之時便才幹過人,接任玄尊之位後,玄冥內城在他治理之下,從不毛之地變為這繁花似錦的**第一商都。
這些年來,冥界風水更盛,**英雄榜上,玄尊沛鯤的支持率自然一馬當先。
說到這裏,再看這排場盛大的壽宴,也就不足為奇了。誰讓這是**最英雄的人物七七四十九萬大壽之宴呢。
不過,過生日的玄尊卻很傷腦筋……
適才在壽宴上,仙帝借花獻佛,當著眾生宣布“北戰神迎娶玄冥少主”,霎時間場內如沸騰一般。宴席內眾人也顧不得失禮,傳遞消息的錦囊、紙箋等飛來飛去,都趕著第一時間將此驚天大新聞傳遞出去。
傳聞中玄尊的倒插門女婿竟是三清天北戰神!
眾生霎時間明白了:怪不得仙帝要在玄尊大壽之前將其女加封綺月上仙,還收為義女。若非如此,要論門當戶對,單單一個玄冥少尊主的稱號到底還是單薄了些啊。
仙帝既當著眾生宣布此事,眼下鬧得**皆知,玄尊便也裝作笑納了這個女婿。
**之中,唯有仙帝可稱帝,其餘為尊、君、王等。
因冥界勢力日漸強大,玄尊名下賢人能將竟一度可與仙庭匹敵。
是以,仙帝近年來時常與他暗中較勁,予以敲打,提醒誰才是老大。
玄尊為人謹慎,這次卻在大壽之前,被仙帝用一件嫁衣將了一軍。
仙帝做主,將他的小女兒蘇彌雅賜婚給了三清天的北戰神,還封了上仙稱號。
哎,這北戰神今後怕是要長駐玄冥。
二十萬年前,魔尊被封印後,魔族一直避世至今。雖然也有不服者意圖起事,然而魔族碧昆海一帶由南戰神駐守,那些起事者便成不了氣候。
幻川妖王堯臨雖然眾望所歸,但仙庭亦指派東戰神鎮守幻川十三嶺,防患於未然。
隻有冥界,三清天一直以來未在此界屯兵駐將,而是由玄尊獨攬大權。
嗬,仙帝果然坐不住了。
玄尊活到今天,正好四十九萬歲,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想當年,也是殺人不眨的角色。當然了,現如今也是。這些年那幾個假意上門提親的公子的鬼魂,便可作證……
玄尊心想:“仙帝將他安插在我冥界,就算他北戰神法力至強,可說到底,冥界畢竟是我的地界。若我要除此人,憑定淵閣靈力之盛,也非絕無可能。”
可看了看坐在一旁東側的小女兒,紅衣似火,珠玉滿頭,正是青春年華。
玄尊悄悄歎了口氣:“這事可不好辦了。”
凡人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而這一次,天命是站在仙帝那一邊的。
玄尊固然手段高明,或可伺機除掉北戰神,但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一出。
自己這小女兒,和北戰神,竟是兩情相悅……
適才,仙帝宣布蘇彌雅婚訊時,眾人皆向玄尊和少尊主道喜,幾乎無人發現,此驚天大新聞的男主人公居然也在席內。
仙帝見到祁川,當下頗感震驚。轉念一想,他渡大自在海之前於定淵閣內借走東風,現在將其還回,玄尊邀請他參加壽宴,倒也沒什麽說不通的。
現下看到他也在席中,便用密語傳訊:“祁川,你本不喜熱鬧,本君不料你今日也在席中。稍候筵席開始後,本君要宣布一件喜事。玄冥少尊主蘇彌雅已到了該婚配的年紀,本君的意思,是將她許配給你。此地人多口雜,若知道北戰神也在殿中,眾人見到你真容,難免節外生枝。是以,本君宣布此事時,你且靜觀勿動。”
祁川聽完密語,向仙帝點了點頭。
若是尋常男子,發現自己是**間最後一個知道玄冥少尊主即將被許配給自己的人,必定十分崩潰。
可北戰神卻隻是冷靜地點了點頭。
在仙帝看來,這才是北戰神的正常反應。
話說,即使貴為仙帝,也沒有給一對男女賜婚,而準新郎官事先毫不知情的道理。
不過四方戰神皆乃兵器所造,命中並無姻緣。
當年還是魔尊之身的他,並不知道大司命符離將一半夢海天劫的另一半劫衍注入紅鸞星,並封進了還是嬰孩的蘇彌雅眼中。
他隻道北戰神與其它三方戰神一樣。賜婚,對他們來說就像賜予一件物品一般。
所以,仙帝本打算今日之後,回到仙庭,再將此事告訴祁川。
眾人也隻知道宴席中是有一位豐神如玉的白衣公子,入席時引起許多人的注意。玄冥少尊主也對他青眼有加,不過這也沒什麽稀奇,據說那少尊主十分好色,見到如此天人之資的公子,多看兩眼也實屬正常。沒人想到此人便是冥界少主的未婚夫君。
旁人不認得他,玄尊可認得。
七日前在定淵閣,他便見過這位北戰神祁川,那時他向定淵閣借出風神存在此處的東風之源,說要渡大自在海。這才幾天功夫,竟已完整無缺地渡海回來了。玄尊隻道此人靈力之深,深不可測。當下隻是舉起酒杯,向祁川所坐方向點頭示意。祁川也將杯舉起,微微頷首。
先前第一次見北戰神,玄尊便對這位後生頗為欣賞,不過那時還沒有這麽多利害關係。
現在北戰神成了自己明麵上的女婿,暗地裏的掣肘,反倒不好辦了。
更不好辦的是,這小女兒明顯傾心於他。
雖然蘇彌雅和祁川之間隔著一個玄冥閣老、十個妖族侍女、十七八個獻禮的青年仙官,但以玄尊年輕時的經曆,這對小兒女的心思,豈有他看不出來之理?
盡管他倆極力掩飾,隻裝作不認識,但那時不時便飄向對方的眼神,根本瞞不過玄尊的眼睛。
蘇彌雅與祁川直到昨晚才在竹舍重逢,更是發現對方竟剛巧是要與自己成婚之人,滿心的喜悅與旖旎,自是難舍難分。
蘇彌雅一早醒來,看到祁川坐在桌旁,手托著頭,和衣而眠,心裏便湧起一陣蜜意。
相戀的人兒,分開哪怕一時半刻,眼睛也會不受控製地去尋找。就是在這兩千餘人的大殿之中,兩雙眼睛對上了,也不禁得想起昨晚沒羞沒臊一口一個“小狐狸”“小月兔”地叫著對方。
這微小的動作,瞞不過有心人。
玄尊疼愛女兒,自然將此事看在眼裏。
不過大殿內認出北戰神的,卻絕非他一人。
妖王堯臨座旁,立著一位笑眼彎彎,聲音清脆的少女。正是幻川郡主錦胥。
她不僅認出了祁川,還看出了他往日淡如清霜的表情中,竟添了一絲柔情。
當仙帝宣布玄冥少尊主婚訊之時,她驚得如著了晴天霹靂一般。雖仍帶著笑容,但忍不住心裏一酸,往玄尊座旁那紅衣貴女望去,這位玄冥少尊,正眼噙春風,飛快地掃了大殿內的某處一眼。
而這個某處,竟正是北戰神祁川的座席。
有緣渡一見,錦胥便心許祁川,曾以珍貴的錦翎相贈。但隻過區區數日,心許之人便已被仙帝指婚,還是和這個臭名昭著的玄冥少尊主……錦胥雖有一顆玲瓏剔透之心,但也難忍此刻傷懷。
錦胥放下酒盅,對叔父堯臨說道:“叔父且先自便,我感到這裏有些悶,想出去人少的地方走一走。”
堯臨身長體闊,劍眉入鬢,即使當了這麽多年妖王,仍不改當年武將之風。嗬嗬一笑道:“你看這冥界此時,哪還找得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外頭人雜,你持此劍去。”
說罷將手中的漣光劍往桌上一拍。
錦胥拜了一拜,持劍走出大殿,淩空一躍,飛入玄冥內城的街市之中。
外麵果然更加熙攘,處處花團錦簇。
霎時間,也不知是誰撫得這玉簫聲動。劃開了大街小巷,市井風煙裏的吵鬧,愣是將一曲愁腸灌入她耳中來。
那簫聲中自有靈力湧動,調子似乎有些熟悉。
錦胥暗暗握緊漣光劍,回頭往簫聲處看去。隻見一個墨色衣裳的儒雅公子持簫而立,臉上似笑非笑。
那公子道:“在下白瑉,澤更水畔一尾蛟龍。見過錦胥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