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今何懼?
皇帝的話,讓知恥殿這的百官,都是震驚不已。
他們震驚的,不是皇帝對臨川孫家的處置,那本就在他們的意中。
他們震驚的是……皇帝給予李凡的東西!
禦史!
尚方寶劍!
禦史,有彈劾天下官員之權力,甚至,可以規勸諫言皇帝。
——話是這麽說,但其實所有人都明白,禦史也就是煩人,沒有什麽實權,如果不是根本的問題,那麽禦史再瘋狂,也就是能讓他們的名譽受損而已。
但是,加上尚方寶劍……
這就不一樣了!
這是把禦史的虛名,瞬間變成了實權!
持尚方寶劍者,可以先斬後奏!
尚方寶劍,本就是天子象征。
——甚至,自建業大帝登基一來,尚方寶劍隻給予過兩個人。
一個,是曾經力挽天傾的大羲第一大將軍,武天孤。
第二個,就是此刻站在百官麵前,經曆無數風雨沉浮而不倒的常青樹,右相李溫。
李凡這樣一個小小官吏,居然能夠成為持掌尚方寶劍的第三人……
這種意義,讓百官想到了太多太多!
有了這把劍,李凡可以對付任何人……
百官怎能不驚?
“這……這……難道聖上的意思,要讓李凡來查各地的稅收?”
“這要命了,這是真的要命了!”
“不會吧……難道聖上所說的,曠世之才者……是指李凡這個酷吏?”
百官紛紛開口,話語中都是誰寫滿了震驚,以及恐懼!
李凡是什麽人?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個酷吏,一個不識抬舉的屠夫。
本來,這樣一個人,此前局限於一個小小的正陽縣,或者一個小小的臨川郡,對朝堂百官來說,可有可無。
但如今……居然一躍成為手握尚方寶劍的禦史?
這太可怕了!
禦史台的吳敬儒等三位禦史,此刻眼都是紅了,尼瑪,那可是尚方寶劍啊。
如果能被他們拿在手裏一回,不用說,名留青史定了!
但是,現在聖上居然新封了一個禦史,然後把劍給了對方……
這是赤裸裸打他們原本幾位禦史的臉,言下之意,豈不是說他們這些原來的禦史,都是廢物嗎……
跪在地上的孫仲弗,本來聽到皇帝不殺自己的時候,內心閃過一陣慶幸和放鬆,畢竟,家族被滅是無法逆轉的,保住自己就是萬幸。
但是,當聽到李凡成為禦史,手持尚方寶劍的時候,全身都是一陣發軟!
他差點兒暈過去!
完了啊!
他對李凡恨之入骨,但是,如今李凡卻一躍龍門,手握重權!
甚至,現在不是李凡怕他,而是他要怕李凡了!
文武百官,無不惴惴不安。
大殿下劉桓,更是瞳孔一縮,眼中射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緊接著是憤怒之火,從眼底燃燒而過!
這怎麽可能……
他的敵人,居然借此事,一步登天了……
他方才主動為李凡請功,但那怎麽說,也隻是一種無奈的表態,現在皇帝真的給了李凡實權,他才感受到像是吃了幾百個死孩子,無比的難受!
但是,他卻什麽都不敢說,隻能沉默,沉默!
百官都沉默了。
文敗山的眼中,卻是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他想起了那個曾經逼得自己入絕境的青年……
這才半年啊!
半年時間,就宛如彗星一般,無與倫比地崛起,讓所有人都不敢直視。
“此子,終於乘勢而起……當初沒有看走眼啊。”
他想起了在揚州時候的很多事情!
右相李溫,輕微一歎,但卻是保持著淡然,行禮道:“吾皇聖明!李凡,著實該賞,該重用!”
他如此表態,百官也隻好紛紛開口。
“吾皇聖明!”
“吾皇聖明!”
“吾皇聖明!”
……
散朝了。
走出了知恥殿,寒風一陣來襲,很多官員都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眼中卻是帶著恍惚之色,幾乎有種還在夢中的感覺。
“哎,這一次,李凡那豎子得勢了啊……”
“此人究竟是什麽底細,為什麽出現得這麽可怕,這才半年時間,就從一個小小的童生,變成了手握尚方寶劍的禦史、揚州巡按使?這簡直是個怪胎嘛!”
“是啊,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升遷速度,簡直令人感到畏懼,趙南堂居然能找到這樣一個人……”
百官走出宮門,還沉浸在方才的震驚之中,議論不斷。
所有人都明白,彗星已經升起。
現在想要對付李凡,怕是非常非常難了。
尤其是段從戎等戰將,更是臉色十分陰沉地上了馬車。
他們與趙南堂,一直都是政敵,而李凡,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趙南堂的人啊……
趙南堂之所以一直被壓製,可以說與朝中沒有援手有很大關係,如今李凡這麽一個妖孽出現了,恐怕將會影響到朝廷格局啊……
百官在宮門口紛紛告辭離去。
當日,聖旨從羲京發出。
當夜,百官比上一夜更加難眠!
“嗚嗚,嗚嗚……”
孫府中,哭聲一片!
當孫仲弗回到孫府的時候,發現很多仆人,居然不告而別了,很明顯,這是看他失勢離去了……
這讓孫仲弗本就難受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入夜,得知家族要被滅殺,府中更是無數人悲聲大作。
畢竟,這裏的心腹,很多都是孫仲弗從臨川帶來的。
“老爺,我們可怎麽辦啊……”
“家族沒了……”
看著哭得死去活來的府中眾人,孫仲弗卻隻能癱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像是失了魂魄了,喃喃道:
“什麽叫做宦海沉浮,這他媽的就叫宦海沉浮,誰能想到,昨天老子還是無人敢惹的刑部尚書……”
……
春明宮。
“滿意了?這就是你們請動死神給我的結果!”
劉桓歸來,大怒,勃然大怒!
黃公公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道:“殿下,這李凡著實是一個怪胎,妖孽,老奴堅決覺得他會使妖法……”
“別和我說這些!如今李凡得父皇青睞,該怎麽辦?嗯?!”
劉桓氣得不輕地開口。
黃公公道:“殿下,其實李凡不足懼,因為,聖上這樣做,是會讓李凡和百官為敵的,從今以後,想要弄死李凡的人,就不隻是咱們春明宮了,就算他權力再大,也是一個孤臣啊……”
聞言,劉桓眼中這才緩和了一些,道:“縱然如此,也絕不能放鬆,下去,召集所有人,給我想!想不出一個好對策,本王決不輕饒!”
黃公公爬著後退了出去。
黃公公走後,一個小太監忽然走了進來,徑直到了劉桓耳邊低語,道:
“國母明日去壽佛寺為聖上祈福,令小的通知殿下。”
聞言,劉桓心中瞬間一動,眼中更是閃過一抹大喜的光芒,今日朝堂上帶來的苦悶和難受,似乎都盡數消失,當即點點頭,道:
“我明白了,下去吧。”
……
右相府。
“老師,學生不理解,為何您要說出那些事情……如此一來,百官隻怕是會猜忌啊……”
中年文士看著李溫,臉上帶著滿滿的疑惑。
在他看來,李溫千不該萬不該說出稅收之弊。
“把頭埋在沙子裏,那是鴕鳥才會做的事情。”
李溫淡淡開口,道:“朝中的百官,都是被利益蒙蔽了雙眼,因為這件事會傷到自家利益,就各種遮掩。”
“殊不知,一切利益,都源自九五之尊。順之者生,逆之者死。”
“事情已經捅破了,他們卻把聖上當傻子耍,這是對自己的性命不負責任啊。”
中年文士聞言,猶豫了一下,道:“可是,如果百官的態度一致,聖上恐怕也隻能認了……”
皇帝,是與士大夫共天下。
如果所有士大夫,所有大族都不同意,縱然是皇帝九五之尊,也恐怕不是什麽事都能做下去的……
有時候,皇帝也有心無力!
但,李溫的臉色卻是猛然一沉,喝道:“糊塗!”
“如此不忠不敬之言,從今以後,不許再提,否則,死!”
他的話語森寒。
中年文士頓時大驚失色,臉色蒼白,直接扇了自己兩個耳光,道:“學生失言,請老師恕罪!”
李溫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道:
“不要忘了,當年武天孤對胡人宣戰出兵的時候,朝中文武,一致反對,彈劾武天孤的奏折堆積成山。可是結果呢?聖上直接給武天孤尚方寶劍,斬殺了四十七位四品以上大元。”
“真以為當今聖上怕見血嗎?”
中年文士臉上更蒼白了一分,他才發現,這二十年來,當今聖上不再那麽手段雷霆,讓他忘記了二十年前那樁慘案……
同時,他也心中一驚,除了武天孤之外,自己的老師,曾經執掌尚方寶劍的時候,也是殺得朝中一片狼藉啊……
他心中更加惴惴不安了。
“聖上看到了,這件事我不得不說,不說出來,是失職,也對不起聖上送的那‘一春布’,畢竟,當今天下蒼生,著實過得太苦,如此,於國不利。”
“但,我卻隻能說,不能去做。”
李溫說著,眼中忽然無限感慨,道:“國稅大業,若能改變,大利於國,大利於天下蒼生,但這樣的豐功偉績,我李溫,終究是不可觸碰了……”
他不知想起了什麽,老眼中,忽然閃過一抹濕潤之意,喃喃道:“我老了,怕死了……這樣的事,隻有年輕人來做。”
他說著,忽而慘笑一聲,端起酒杯,盡數灑在地上,喃喃道:“九泉之下,你可會笑我?”
聞言,那中年文士心中閃過驚濤駭浪,自己的老師,曾經手染無數百官鮮血的人,這一次,居然會怕?
什麽,能讓他怕?!
……
皇宮。
知恥殿。
“聖上,您當真準備讓李凡那小子……支撐如此重擔?”
文敗山忍不住開口。
畢竟,想要革除稅弊,李凡怎麽看,都似乎還是不夠啊……
“當然不是。”
皇帝微微一笑。
文敗山疑惑地看著皇帝,等待著皇帝接下來的話語。
“李凡是一把快刀,可以斬亂麻,但他還太稚嫩了些。”
文敗山不禁道:“聖上的意思,是……林閣老?”
建業大帝搖搖頭,道:“林見深,守成有餘,進取不足。滿朝文武,最合適的人是李溫。”
他頓了一頓,道:“但,李溫不願做,朕也不會逼他。”
“朕親自來。”
朕親自來!
聞言,文敗山不禁一震。
“不過,在此之前,倒要問問揚州那邊有何諫議。你發封信,替朕去問問那個小禦史,朕好歹九五之尊,親自問他,丟臉了。”
建業大帝開口,隨即一笑。